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蜀,城內。


    百姓們忙忙碌碌在街上走著。


    昨夜照亮半片夜空的雷霆,以及淩晨取江峰上聲勢浩蕩的異象,令這群普通百姓的睡眠質量普遍低於平均水平。


    但,也僅僅隻有這些影響。


    尚蜀的百姓們在天光落下後,一如往常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除了茶餘飯後多出幾個閑談的話題,誰也沒有太將這一夜發生的事情放在心裏。


    倒也不單純是這群尚蜀百姓民風剽悍,萬事不放在心上。


    也曾有人心中升起幾分惶恐,但這點情緒,在自家梁大人踏著清晨的霞光,安然無恙現身在尚蜀街頭後,盡數煙消雲散。


    梁府中,齊言一臉比尚蜀百姓更甚的倦意,腦袋靠在自家老妹肩頭昏昏欲睡。


    反倒是已經上了年歲的太傅,精神抖擻看不見半點倦意。


    院落中,除去為了看戲留下的齊言,便隻剩下梁洵等身負官職的人老老實實候在太傅身邊。


    他們知曉,太傅在取江峰上輕飄飄說了幾句閑話,便帶著眾人打道回府,並非是真的準備將此事輕輕放下,而是取江峰說到底不是議事的好地方。


    此刻回到城內,太傅的清算時刻也即將來臨。


    太傅視線劃過齊言兄妹,略過年夕令三姐妹,最終停留在梁洵身上。


    “梁洵,你收拾收拾,替你知府職位之人,一月內抵達尚蜀。”


    太傅開口便讓梁洵變了臉色。


    而反應比梁洵更大的,卻是寧辭秋。


    她靈動的眼眸瞪大幾分,眼巴巴看著太傅,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無聲質問太傅將梁洵罷免,那她怎麽辦?


    梁洵心中思索片刻,不得要領,索性直接問出口:


    “梁某人……不知太傅用意。”


    “隨我入京。”太傅也不賣關子,直接說出自己打算。


    梁洵怔了怔,緩過神,意識到太傅話中深意,分明是準備將他帶在身邊好好提拔一番。


    一旁聽聲的太合表情苦悶。


    他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做的決定,後果在這一刻已經揭曉。


    自己還是落了下乘。


    正當太合在一旁自怨自艾時,他陡然聽到梁洵再次開口:


    “梁某人謝過太傅,但梁某人還是……”


    “寧辭秋祝賀梁大人高升。”寧辭秋趕忙插嘴打斷梁洵的作死之舉。


    梁洵張了張口,說到一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寧侍郎。”


    正當寧辭秋不停給梁洵使眼色時,她自己也突然被太傅點到名字,連忙恢複正色拱手聆聽。


    “玉門已經從既定航線改變路線。”太傅沒頭沒尾說道。


    寧辭秋有些無法理解,試探道:


    “玉門城是躲避天災,還是……”


    “另有用途。”太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先一步前往玉門,我與梁洵在京城事了,自會前往。”


    聽到這話,寧辭秋精神頓時振奮,朗聲道:“明白!”


    回答完,寧辭秋立即興奮的看向梁洵,結果發現後者正微微皺眉思考著其他事情。


    這位小鹿姑娘立即又抿了抿嘴,默默挪開視線再也不看梁洵。


    後知後覺的梁洵感覺到什麽異常,回神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立即又回歸自己的思緒。


    默默注視這一切的太傅:“……”


    他心中為寧辭秋這倒黴姑娘暗歎一聲,視線流轉,落在太合身上。


    “太合。”


    “在。”


    “司歲台此次可有什麽建樹?”


    “……”


    太合有心說尚蜀平安,便是司歲台最大的建樹,卻又沒這個膽子。


    他心裏忍不住叫苦不迭。


    這次尚蜀事件,他先是被齊言拖著節奏走,而後又在望的幻境中忙東忙西,勞累程度不比任何人差,卻真的全程主打一個陪伴,插不上話,也借不上力。


    太傅看出了太合心中苦澀,倒也沒有說什麽教訓的話:


    “司歲台此次失誤,先不予追究,眼下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現在命你帶著左樂,去確認望的全部碎片下落。”


    “……是。”


    太合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忙乎一圈,任何功勞和賞賜沒撈到,最後苦差事又全堆到他的頭上。


    左樂完全沒意識到這些,反而因為自己領到這樣一份重要的差事而暗戳戳興奮,眉頭都控製不住往上揚了揚。


    注意到左樂神態的太合,此刻頗有一種人間不值得,羅德島更好的衝動。


    想到這裏,太合下意識看向院落邊緣一心三用,邊打瞌睡邊吸老妹邊聽熱鬧的齊言。


    但視線剛挪過去一半,太合猛然驚醒,意識到太傅還在呢。


    他忙不迭強行落下視線,死死盯住一塊地板磚。


    太傅沒有關注太合的這些小動作,視線再次遊走,最終落在年夕令三姐妹身上。


    “你們做的不錯……”太傅竟開口稱讚了一句。


    令笑了笑,沒急著開口,倒是滿嘴墨水的年眼睛一亮。


    “……除了你,年。”太傅補上後話,“你私自接觸齊言,是一過,妄自謀劃消滅歲獸,是二過,誘惑白天師在城內馭使雷霆,是三過。


    數過並身,你可知錯?”


    年聽到這話,頓時炸毛,張嘴就要反駁幾句,卻被自家大姐用酒壺輕輕敲了一下腦袋。


    “不得對太傅無禮。”令教訓道。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年一臉冤屈。


    “你若是說了,我就不是敲你一下這麽簡單了。”


    令又伸手揉了揉年的腦袋,隨後看向太傅:“想來太傅叫上我們三人回來,並非是單純算算事後賬。”


    太傅被令猜出心思,也不意外:


    “這次我借望的布局,主要目的便是看一看你們三人的態度。


    麵對歲相作祟,即便年和夕不敵,也沒有放任歲相為禍尚蜀的打算。


    看見你們仍願意站在大炎百姓這邊,便已經足夠,事後我還有一些安排,但考慮到你們會與齊言同行前往玉門,我也不急著現在嘮叨個沒完。”


    “啊?”


    令和年沒說什麽,倒是夕黎博利了一聲:“不是去羅德島享受獨立工位嗎?為什麽還要繼續在外麵跑?”


    齊言見話題說到羅德島上麵,立即從齊琳肩頭彈起,三兩步來到幾人麵前。


    “大夕瓜你也可以自己去羅德島入職,但我又沒什麽證明身份的信物。”齊言攤手道,“你冒冒失失去了,可能會被人抓起來關在羅德島最底層,一個探測器都找不到的房間,狠狠接受審問哦。”


    夕:“……我跟你去還不行嗎?”


    太傅和令等人見齊言這麽輕易就拿捏了夕,皆是忍不住好笑地搖搖頭。


    但很快,太傅便收斂笑意,對齊言認真道:


    “能否與閣下單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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