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台東的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上官列恒更是生平第一次像瘋了一樣,拋開以往的矜持,隨著車上播放的歌曲,引吭高歌,可惜五音不全的歌聲笑壞了秦送兒及秦仲安,不過不減遊興,大家仍玩得不亦樂乎。


    「沒想到從台灣西部到台灣東部,要花費那麽久的時間,我從新加坡來還沒那麽久。」唱到渴了,上官列恒這才甘願稍作休息,拿起礦泉水猛灌。


    「其實還好,繞過幾座山就到了,正常不用如此之久,隻是今天遇見幾隻烏龜,開車開得好慢好慢,山上又無法超車,時間才會延宕許多。」秦仲安已經很有耐性,沒按下窗戶罵人,今天要是換作脾氣較不佳的駕駛,國罵可能早就丟了出來。


    「這麽遜啊!來來,拿一罐雞精送他們,給他們補一補,叫他們喝了再上!這樣開車技術就會好很多。」上官列恒從零食袋裏找出幾罐雞精。


    「雞精?哪來的雞精?」秦送兒一臉驚訝。


    「出門前媽塞給我的,她說我在軍中吃不好,所以拿雞精給我補身子。」秦仲安說道。


    「別說那麽多了,丟一罐到對方車上,送他們喝吧!」上官列恒探出天窗,作勢要把雞精丟向那輛開很慢的車,此舉嚇壞了秦送兒。


    「喂喂!你又沒喝酒,怎麽像在發酒瘋啊!」秦送兒忙不迭的扯著他的褲管,「上官列恒,你給我坐下,聽見沒?!快坐下!」


    上官列恒根本不管她,她一急,連忙拔下安全帶,跟著擠上天窗,想要在他做出蠢事之前阻止他。


    見她也采上來,上官列恒笑得可開懷了。


    「哈哈哈!-以為我真的會丟出去嗎?我哪有那麽沒水準。」他隻是敞開雙臂,用力的吸著山上充滿芬多精的新鮮空氣,感覺既舒服又享受。


    見狀,秦送兒才知道被他唬了,沒好氣地哼了聲,白他一眼,想坐回座位,上官列恒卻拉住她。


    「陪陪我,好嗎?」注視著她的黑眸閃著一抹複雜難解的光芒,出口的嗓音隱藏了一絲隻有他才懂的希冀,


    秦送兒原本不想理他,但,他眼神裏無意中流露的情感,彷佛挾帶了某種程度的電力,穿透她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地電在她的心髒上,惹得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渾身發燙,


    她談過戀愛,她也寫了很多小說,所以她一定曉得那是什麽樣的感覺,是心的悸動,是被電到了的感覺。


    對一個陌生男人心動?挺愚蠢的。


    對自己的丈夫心動?似乎理所當然。


    那……對一個陌生的丈夫心動?無解。


    「-發呆了。這問題有那麽難回答嗎?」他用手指輕輕彈了她的額頭一記。


    蹙著秀眉,撫撫被他彈到的地方,睞了他一眼,撇撇紅唇,「你想幹嘛?」


    「沒幹嘛!就想讓我的新娘妻子陪陪我,如此罷了。」他承認他很喜歡她的陪伴,即便他們才相處不久。


    人對人的感覺很奇妙,有人相處了幾十年仍不對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有些人才剛認識,就似相識恨晚,他認為他和秦送兒是屬於後者。


    他喜歡看見她生動活潑的表情,也喜歡聽她偶爾神來一筆,令人發噱的話,更喜歡她對他的信任。


    他無法完整形容出自己內心的感覺,他隻能很確定一點,他想更深一步的認識秦送兒。


    秦送兒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還是留下了。


    「-知道嗎?從我有記憶以來,現在是我覺得最幸福也最平靜的日子。」興奮之情漲滿他整個心胸,放眼望去,不管是何事,在他眼中都成了最新奇的東西,即便未來的路上會有許多荊棘,他亦無懼。


