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輕笑聲從齊言口中流出。


    臨光的劍刃和瑟奇亞克的匕首已經觸碰到他的衣襟。


    兩人皆感到一絲振奮,好似終於看到勝利的曙光。


    可現實狠狠給了二人一巴掌。


    齊言的身形一花,直接消失在二人視線當中,下一秒,兩人腰腹幾乎不分先後挨了一腳,向兩側橫飛出去。


    帶著夢魘軍隊衝鋒而來的逐魘騎士,一頭撞向齊言。


    黑色的潮水撞擊在礁石上,盡數碎成漫天浪花。


    當浪潮退去,齊言單手掐住逐魘騎士的脖頸將他提起,然後重重砸進腳前的地麵。


    無敵。


    齊言強悍的力量帶來絕對的碾壓,將絕望以蠻力生生刻入所有人的靈魂深處。


    發出呐喊的母女都被嚇傻,保持沉默的人愈發驚恐。


    越過無力再起身的逐魘騎士,齊言視線掃過那對母女。


    那位母親臉上血色盡褪,抱著自己女兒連連後退,她所到之處,人們哪怕從火焰上跨過去承受灼燒之痛,也不敢替這對母女阻擋齊言的目光。


    掙紮起身的聲音在火海中響起,臨光拄著劍,一點一點艱難挪動腳步,再一次擋在所有人麵前,擋住齊言的視線。


    臨光的嘴角有血跡溢出,不得不靠劍的支撐才能站穩,卻還是毅然擋在所有人前方,正如她所說的一樣,她要保護所有人。


    臨光隻留一個背影給那些恐慌的人們,她看不到那些人的神情。


    同樣的,那些人也看不到臨光的神情。


    臨光在笑。


    她看著齊言,露出一個淒慘卻頑強的笑意。


    “這就是絕望嗎?”臨光輕聲問道。


    “比起你見識過的那些慘劇,比起你經曆過的那些天災,這種絕望的滋味如何?”齊言反問。


    “天災之下尚有一線希望。”臨光坦然承認,“但麵對你,我們毫無勝算。”


    齊言嗬嗬一笑:


    “才這樣就感到毫無勝算了?那你是否認真想過,自己這條路繼續走下去會麵對什麽?


    當你身陷囹吾時,你曾竭力保護的人,什麽都幫不了你,甚至會在背後指責你的能力不足。


    當你奮力抗爭時,那些自食惡果的人不會愧悟,隻會指責你為什麽不來幫他們。


    當你成為黑暗中那道唯一的光時,照亮的可能不是被掩藏的美好,而是不可以見光的罪惡和肮髒。


    耀騎士,你現在敢回頭看一看那些人注視你的目光嗎?”


    臨光:“……”


    她沒有回頭,她甚至閉上了眼。


    “齊言,我不需要回頭去看是否有人追上我的腳步,也不需要去在意是否有人在我身後悄無聲息舉起利刃”


    臨光壓榨自己最後一絲體力,不是為了治愈自己的傷勢,也沒有加持到武器上,而是再次將火焰壓製下去。


    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卻字字清晰:“因為我可以聽到,人們的聲音。


    心存希望者的呐喊是我前進的動力,陰暗卑鄙者的咒罵是我鞭策自己的戒律,你今日以己身化作絕望,讓我看見自己未來將會麵臨的一切。


    我不會動搖,這長夜中,若是沒有火焰,那我便是唯一的光!”


    齊言默不作聲,視線越過臨光,看向她身後眾人。


    有人滿臉驚恐,有人目光怨恨,有人低聲抽泣,有人咬牙切齒……


    但很快,這眾生百態,被一道又一道身影擋住。


    東倒西歪的銀槍天馬們從廢墟中掙紮起身,步伐不再整齊,盡顯狼狽走到臨光身後。


    紅鬆騎士團,血騎士,瑟奇亞克,薇薇安娜……一道又一道身影走到臨光身後。


    齊言低頭看了眼腳邊不斷掙紮的逐魘騎士,抬腳將其踢出去。


    臨光彎下腰將逐魘騎士扶起,後者輕嘖一聲,固執地揮開臨光手臂,走到臨光身後共同麵對齊言,同時護住臨光的後方最後一塊空缺。


    “這漫漫長夜路,我並非獨行。”臨光輕聲道。


    齊言仍舊沉默。


    齊琳默默來到齊言身後,與他共同麵對臨光以及她身後那些人。


    齊言回頭,露出溫柔的笑容,抬手揉了揉齊琳的腦袋,示意她站開些。


    隨後他轉過頭,打了一個響指,原本被光芒壓製的火焰再度暴漲。


    人們的驚恐聲瞬間暴漲,淹沒一切,成為這裏唯一的存在。


    “等一下,還有我們。”


