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靶」


    那是來自鎮北軍軍營的玩法兒,比的不止是箭技,更是膽魄。


    士兵們皆不自覺地往後退。


    要知道,他們多少年沒拿過弓了。


    這將軍到底是要虐殺女犯還是虐殺他們?


    冷玉笙握著矮個大頭兵的手,端起拉開了弓,搭上箭瞄準了靶下的女子。


    “弓箭拿好,丟了它們可是丟禁軍的臉麵。”他厲聲道。


    楊煙在陽光下眯了眯眼,伸手轉了轉頭上頂的蘋果。


    她覺得屈辱,這算什麽呢?


    -


    軍營外,支著耳朵的人們翹首以待。


    攀樹上的人卻大叫起來:“要射活人靶子了!”


    先是斬首,再是射人靶子,事態似乎失了控。


    小報探子臉上的笑都摟不住,手上片刻不停地跟著寫。


    傳訊的士兵卻過來驅趕他們離開了:“快走!快走!沒熱鬧看了!”


    “軍爺,你可拿了我的錢!”小報探子向前說。


    “滾滾滾!”士兵直接一腳給探子踹了開。


    “好啊好啊,禁軍將士既收賄賂,又腳踹百姓。”探子爬起來繼續寫。


    樹上的人卻又叫道:“士兵不敢射人靶子,弓嚇掉了……”


    腳步聲連著一陣“噓”聲,能爬樹的都開始紛紛爬樹,不能爬樹的繼續往軍營門口湊。


    又被士兵拿長槍趕回來。


    “吳王要射箭了!”又一聲驚呼。


    ——


    矮個大頭兵的弓舉了又舉,起了一腦門汗,卻還是不敢,弓到底落到了地上。


    “將軍,饒命!”他跪了下來。


    冷玉笙一把將弓撿了起來,麵向士兵質問:“既是國之重兵,連弓都舉不起來嗎?就虐女人擅長嗎?”


    “我來示範!”


    他立刻舉弓執箭,一動不動盯著遠處楊煙頭頂的蘋果。


    人人皆聽說過,吳王箭技絕倫,但百聞總不如一見。


    此刻不僅現場士兵,連場外攀到樹上的圍觀者,都屏住了呼吸。


    楊煙一動不動盯著冷玉笙手裏的箭。


    雖然隔了很遠,目光還是與他相遇了。


    她看不清他眼睛中泛起的究竟是什麽。


    是虐人的快樂?


    還是拿她來懲戒將士,殺雞儆猴?


    他昨夜說要她“受他一箭”,果然有一箭等著她……


    她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無力,更多的是恐懼,誰能麵對刺向自己的箭麵不改色?


    那年七裏縣城門,他救了她一命,今天就把命還給他,這人情債也就能一筆勾銷了吧。


    想到這兒,楊煙反而不怕了。


    她向他氣急敗壞叫道:“你最好快點!給個痛快!”


    冷玉笙握弓的手卻突然抖了一下。


    士兵們躁動更大,吳王大話已經撂下了,皇家貴胄豈能出爾反爾?


    都在等著看好戲。


    見這姑娘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冷玉笙也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三年前初見她時,似乎也是這樣的暮春季節。


    那個亂發如篷,臉上裹著泥巴,腳上起著水泡,連鞋子也沒有的逃難孩子,眼睛卻明亮如星,射傷了城守後被拖了一地的血跡……


    那影子漸漸和眼前的身影重合,是一模一樣的明亮眼神。


    但他的心境卻不同了。


    心如離弦之箭,再無可回頭。


    楊煙見他似有了退意,卻笑了:“我都不怕,你顧慮什麽?不過你可傷不到我,不信你試試?”