    「所以你就露出本性?」秦送兒冷哼一聲,完全不以為然。


    他大笑,渾厚的笑聲震蕩著他的胸膛,秦送兒的嘲諷,他不在乎,因為他知道她無惡意。


    「送兒,-該懂的,-知道我父母對我的期望有多大,想必-一定能了解我有多辛苦。」他的言語中挾帶了多少的心酸苦澀,堅信秦送兒一定聽得出來。


    沒有理由,他就知道秦送兒會懂他。


    「我當然了解,能者多勞嘛!這是小時候大人最愛講的一句話。」


    以前的她,被這句話騙得不曉得做了多少事。


    上官列恒訕笑一聲,「是啊!能者多勞。」出口的語氣多了一絲自嘲。


    為了博得父母的讚賞,他非常地努力,在旁人眼裏,他是個天才,幾乎無所不能,因此任何事都找上他。


    家族內的爭執、公司的繁務……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必須出麵處理。


    他忙到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其他時間他都貢獻給上官家族,但,他得到了什麽?


    做了,是應該的;不做,就是錯的!


    秦送兒拍拍他的肩膀,將他自沉思中拉回,抬起頭,映入眼裏的是抹真切關懷的微笑,-那間,壓在心頭的石塊,彷佛被一道溫柔的光芒從中劈開,直接射進他心裏,將黑暗驅逐。


    倏地,他握緊秦送兒的手,平靜的心湖掀起層層波瀾,深深的撼動著他的胸口。


    「怎麽了?」她納悶地回望著他,不了解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麽激動。


    「我--」


    秦送兒偏著頭,專心地注視著他,等著他的話。


    可惜上官列恒欲言又止,半晌,他笑了笑,決定不說了,隻是握住秦送兒的手,絲毫沒有想放開的跡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兩人的腦海裏不約而同的竄過這句話,心田裏泛過淡淡的甜蜜及幸福。


    秦仲安的目光偷偷往上瞄一眼。看來,他不用擔心他們這一對了,他們之間的互動比他想象中的還好,他得找個時間打電話回去跟他母親報告一聲,叫她別再為姊姊的婚姻操煩了,她的婚姻會很美滿很美滿……


    就在他這麽想時,上官列恒突來的喊話,破壞了原有浪漫的氣氛。


    「喂喂喂!前麵車號gy-5x78的車主,開車快一點,油門用力踩,別害怕,加油!」


    他的大喊聲,驚壞了秦仲安及秦送兒,


    gy-5x78?!


    呃……上官列恒在罵人嗎?!


