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總結大會,不僅總廠的領導班子會參加,就是工業部也會派人來出席,而且因為今年紅星軋鋼廠被評為先進單位,部裏對軋鋼廠的總結大會也很重視,不僅鄭祖義來了,工業部的副部長也出席會議。


    快到兩點半了,王傳英、楊光明等人簇擁著一群人走上了主席台,其中大部分是中年男子,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中年女人,穿著列寧裝,另一個是年輕女子,穿著軍便裝。


    隨著領導們就坐之後,下麵的工人也漸漸安靜下來。


    這時一個工人突然彎著腰來到田正平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田正平臉色大變,吃驚地站了起來。


    陳晉聽力好,把那個工人說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田廠長,我剛剛聽到萬啟山和劉隆在說事,好像要在大會上串·聯,向總廠領導請願,趕走新來的廠長呢。”


    陳晉這幾天對機修廠的人加深了了解,知道萬啟山和劉隆這兩個人,都是機修廠工人中的刺頭,其中萬啟山是頂替父親進的廠子,他的父親在軋鋼廠維修鍛造機的時候出事故死了,劉隆是財務科科長方美娟的兒子,兩個人都沒什麽技術,但是惹是生非最厲害,一直是機修廠的麻煩製造者,沒有技術,不服從管理,要不是考慮到萬啟山的父親是因公死亡,劉隆的母親是財務科長,他們早就被處理了。


    田正平趕緊離開座位來到陳晉身邊,他們的位置中間隔著魏英群。


    “陳廠長,這邊出了點事情,我要向您匯報一下。”田正平著急地低聲說道。


    陳晉道:“我聽到了,麻煩你讓這位同誌回到座位後和其他同事說一下,今年過年,我們全廠的人發的豬肉翻倍,表現優秀的員工還有額外獎勵,就說是我說的。”


    田正平皺著眉頭道:“陳廠長,這是真的嗎?如果不是真的,就算現在安撫住了工人,到時候東西發不出來,事情會鬧得更大啊。”


    魏英群道:“田廠長,這件事情陳廠長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了,這是他從總廠為機修廠爭取的福利,所以盡管傳出去,但是如果陳廠長沒有上任,這些福利也沒有了,要讓大家想清楚。”


    陳晉接著道:“注意就在我們機修廠的工人裏麵傳,不要被其他廠子的人聽到了,不然他們鬧起來就麻煩了。”


    田正平雖然還不放心,但現在陳晉和魏英群都這麽說了,他也隻好去傳話。


    此時向田正平報告的工人已經回去傳話了,但是萬啟山和劉隆已經串聯了好幾個廠子裏的狐朋狗友,準備等開完會的時候站起來發難,一共十來個人,到時候聲勢還不小。


    突然一個串聯好的工人彎腰走過來道:“山哥,隆哥,剛才聽說新來的廠長發話了,等他上任了,今年過年的豬肉翻倍呢。”


    萬啟山長得五大三粗的,不屑地道:“這話你信啊?全廠一萬多人,哪裏來這麽多豬肉?還翻倍?”


    那工人說道:“不是啊,是田廠長傳過來的話,田廠長是老實人,肯定不會亂說話。”


    萬啟山搖頭道:“我是不信,你們也別信,去年咱們廠發了多少豬肉?一個人三斤吧?你還想發六斤?做夢吧!”


    那工人猶豫地道:“萬一是真的呢?那可是三斤豬肉,過年可以多吃好幾天了。”


    萬啟山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哪裏有這麽好的事?等今天幹完這事,我請你們去國營飯店吃飯。”


    劉隆矮胖矮胖的,突然插嘴道:“不是,山哥,這可能是真的。”


    萬啟山看了他一眼不滿地道:“怎麽,你也信了?”


    劉隆道:“我聽我媽說過,新來的這個廠長叫陳晉,是楊廠長的親戚,楊廠長好不容易把他弄來當機修廠廠長,多給點肉也沒什麽奇怪的。”


    萬啟山愣了一下,開始盤算起來。


    馬進步給了他十塊錢,讓他找人在會場上發難,但是這十塊錢他自己可拿不到這麽多,這幫狐朋狗友不是免費幫忙的,已經答應了要去國營飯店吃飯,這十幾個人,少說要花個六七塊錢,不僅要點肉菜,還要喝酒,六七塊錢是打底,要是喝起勁了,十塊錢可能還不夠呢。


    但是如果傳言是真的,今年發的豬肉真的翻倍了,這不用肉票的豬肉,多發的三斤就是三塊錢,哪一邊劃算呢?


    “劉隆,你說咱們還幹不幹?”他說的是會場發難的事情。


    劉隆想了想,猛地點頭道:“幹,但是要加錢,要是陳晉真的能多發豬肉,那咱們的損失可就大了,三斤豬肉不是小數目。”


    萬啟山點頭道:“好,你現在悄悄去找馬廠長,和他說加錢的事,再加十塊,不,再加二十塊,不然咱們就不幹了,其他人也不肯幫忙。”


    劉隆沒有拒絕,他也饞豬肉吃,點頭後看大會還沒正式開始,趕緊彎著腰去找馬進步。


    馬進步正在認真聽陳晉和魏英群說話,聽聽他們說了什麽,突然感到有人扯自己的衣服,扭頭一看是劉隆,臉色一板問道:“劉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幹什麽?”


    劉隆看了看周圍,低聲道:“馬廠長,我們去外麵說吧。”


    馬進步很不爽,但是事關李仁福副廠長的計劃,他隻好跟著劉隆來到門外沒人的地方,不耐煩地說道:“有什麽事快說,馬上就要開會了。”


    劉隆道:“馬廠長,大家都在傳,陳晉說過年的時候整個廠子的人發的豬肉翻倍,現在大家都不肯幫忙了,你說怎麽辦?”


    馬進步吃了一驚後也是不相信,說道:“他說發的豬肉翻倍你就信啊?豬肉從哪裏來?肉聯廠給嗎?你們別這麽傻,他這就是忽悠你們的。”


    劉隆道:“我也覺得是忽悠我們的,但是其他人不信啊?大家都說要是真的翻倍,今年一個人就能多發三斤豬肉,他們寧願賭陳晉說的是真的,這沒有人幫忙,我和山哥發難也沒用啊。”


    馬進步氣惱地問道:“那你們想怎麽樣?我告訴你們,要是不幹,那十塊錢就給我還回來,不然我弄死你們。”


    劉隆趕緊擺手道:“幹,我們肯定幹,但是要讓兄弟們肯幫忙才行,所以要加錢。”


    “加多少?”馬進步眼睛一瞪,問道。


    劉隆伸出三根手指道:“這個數,不然人不夠。”


    馬進步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三張大團結,扔在劉隆身上,喝道:“行,錢給你了,給我把這件事情辦好,不然錢還要給我吐出來。”


    劉隆高興地撿起大團結,點頭道:“好嘞,您就請好吧。”


    馬進步趕緊走進大會堂。


    陳晉卻把這一幕直接探查到了,連他們的對話都聽了一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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