    溫柔的聲音從齊言身後傳來。


    白發白角,身披黑色鬥篷的薩卡茲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同伴,一步一步走來。


    四周火海似乎感受到天敵的存在,那些哀嚎的靈魂顫抖著,極力避開閃靈,任由她推著夜鶯閑庭信步般來到臨光身側。


    “閃靈,你們……”


    “我也無法阻止齊言,但我會盡力幫助你。”閃靈將夜鶯推到一處安全的位置,“我會幫你掃平前方障礙。”


    她安置好夜鶯,轉身直麵齊言,將手搭在懷中的劍柄上,緩緩將劍拔出。


    “願你們得到安息。”閃靈輕聲禱告。


    金色的光芒自她的劍刃上爆發,洶湧如同浪潮,席卷全場。


    所有人都陷入光芒組成的海洋,這一夜,大騎士領的人們都看到了一次特殊的日出。


    薩卡茲揮舞晨曦,一劍斬滅火海。


    注視著火焰中哀嚎的亡靈在晨曦中消散,閃靈在心底默默補上一句:萊塔尼亞的亡魂,我看到了你們的靈魂上被烙刻著背叛與貪念,這是你們的罪行,願你們在希望的誕生中得以永眠。


    隨著心中禱告結束,火焰熄滅,亡靈們化作白色的光點,飄盈在人群四周。


    輪椅上的夜鶯也抬起手,特殊的立場從她手心綻放,將臨光等人籠罩。


    臨光身上的傷痛消退,原本枯涸的體力得到滋養,再次湧現新的力量。


    閃靈劍刃歸鞘,揮手灑下些許熒光,同樣構成一股特殊的立場。


    臨光等人精神一震,莫名感覺自己……變硬了。


    “喂喂……”齊言嘴角抽搐一下,第一次露出忌憚之色。


    “齊言,你該退場了。”閃靈溫和的笑著。


    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臨光等人眼底戰意暴漲,不需要任何指揮,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應該做什麽。


    銀槍天馬重整隊伍,發揮自身的種族天賦第一個發起衝鋒。


    齊言麵色微變,揮舞拳頭後發先至,一拳轟在最前方那名銀槍天馬的胸口。


    銀槍天馬狼狽地倒退,胸甲凹陷,卻沒有如之前那般被齊言一拳轟飛,反觀齊言卻齜牙咧嘴地甩了甩手。


    他可沒有半點演戲的成分,得到閃靈教條立場加持的銀槍天馬,硬度堪稱離譜!


    而像這麽硬的,還有三十多個!


    齊言頭皮一麻。


    所有銀槍天馬衝上來,將齊言團團圍住,手中武器不由分說,帶著無盡的怨氣玩命地捅下來。


    關鍵時刻,一股寒流降臨,將銀槍天馬們籠罩,他們手中動作立即出現明顯的遲緩。


    齊琳站在戰場外,默默幫齊言限製敵人。


    有一名銀槍天馬下意識將視線落在齊琳身上,結果沒等他有所反應,就被身旁同伴齊刷刷用武器尾端懟了一下。


    該打打該鬧鬧,別拿齊琳開玩笑!


    那名銀槍天馬被懟得頭盔下的臉一陣齜牙咧嘴,收回視線正好看到齊言視線掃來,心底頓時一涼。


    齊言露出幾分認真神色,第一次明顯有蓄力的動作,抬腳猛地一跺。


    整條街都在這一腳下抖三抖,所有人身體齊刷刷被震飛,然後東倒西歪慘叫著摔下來


    他們況且如此,更不用提距離齊言最近的銀槍天馬們,齊言周身的空氣都在這一腳之威下出現音爆,激揚的粉塵變成這片大地最寫實的藝術家,將齊言的力量忠誠描繪成可以觸見的形狀。