    他們急忙正視前方那台烏龜車,發現車號真的就像上官列恒所念的那樣,不禁大笑出聲。


    「拜托!怎會有人領那種牌啊!老天!」秦仲安拍了自己額頭一響,啼笑皆非。


    秦送兒早抱著肚子笑到不行。


    至於前方的車主似乎聽見了上官列恒的喊聲,被嚇了一大跳,方向盤有些失控,車子蛇行了下才恢複。


    見狀,上官列恒他們的笑聲更大了。


    看著剛經過的地名,秦送兒剛喝下去的那口水霎時全噴了出來。


    「喂喂!-幹嘛?!沒衛生的小孩!」秦仲安大叫。


    上官列恒則快速的抽了張麵紙遞給她,關心地問:「-怎麽了?嗆到嗎?」


    「不是。」接過他的麵紙,道了謝,連忙擦去水漬,「我看到一塊看板,上麵寫著這裏的地名。」


    「我剛才也有看見,叫『都蘭』,對吧?」不懂台語的他,根本不懂「都蘭」有何諧音在。


    秦仲安哈哈大笑,用很婉轉的意思解釋那兩個字,念成台語的意思是為何,聽完,上官列恒傻眼。


    「來來,我突然想到一個笑話,我說給你們聽,假設現在有兩個陌生人,一個是甲,一個是乙,他們見麵了,寒喧個幾句。


    甲問乙:『你哪人?』


    乙回答:『別問啦!」


    甲拍拍乙的肩膀:『你哪人有什麽好不講的?說來聽聽。』


    乙直搖頭:『叫你別問你就別問。』


    甲有些生氣:『喂!你很不夠意思哦!說一下會掉肉嗎?說!』


    乙很是無奈:『唉!就都蘭。』


    甲發火了:『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我隻問你是哪人,你幹嘛罵人呀!』


    乙非常無辜:『我沒啊,我早叫你別問了,是你自己要問的,我是台東都蘭人。』」


    聽完秦送兒自編自導自演的笑話,上官列恒和秦仲安隻感到一陣冷。


    「姊,好冷……一點都不好笑。」秦仲安還故意抖了抖身子,表示他所言不假。


    上官列恒則在旁偷笑。


    「-!搞冷是我專門的,你有意見?」尷尬地紅了臉,秦送兒啐一聲。


    「我是不敢有意見啦,隻是-有侮辱『都蘭』人的嫌疑哦!小心被當地人聽見,會扁-一頓。」


    「亂講,我沒其他想法,就純粹聯想到這笑話。」她急撇清。


    「最好是這樣。」


    就在秦送兒還打算抗議時,車子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有東西卡住的感覺。


    大家互覷了一眼,正擔心車子是否出了毛病的那一刻,車子大力地頓了幾下,接著便熄火了。


    秦仲安第一時間轉頭看著秦送兒,「-平時沒保養車子嗎?」


    「有。」


    「先下車瞧瞧。」上官列恒率先開門下車,要秦仲安打開引擎蓋。


    秦仲安依言照做,跟著下車,隻是嘴裏不忘抱怨,「姊,一定是-剛才那番話侮辱到都蘭的祖先們,所以他們讓我們車壞掉,以示警告,這是-的報應!」


    「去你的,小孩子有耳沒嘴,不要胡亂講話。」她對他吐舌頭扮鬼臉,走到彎腰在引擎蓋下東看西看的上官列恒身旁,學他探頭進去,「你會修車?」


    「會一點,你們車上有沒有什麽修理工具?」


    「有個千斤頂,還有一些螺絲起子之類的,用的到嗎?」


    「嗯,拿來吧!」上官列恒挽起袖子,一副準備和車子大戰一場的感覺。


    「姊夫,你行不行?要是不行,不要勉強。」趁著秦送兒在後車箱拿工具時,秦仲安好心地問了聲。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再說,我看這裏這麽偏僻,一時間恐怕找不到修車廠吧?難道我們就要在這裏坐以待斃?」


    秦仲安環顧四周一眼,他們剛好開到人煙稀少的地段,看不到半問房子,他無奈的喟歎一聲。


    「好吧!你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讀書他行,動腦他也行,至於修車……他隻能舉雙手投降。


    「拿來了,仲安,快來幫忙,把車頂起來。」把千斤頂放在車子下,秦送兒馬上叫秦仲安來壓,她再把工具遞給上官列恒,


    待頂起車子後,上官列恒鑽進車底下這裏敲敲那裏打打,一會兒要這個工具,一會兒要那個工具,看起來很有架式,隻是修車功夫究竟如何,還沒人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秦送兒及秦仲安隻能蹲在一旁,不斷的祈禱車子能發動,至少讓他們開到市區再壞掉也不遲。


