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亞平靜地道：“對於永恒的存在，時間不過是一個數字。”也就無所謂年輕還是老邁。老人輕笑著搖了搖頭，他可沒有在開玩笑。他主動傾訴的話題裏不僅有他的家庭，還有他目前牧羊的工作。正如他所說的，眼前的墮天使合了他的眼緣。這個墮天使，貝利亞，他的誕生就是一個奇跡。混沌，兼顧著光與暗、創造與毀滅的力量，絕不是一個能夠輕易賦予造物的天賦，更不要說他的混沌不是最為低劣的那種光暗力量的融合，無論是光明還是黑暗，都匯聚了那個世界的極限。這是一位被局限在天使身份的新生神祇，世界法則的局限令天使無法誕生神性，但隻要擺脫了天使的身份，他就有資格角逐世界的至高之處。難以想象，那個世界的造物主竟然舍得將這樣的力量賦予一個造物，而眼前的貝利亞非但沒有迷失在混沌的力量中，反而完美地掌控了這種特殊的屬性。這樣的特殊性在貝利亞被送入這個世界後就被他察覺，他審視著這個特殊的生命，在他得到混沌碎片並試圖挖掘碎片力量深處潛藏著的世界隱秘後，稍微試探了一下。可就試了那麽一下，就被對方警告了呢。可惜了。要是能夠留下他，這個世界會更加漂亮吧。老人忽然有感而發。“孩子，你見證過世界最美麗的時刻嗎？”貝利亞不解地看向老人。不待貝利亞開口，老人已經揭開了答案，一個出乎貝利亞意料卻觸動了貝利亞的答案。“當她即將破碎，卻有無數人奮不顧身試圖拯救她，保護她的時候。”老人的語氣裏充滿了感慨，“人性的美與善，自由的意誌，那煥發出的活力往往是在漫長時間中遺忘初心的長命種所忽略的美好。”貝利亞微怔。熹微的晨光透過林梢，灑落在林間，落在黑發黑眸的地獄之君的身上，而老人的身體開始透出金色的光芒來。“孩子，你跟吾的那些孩子們不同。”被金光籠罩著的輪廓中，老人的聲音清晰傳來，“吾期待著你美麗的靈魂之光在吾的世界綻放，縱然短暫，也能夠留下美麗的風景吧。”回過神來的貝利亞微微頷首，不卑不亢：“感謝您的寬容。”老人的身體在笑聲中消散，連同隻剩下餘燼的篝火。“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貝利亞輕聲低語，這是一個名叫大衛的人寫下的詩篇，“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至可安歇的水邊。”貝利亞站起身，周圍的一切開始褪去明亮的色彩，重新被虛無所取代。現實世界中，貝利亞徐徐睜開眼眸。天亮了。貝利亞躺在床上，慢慢地吐出一口氣。這一個晚上看似平平淡淡，實則極耗心力。那個老人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那塊混沌碎片，但遞給他的那杯熱茶卻彌合了他心核上的絕大部分傷痕，讓目前的他能夠發揮出智天使的力量。那位神祇對他的態度有些和氣過頭了，正是這份和氣讓貝利亞隱隱覺得有些違和。心中不斷揣測著那位神祇的態度，貝利亞低下頭，看著倚靠在他懷裏闔著雙眸的康斯坦丁。他的人類昨天真的是累壞了，果然要等到臨近中午的時候才能醒……等等！貝利亞驀地瞪大了眼睛，再也顧不上那位神祇態度古怪的問題。他猛地扶住康斯坦丁的肩膀，黑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人類緊閉的雙眸，掌下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的心跳。他的人類根本不是在睡覺！靈魂呢？喬尼的靈魂呢！貝利亞抓起康斯坦丁的左手，無名指上他當初留下的玫瑰紋路已經不見。那本就不是普通的紋身，而是貝利亞一縷本源之火的具現化，曾被貝利亞絕望地刻印在人類的手指上，試圖締結一點聯係。當時康斯坦丁的靈魂已經消散，那個小儀式自然是失敗的。可再見之時，花紋完好地出現在康斯坦丁的無名指上，那個儀式又似乎是成功的。貝利亞無意追尋真相，正如他們不知緣由地落在了這個陌生世界上，但他們都還活著，還相愛，還有未來可言，這就比什麽都重要。至於其他，完全可以等他恢複，然後見招拆招。可該死的，他的人類竟然在他的身側被奪走了靈魂，就在他與那位神祇在虛空之中交談的時候，有人偷走了他的喬尼！黑發蜿蜒而下，十二純黑的羽翼倏然展開，瞬間褪去人類形態的墮天使雙眸燃燒著黑色的火焰，激蕩而出的力量瞬間震碎了臥室中的一切，但他的雙手卻以著怒火截然不同的小心與溫柔將人類護在懷裏。地獄之君的手掌輕撫著人類的後頸，黑暗的榮光小心地探索這具僅留下一絲靈魂聯係的軀殼。他循著那一縷聯係，試圖尋找人類靈魂的所在。在這個過程中，他感知到了兩股魔力，一股魔力中透著惡魔的腐朽，一股魔力帶著對丹巴拉·維多的信仰——這是海地巫毒教的術士特有的魔力氣息。一個惡魔崇拜者，一個巫毒術士，就是他們偷走了喬尼的靈魂？貝利亞目光沉沉，要不是怕傷到康斯坦丁靈魂與身體的聯係，他的力量會毫無顧忌地衝擊向那兩股魔力，先給他們一個血的教訓。片刻後，貝利亞抬眸看向虛空的某處，冷聲道：“紐約嗎。”一分為三的力量齊齊進入紐約，但追著康斯坦丁靈魂和那個惡魔崇拜者的榮光在進入紐約市後就無法繼續追蹤下去，應該被某個強大的結界所阻攔，但保護那個巫毒術士的結界就沒有那麽嚴密了。“午夜，原來是他。”拜康斯坦丁當初禁止貝利亞在午夜酒吧外等他的事情所賜，貝利亞簡單地了解過那個自稱絕對中立的巫毒術士，貪婪虛偽得可笑。至於這個世界的午夜，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已經定位到了罪魁禍首之一，貝利亞眉眼沉凝地將康斯坦丁抱在懷裏，柔和的黑色光芒閃過，康斯坦丁失去靈魂的軀殼已經被貝利亞藏進了他的靈體之中。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地方比貝利亞的體內更讓他放心的地方。將軟肋的一部分藏進自己的體內後，羽翼振動聲響起，黑發黑眸的地獄之君從變成廢墟的臥室中消失了。***美國紐約，這裏是午夜老爹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