「冤家」


    什麽東西,竟敢調戲她?!


    晏思蘭一雙杏眼猛然一瞪,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男子如此大膽敢輕薄她。


    她揮手讓侍衛後退,打算親自懲治,迅速伸手去掰楊煙的手指。


    隻聽“哢嚓”一聲,兩根血淋淋軟嗒嗒的手指頭便被掰了下來……


    晏思蘭嚇得大叫一聲,幾乎哭了出來。


    幾名侍衛又迅速圍上來要擒人,楊煙卻不慌不忙抬手一亮,手指五根一個不少。


    “多大點事晏姑娘嚇成這樣,變個小把戲給你玩兒的。你手上的指頭是麵捏的,紅的是甜菜頭汁拌的蜜糖,不信你嚐嚐。”


    楊煙作勢還舔了舔手背上剩下的糖漿,然後笑眯眯拱手作揖。


    “在下是製香師也是幻戲師,楊煙。將來姑娘想看小把戲了,可以找我,價格從優哦!”


    晏思蘭卻把麵手指一扔,迅速整理了下衣裝,假裝沒事發生過一般,揚頭睨著她:“臭小子,你給我等著!”


    “小生望穿秋水。”楊煙又嬉皮笑臉道。


    “好了,不要鬧啦,倩娘回來了,思蘭你最好老實些。”


    采芙又提醒一句,眾人見魏凜鬆牽著妹妹重新坐過來。


    蕭玉何的手已激動地不知往哪兒放,趕緊將麵前的花糕端給倩娘:“姑娘嚐嚐。”


    “這殷勤獻得——”晏思蘭還沒說完,楊煙突然起身也捏起一塊花糕迅速塞到她的嘴裏。


    “姑娘也嚐嚐。”


    楊煙學著蕭玉何也向晏思蘭道了一句。


    眾人再也憋不住了,紛紛大笑起來,寂桐伸手進帷帽捂住了嘴,連倩娘的身形都在抖。


    “怎感覺你倆倒像歡喜冤家似的。”采芙打趣。


    晏思蘭本來還要發怒,突然滿臉羞了紅,再沒說得出話,隻自顧自地低頭把那花糕嚼了咽了。


    之後就仿佛偃旗息鼓般,她就這麽癟了。


    ——


    小廝在附近搭了野灶開始做飯,眾人喝了茶吃了點心,采芙便拉著姑娘們往杏樹桃樹上掛五彩箋和紅繩。


    賞了紅女孩兒們還要向花神虔誠閉目祈福,求保佑花木茂盛,求女子如春花一般朝氣蓬勃。


    寂桐和倩娘終於去了帷帽,露出一雙如花麵龐來。


    寂桐如杏花般俏麗清雅,倩娘則細目長眉,如海棠溫柔端莊。


    總歸“各花入各眼”,蕭玉何一見倩娘的樣貌人便癡了,做事開始顛三倒四,總想偷偷望上一眼。


    寂桐的目光則一直追隨著蘇可久,看他伸了幹淨修長的手指細致地往高處樹枝上係了紅繩。


    然後她再遞過去一根。


    蕭家也許盛產“情種”吧,楊煙看得都泛了膩味。


    心底卻也略略羨慕,真的有人可以將感情表達得那麽赤誠熱烈。


    而於她,似乎很難將心中所牽全盤袒露在陽光下——如在幽深水域裂穀巨大水壓下潛行的遊魚,永遠不能活著出水。


    她想起此行的目的,便悄悄離了眾人,起身去樹木茂盛處摘花。


    布袋裏放了許多疊起的布袋,一花一袋,摘了半天才提著幾個大口袋往湖邊走。


    魏凜鬆已釣了幾條小魚上來,小廝便開膛破肚用豆腐煮魚湯,饞得倆孩子圍著鐵鍋直轉悠。


    蘇可久一見楊煙便立刻迎了過來:“做什麽去了?怎不叫我一聲?”


    “北方春日短暫,抓緊摘花做花露,‘既已趕上春,千萬和春住’嘛。”


    楊煙笑了笑,蘇可久便接過她手中的袋子幫忙送到馬車上。


    -


    拌野菜、炒合菜,炸春卷,銀芽炒肉絲,豆腐魚湯,還配了些糖酥餅,搭幾壺百花酒。


    遊春野炊雖簡單,卻也別有雅意,眾人談笑著吃了一輪,又開始飲酒行“飛花令”取樂助興。


    楊煙從來覺得為文作詩皆發於心,所謂“言為文之用心也”,對玩文字遊戲不甚熱衷。


    但也絕不會擾人雅興,隻玩了兩遍便以獻香為名引眾人來賞她配的香丸香露,順勢推銷了自己的“聞香軒”。


    采芙當下便掏銀票向她訂了幾盒新花香露。


    晏思蘭不知怎的也要向她買香露,掏出一錠十兩的金子扔給她。


    楊煙雖沒心思伺候這似乎被慣壞了的姑娘,卻萬萬也不敢得罪,隻能硬著頭皮允了。


    飯後姑娘們又聚在一起聊新買的胭脂水粉布料首飾,楊煙自然不感興趣,便陪著兩個小男孩在草地上玩蹴鞠。


    玩累了又從袖中掏出幾個紅絨球,拿碗蓋著變來變去,惹得孩子急著去翻她袖子。


    晏思蘭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楊煙身後,將她剛剛藏到耳朵後的絨球給順走。


    楊煙揮了幾下手都沒有摸到,才從袖中又臨時擠出一個,變給孩子們後才轉身氣望著她:


    “晏姑娘,何苦來哉?”


    “我就想看看你這隻小狐狸到底多狡猾,終於讓我抓住了狐狸尾巴!”


    晏思蘭捏著那顆絨球炫耀般笑著,又轉向兩個孩童:


    “真是傻孩子,還以為球變沒了,其實‘他’剛把球藏在耳朵後麵了。”


    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楊煙。


    “你不是說你會神仙法術,會變麽?原來都是騙人的!”大些的約摸七八歲的男孩反問楊煙。


    “你是個騙子!”四五歲的小男孩指著她跟著附和。


    “哈哈哈,欸這樣才對!”


    晏思蘭樂得挑起孩子的怒火,拍了拍倆男孩的腦袋便得意洋洋跑一邊玩去了。


    楊煙歎了口氣,撿起地上落的幾個絨球,抬頭還是笑眯眯的。


    “我會不會變戲法,當然得你們說了算!既然那姑娘說球藏起來了,那我就帶你們玩個找球的遊戲吧。”


    “我把球藏身上,你們找到了就算我輸——當然,不許扒光我衣服。”


    她不慌不忙從懷中亮出一枚銀錠,對男孩們道:


    “我輸了呢就給你們十兩銀子,你們輸了呢我也不要你們銀子,隻要你們去晏思蘭耳朵旁連說一百遍‘沉煙道長是頂級幻戲師’就成!”


    “賭”的樂趣是刻在人性中的,即使在為生存溫飽奔波時便已如影隨形,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賭之樂亦無窮。


    所以打賭的遊戲任誰都喜歡玩,何況這無籌之賭?


    倆孩子更是連“沉煙小道長是誰”都沒問,想也沒想便一口答應,直接鑽進了楊煙下的小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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