    約莫半個小時後,上官列恒終於出聲了:「仲安,去發動車子看看。」


    「好的。」秦仲安馬上照做,車子果真能發動,他興奮的想大呼時,車子再度傳來叩叩叩的聲音,接著又熄火。


    見狀,秦送兒對上官列恒失去了信心,垮下小臉,她開始唉聲歎氣。


    「在這裏不曉得叫不叫得到計程車?」


    「保證-叫不到。」秦仲安想也沒想就潑她冷水。


    「仲安,你在花蓮當兵,你同連的朋友呢?有沒有住這附近的,快叫出來救命。」


    「我想,我們再給姊夫一次機會吧!也許他會成功。」至少上官列恒遇到問題二話不說就主動去解決,單憑他這種氣魄,就該得到鼓勵,更別提隻是再給他一次機會。


    上官列恒鑽出車底,臉上、手上、衣服上均沾滿了油漬及灰塵,秦送兒下意識的從車上拿出麵紙盒,一張抽給他自己擦手,一張她拿來幫他擦臉。


    見她細心的擦著他的臉,遇到頑強的油漬擦不起來時,秀眉會蹙在一起,紅唇也會癟起,看得出來她很想用力搓,可是礙於是他的臉,所以她一直放輕力道,深怕擦痛他。


    一抹暖流滑過心田,上官列恒握住她擦拭的手,望著她的黑眸溢著深深的柔情。


    「我自己來就好,仲安,再發動一次,這次應該可以了。」


    「ok。」轉動鑰匙,車子果然順利的發動了,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跑出來。


    「哇!車好了,車好了耶!」秦送兒樂得抱住上官列恒又叫又跳,「我們能繼續玩了,耶耶耶!」


    「我身上髒--」上官列恒本想阻止她的,可惜她太高興了,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話。


    見到她身上的衣服也沾上汙漬,他又好氣又好笑。


    「沒想到你會修車耶!你好厲害,要是我一個人車子壞在荒郊野外,我可能會哭死。」光想到那種情形,她就忍不住打顫。


    「傻瓜。」輕點了下她的鼻頭,「這隻是小事。」


    「不,這是大事,你救了我們的蜜月旅行,來,給你一個獎勵。」秦送兒不由分說,踮起腳尖,無預警的就在上官列恒臉頰上大大地啵了一下。


    上官列恒受寵若驚,撫著被她親吻過的臉頰,心中再度泛起一陣漣漪。


    秦仲安則在旁竊笑,還開口損他姊,「姊!-小心一點,別太主動,等會兒把這麽優秀的姊夫嚇跑,-會難過死。」


    秦送兒羞紅了臉,剛才隻是一時的衝動,她也不曉得她怎麽突然會想親上官列恒……反正在她意會自己行為之前,她就已經做下了這件事,想後悔都不行。


    「你閉嘴啦!-嗦。」氣她弟弟沒事扯那些話做什麽,害她現在眼睛都不敢直視上官列恒,「快上車,我們在這耗掉太多時間了。」


    「等等。」上官列恒喊住她,走到她麵前,在她納悶他意欲為何時,他突然伸手緊緊的抱住她,秦送兒嚇得僵硬如石塊,動也不敢動。


    秦仲安則笑到嘴巴咧得好遠,隻差沒吹口哨助興。


    「讓我們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吧!」上官列恒如此說道。


    「啊?」秦送兒有些莫名其妙,「你是指……上床?」她的表情有點怪。


    聞言,上官列恒迸出一記笑聲,惹得秦送兒更是一頭霧水。


    「你幹嘛?你剛才的意思不是這樣嗎?」她微窘地瞪他。


    他邊笑邊搖頭。


    「不然呢?」真正的決妻,指的不就是有名有實?他們現在有名,隻是沒實罷了,別怪她這會朝這方向去想,實在是上官列恒的話,太容易引人遐想。


    「其實在某方麵,-的答案沒錯,隻是,我真正想表達的是--」他執起她的手,用很專注、很認真、很嚴肅的眼神,深深地凝視著她,「別管我們是如何成為夫妻的,總之,我們已是夫妻,這是個事實。」


    她點頭。


    「那,讓我們成為一對真正心貼心、共患難共享福,彼此扶持到老的夫妻,好嗎?」


    秦送兒怔住了,心微微發燙著。


    「你……真的這麽想?」


    他很肯定的點頭,「我想擁有。」


    粉頰染上一抹嫣紅,唇邊的笑容慢慢漾開。


    「我脾氣很差哦!」她故意提醒他這點,


    「我在某種情況,脾氣也不好,大家得互相包容一下對方。」他在公司時,是出了名的冷冽,人見人懼,和此時完全不同。


    紅著臉,秦送兒懷著滿腔的歡喜,高高興興的用擁抱代替她的回答。


    秦仲安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母親交代的任務,他應該已順利達成,同時,他也該反過來勸他母親,敞開心胸接受他這個姊夫,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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