    她伸手捏住頭頂的蘋果,拿下來竟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這娘們兒真野啊……”士兵也起了感歎,的確是能做出爬床舉動來的。


    冷玉笙凝視著她,突然也笑了一下,瞄定目標就迅速將箭射了出去。


    士兵還沒感歎完就驚呼起來。


    而楊煙盯著飛來的箭矢,頭腦一瞬掠過學幻戲時的種種訓練,追著遊魚練眼睛的,抓著彩球練手的,眼中的箭也就開始變慢……


    在箭矢即將刺到蘋果的瞬間,她迅速伸手——將蘋果拿走了——


    箭矢也就呼嘯著穿過了她的頭頂上方,完完全全地沒進靶子。


    挺好,沒死。


    楊煙又衝著冷玉笙得意地笑笑,露出一口白牙,晃了晃手中的蘋果。


    現場即刻鼎沸了。


    冷玉笙將弓箭一扔,平息了眼中湧動的情緒,才問眾人:


    “這遊戲好玩嗎?你們卻拿不起弓箭,一群兵將比不上一個女子的膽識!”


    他過來解了楊煙身上的繩子,牽著她的手又走上高台。


    眾目睽睽之下,楊煙試圖將手從他手中旋轉脫出,卻隻覺手似乎被鉗住了,再也掙脫不得。


    “那本將再問大家一回,女扮男裝入營,該當何罪?” 冷玉笙向著所有士兵問。


    現場鴉雀無聲。


    “還有,誰告訴你們,她要爬我的床了?”


    冷玉笙回頭望了楊煙一眼,突然道:


    “是我喜歡她,怕別人也看上她了,一直以來都強逼她女扮男裝,又擄她入了軍營。”


    什麽?眾人皆麵麵相覷。


    “要判罪也是判我的罪,不要什麽罪都推到女子身上。”


    他又道,才慢慢放開楊煙的手。


    楊煙整個人卻都呆住了。


    “陳指揮,你說,我該判什麽罪?”冷玉笙問軍巡營指揮使陳洋。


    “殿下……屬下無資格判您的罪。”陳洋隻抱了抱拳,換了稱呼。


    皇室的罪歸大宗正司管,他才不接這口鍋。


    他此刻隻擔心,士兵膽怯於射箭的消息傳了出去,自己位子不保,哪還想給什麽風流情事判刑。


    “日月交錯,陰陽相合,殿下無罪。赤狐軍兵將未能精通兵法箭術,是我等之過。”工事營指揮使卻站出來拍馬屁了。


    “將軍無罪,我等之罪!”


    “將軍無罪,我等之罪!”


    底下士兵齊聲道,手中長槍晃動著錚錚作響。


    ——


    “女犯處刑”事件迎來徹底大反轉,與這個消息一同傳出的,還有吳王要整頓赤狐軍的決定。


    是要他們撿起刀槍劍戟,重新背起弓箭,從練兵開始,強軍的打算。


    這決定隨小報的發行幾乎震動了朝堂,樞密使和禁軍各司都指揮使、都虞侯皆連夜被召入宮廷。


    而在民間流傳最廣的,還是關於吳王的風月事。


    多少少女聞之傷心落淚。


    晏思蘭在自家府中,也在拿鞭子抽著花草叢。


    上次春搜射禮,她也在場,隻藏在簾闈後問了句:“他就是韓泠?”


    那個從小離開皇宮的小皇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顆芳心也就係到了他的身上。


    那名惹吳王殿下青睞的神秘女子的名聲,也隨著小報和說書的傳播,很快傳遍了京城。


    見過女子麵容的士兵不僅口口相傳,還為她造了畫像。


    畫中女子黑發如瀑,水剪雙眸點絳丹唇,如天外飛仙不染塵俗,手中還握著一個紅透了的蘋果。


    便再也說不清真容。


    據說,女子被當場釋放送出軍營,也再沒人知她到底去了哪裏。


    “定是被吳王金屋藏嬌,又給藏到了什麽隱秘之處。”鳳翔客棧中,半斤說得言之鑿鑿。


    皆是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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