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始安靜寫信後。


    原本漫長的夏天突然間變短了。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樹葉便開始泛黃。


    溫五郎造訪那一夜,李寒雪心中滋生的萌芽,也在慢慢茁壯長大。


    終於在第一片秋葉落下時。


    她找到了陸天明,並表示自己想要試試看。


    “我說了養得起你,你這是何必呢?夥房內油煙大,你如果天天泡在裏麵,很快就會衰老的。”


    陸天明板著臉,表現得非常不舒服。


    李寒雪似乎鐵了心的想要去酒樓當廚子。


    攥著陸天明的袖子,聲音柔得能夠甜死人:“你就讓我去吧,小時候我就被天天關在這府裏,好不容易回來,不至於還要過同樣的生活吧?”


    “我也沒限製你的自由啊,而且你要是出去逛街,那銀子能少得了你?”陸天明反駁道。


    李寒雪微笑道:“關鍵就在於,我總是花你的銀子,怎麽能夠心安理得呢?而且,我去當廚子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夠學到新的菜,天天就吃那些個小炒肉之類的家常菜,你怕是也吃膩了。”


    “我可吃不膩,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陸天明撇嘴道。


    李寒雪一下子沒了言語。


    就這麽微微歪頭,一臉希冀的望著陸天明。


    她生的本就絕美。


    如此作態,陸天明根本就擋不住。


    於是,後者隻好苦著臉望向小院內正在繡手絹的顧奶娘。


    “奶娘,你過來評評理啊,您這姑娘,非得去酒樓裏麵煙熏火烤呢!”


    顧奶娘揚起嘴角,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摻和年輕人的事情。


    陸天明突然覺得手臂在晃動。


    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是李寒雪在搖他的袖子。


    “二寶聽話,你就讓我去吧。”


    望著那張幾乎找不到缺點的臉頰。


    陸天明輕歎一聲:“去去去,不過事先說好,做菜可以,你得戴著麵紗進出夥房,穿得也不能太涼爽,不然發生衝突,我怕你把別人打死...”


    李寒雪聞言笑出聲來。


    隨即便不迭點頭保證一定照辦。


    打零工的酒樓離凉王府有大概一裏地的腳程。


    算不得遠。


    老板是個長相凶狠的肥臉大漢。


    不過人卻不錯,見李寒雪戴著麵紗,他也沒有多問。


    談好先試用三天後,還掏錢讓李寒雪去買套賴造的衣裳。


    酒樓對麵就有成衣店。


    所以陸天明沒有跟著。


    而是在櫃台前跟老板攀談起來。


    “汪老板,我這朋友沒在外麵做過事,如果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你多擔待一下。”陸天明真誠道。


    汪老板臉上的橫肉立時便柔軟了幾分。


    笑得多少有些諂媚。


    “陸爺,您就放心吧,李姑娘若是在我酒樓裏吃了虧,歡迎您隨時過來拆樓。”


    陸天明聞言怔住:“你認識我?”


    汪老板馬上招呼小二給陸天明上茶。


    然後才道:“之前在羅知府的宅邸,我見過你,更是見過範師父同你攀談的模樣。”


    “所以你知道我做過些什麽?”陸天明奇道。


    汪老板眼中寫滿了佩服:“那是自然,陸爺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能把夫人...呸,能把朋友送來我這麽個小破店體驗生活,絕對是我的榮幸啊!”


    諂媚確實諂媚,但話也著實中聽。


    陸天明心中感慨,這世道不管走到哪裏,關係才是硬道理。


    兩人交流片刻。


    李寒雪便穿了套耐髒的灰色麻衫進來。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無法掩飾她那半張臉的動人氣質。


    汪老板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然後拿出老板的氣質一本正經道:“殘生啊,去後廚幫忙吧,這掙錢的事情,可沒有什麽緩一緩的說法,你要盡快適應。”


    李寒雪點了點頭,然後朝陸天明嫣然一笑,便從櫃台邊進入了後院。


    陸天明呆呆望著那塊門簾,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歧視任何行當,甚至以前去瓦子時,還給那些煙花女子足夠的尊重。


    之所以心中不舒暢。


    主要還是因為李寒雪的身份。


    堂堂大楚的郡主,竟然落到給別人炒菜做飯的境地,多少有些魔幻了。


    “放心吧陸爺,李姑娘出不了事。”汪老板輕輕拍了拍陸天明的小臂。


    陸天明點頭。


    然後指向角落裏一張小桌。


    “如果我要把這張桌子包下來,一個月需要給你多少銀子?”


    汪老板聞言一驚,不明白陸天明是何用意。


    但是想到後者曾經在凉北做過的事情。


    便決定先答應下來。


    “一張桌子而已,哪裏用得著錢?陸爺如果有需要,盡管坐就是了。”


    陸天明搖頭:“開店做買賣,也不見得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這樣吧,十兩銀子,你看夠不夠?”


    說著,他便放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在桌麵上。


    汪老板看得稀奇。


    那李殘生在他這酒樓的酬勞,幹滿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就不錯了。


    這陸二寶倒好,不僅給他這個做老板的把工錢給了,還白送五兩。


    本想要再次拒絕。


    見陸天明麵色微寒,汪老板也隻好把銀子收了起來。


    “陸爺,您要這位置做什麽?”汪老板好奇道。


    陸天明沉吟道:“過一會兒,有一個戴鬥笠的男人會過來,你們不用跟他說話,隻需要上一壺最便宜的茶水就好,李殘生若是問起來,你就說沒要我的錢。”


    聽聞此言。


    汪老板一下子就明白了陸天明的用意。


    原來人家這是特意為那李殘生找了個護衛呢。


    陸天明能隨手扔出十兩銀子,在汪老板心裏儼然已經成了哪個大家大族出來遊玩並且不願暴露身份的公子哥。


    在陸天明離開之前,他更是多次保證,一定會照顧好李殘生。


    陸天明擔心的,當然不是李寒雪被酒樓裏的人占便宜。


    他最擔心的,還是那夜裏挑燈賈小雲,以及宰相廉為民派來的那個女殺手。


    這兩人那麽長時間沒有露麵。


    陸天明並不認為他們放棄了,而是在等待時機。


    一直到邊韜過來。


    陸天明這才離開了酒樓。


    離開之前,為了更好的保證李寒雪的安全,他還把赤子從酒壺裏放了出來。


    抬頭望一眼店鋪門臉上刻著“悅來酒樓”四個字的招牌。


    陸天明當下便做決定,以後還是出來寫信為好,不能繼續貓在凉王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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