    銀槍天馬們即便得到教條立場加持,也無法改變自身重量,被衝擊裹挾著天女散花般飛出去。


    齊言揮手釋放血線,準備把這些倒黴玩意變成真的流星。


    可他的四周憑空出現一條條金色線條,編織成一座鳥籠,將血線強行限製住。


    與此同時,重新恢複一些體力的血騎士手中握著用鮮血凝聚的血刃,對齊言當頭劈下。


    齊言嘴角一扯,無奈散去血線,免得這位半隻腳都踏進棺材的感染者騎士真被送進棺材,隨後他抬手從口袋裏掏出一物擋住血刃。


    火花四濺,血騎士眼見自己血刃都崩開一條豁口,但齊言手中那部終端卻毫發無傷,饒是以他的戰鬥經驗,也忍不住出現一瞬間的怔神。


    這個破綻齊言沒有抓住,但巫王卻不會放過,第一時間從齊言體內衝出,緊貼著血騎士發出一聲戰吼。


    恐怖的聲浪肉眼可見,盡數宣泄在血騎士身上,餘波去勢不減甚至將血騎士身後半條街區摧毀。


    而正麵抗下這一擊的血騎士毫無懸念兩眼翻白,雙膝發軟直挺挺跪下去失去意識。


    巫王一擊得手,沒等他開始日常叫囂,就發現自己靈魂體上竟燃起一縷燭火。


    巫王試圖用法術熄滅燭火,可燭火遇到源石技藝波動不消反增,眨眼間便將巫王殘影徹底包裹,將其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


    不遠處,薇薇安娜手持備用的燭台,對巫王默默行了一個晚輩禮。


    “嗬,做的不錯。”


    巫王留下最後一句話,放棄抵抗,坦然被薇薇安娜引爆的火焰砸碎虛影,重新歸於齊言體內。


    “老東西,你還能演得再假一點嗎?”


    齊言低聲咒罵一句。


    巫王沒有回應,逐魘騎士則念念叨叨唱著自己的專屬戰歌,衝到齊言麵前舉刀便砍。


    “滾,看見你就煩!”


    齊言對這貨可沒什麽好臉色,拎起血騎士當做人肉武器,直接將逐魘騎士砸飛出去。


    “滾去找你的可汗,總在我和我老妹麵前晃悠什麽?”齊言對著逐魘騎士飛出去的方向補上一口唾沫。


    他剛擊退逐魘騎士,紅鬆騎士團一群小姑娘的攻擊就從四麵八方襲來。


    不過這些不需要齊言動手,遠處齊琳主動揮手召喚風雪將她們攔下。


    但攻勢遠未結束,馬丁三劍客悶頭衝破風雪,掩護瑪莉婭和佐菲婭衝到齊言麵前。


    “小白,看招!”科瓦爾一個熊抱,就要將齊言固定在自己懷中。


    “你先食我諾基亞吧!”


    齊言反手將終端塞進他嘴裏,隨後矮下身子,一個標準鯤式鐵山靠將科瓦爾撞飛,順道熟練的一式武當撩手擋開馬丁和老弗的攻擊。


    最後他以飛鯤在天式將瑪莉婭和佐菲婭按住,用力推開。


    “就是現在!”


    臨光的呼喝在齊言尚未落地時傳來,下一秒,她的身影持劍衝破風雪,雙手高高舉起對著齊言當頭劈下。


    “唔……”齊言身在半空避無可避,果斷仰頭高喊,“老妹救我!”


    嗆——


    冰晶凝結的護盾擋在齊言麵前,齊琳飄然而至,提起自家這倒黴老哥抽身跳出戰場。


    臨光收劍站穩腳步,沒有因為眾人幫她創造的機會錯失而泄氣,反而露出一絲笑意。


    這是開戰以來,齊言第一次被眾人的攻擊逼退。


    即便齊言根本沒有認真過,但那個被齊言故意營造出來的,名為‘不可能’的絕望感,成功被臨光集結眾人之力打破。


    “我贏了,齊言。”臨光微笑道。


    齊言落在地上,從自家老妹手中掙脫,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爭辯道:


    “我還有二階段……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齊琳一把捏住命運的後脖頸。


    “恭喜,臨光姐。”齊琳對臨光點頭道賀,“這個家夥我先帶走了。”


    臨光長出口氣,對齊琳感激地點點頭。


    齊琳掃了眼重新聚攏到臨光身後的眾人,拽著齊言轉身向冠軍牆展廳走去。


    兄妹二人慢慢踏上冠軍牆展廳的階梯,一步一步拾階而上,走入門內。


    當他們身影徹底消失在冠軍牆展廳後,那些被臨光等人護住的人們才如夢初醒,沉寂數秒後,劫後餘生的歡呼響徹雲霄。


    齊言從自家老妹的魔爪中掙脫,揉了揉自己命運的後脖頸,齜牙咧嘴正想抱怨兩句,就看到展廳內的情況。


    燈火通明的展廳裏,阿米婭站在光下,目光溫柔:


    “齊言先生,歡迎回來。”


    她的身後,博士和羅德島眾多幹員們臉上都帶著笑意,早已等候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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