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郡王是德熙帝的兄弟,本朝封號以雙字為尊,從他的封號就能看出他是條鹹魚了。賈小赦眼睜睜看著他的口水落在自己麵前的杏仁方糕上。還一個都沒有吃呢!!!好氣啊!!!明夙看他崩潰的表情,差點笑出聲,又怕他衝上去毆打敦郡王,拽住他的胳膊道,“回去再給你做就是了。”“那也不是這塊糕了。”賈小赦幽幽道,抬起眼直勾勾地看著敦郡王。貔貅的神識躁動,流露出些神獸的威勢來。敦郡王被他看得直反毛,不可控製地往後挪了小小的兩步,“不就是兩塊糕,本王賠給你。忠義親王,要是沒其他事,還是放了我們出去吧。”明夙起身,身姿挺拔如青竹,隔著鮫綃掃過殿內表情各異的人,“敦郡王,陛下遇刺,大家夥兒都無比擔憂,自發在此守候,你可以先回去。”敦郡王登時噎住了,敷衍地拱拱手,大步回了自己的位置,“本王自然也是擔心的。”眨眼便是大半個晚上,賈小赦坐得累了,側躺在明夙膝蓋上,“我睡一會兒,有事叫我。”“嗯。”明夙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替他遮去殿內通明的燭火。先帝溫厚仁德,結果導致兒子們都不把他放在眼裏,爭了個不死不休,現在殿內先帝的血脈,不過就敦郡王和襄郡王兩個。宗人令是先帝的同胞兄弟禮親王,入了冬便身子不太好,今晚沒有入宮。剩下的四王七公十二侯,都是和老祖宗一起打過江山,傳承至今的。一環一環早已經扣好,德熙帝登基靠的是先帝遺詔,可如果先帝還有另一份遺詔或者當年那份是假的呢。如果德熙帝這些年好生經營,哪怕遺詔是假的,今時今日也是江山穩固。可惜他太吝嗇了,急切地想要把權力全局拉在自己手裏,以至於讓這一群本來安享高位的狼都露出了本性。亂世裏拋家舍業的廝殺是為了什麽?難道他們就這麽敬愛明家人麽。沒有永恒的忠誠,也沒有永恒的帝位,隻有永恒的利益。明夙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要和德熙帝的兒子們爭什麽,他要的是直接把德熙帝拉下來。如果沒有明夙,德熙帝可能一直可以做個吃相不好看的皇帝,然後被他聰明的臣子們瞞著糊弄著,在史書裏留個不好看的名聲,順便留個破攤子給下一任皇帝。然而,有明夙在,眾臣焉何要忍。襄郡王示意宮女再給他斟一杯酒,明夙承諾事成後會讓他掌管內府,有這樣的誘惑在前,誰又會拒絕呢。賈小赦迷迷糊糊要睡過去,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以及和著風雪聲的哭喊,“陛下病危,宣忠義親王。”“怎麽還沒死?”賈小赦把頭埋在明夙懷了嘟囔道,蹭了蹭才坐直身子,困倦得臉都皺成一團。明夙扶著他站起來,把人交給賈敬,“敬大哥看好他。”賈敬再不喜歡他,也架不住他弟弟喜歡,鄭重地握了他的手,一點頭,“你放心。”借著禮服寬鬆的袖子,把匕首塞過去了。明夙不動聲色地接過來,亦道,“你放心。”皇帝的寢殿外頭守著重兵,明夙看見一身戎裝站在麵前的賈代化,誠心誠意地欠身道謝,“辛苦寧國公了。”賈代化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殿下進去吧,天快亮了,早些收拾完,早些休息。”殿內的幔帳重重,光線很昏暗,葉皇後在正殿與柳妃小聲說著什麽,柳妃破涕而笑,抓著葉皇後的手不放。“殿下來了。”葉皇後瞧見明夙了,指著裏頭道,“老侯爺同禮親王已經到了,對了,還有李老大人。”李老大人就是因為孔家奪爵一事告老還鄉的前任左都禦史,耿直本直。內殿也不甚明亮,明夙解了眼上的束縛,緩步走到德熙帝床邊。德熙帝意識很清醒,因為中毒而麵色烏青,努力地想爬起來,“老侯爺,太醫呢?”“宮中戒嚴,太醫走的慢些,老臣鬥膽問一聲,您如果有個差池,哪一位皇子堪當大任?”“救朕!救朕!哪一個都當不起。”德熙帝用力抓著幔帳,“朕是皇帝,不會有事的!”見著明夙過來,三個老頭子把位子讓給他,史老侯爺對德熙帝的求救置若罔聞,笑道,“國賴長君,大殿下單純,三殿下無才,四殿下雖隱忍,卻被陛下一力打擊母家,朝中聲望不顯,二殿下更是弑君弑父,不忠不孝,老臣覺得,不如傳位給忠義親王?殿下是先太子所出,本就身份貴重,當是先帝諸皇孫之首。”“什麽皇孫之首,不過是廢太子的庶子罷了。”德熙帝開始意識到不對了,“來人!來人啊!”“先帝離世前曾留下遺詔,複太子尊位,傳帝位於他。可惜有人偷天換日,如今正是撥亂反正的時候。”禮親王捧出聖旨的動作十分浮誇做作,卻沒有人會笑他,“先帝的筆跡可做不得假。”德熙帝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是你們仿造的!朕向來對你們不薄!你們是要造反嗎?”李老大人手裏也有一卷聖旨,展開卻是德熙帝的筆跡,語氣還是那個耿直本直,說的話卻不是了,“陛下篡奪了先太子的皇位,多年來惴惴不安,如今陛下垂危,自忖無顏見先帝與太子,故而親筆寫下退位旨意,講皇位歸還給太子一脈。”誰也不知道,李老大人有一手模仿他人書法的絕活,他性子剛正,從不曾外露炫耀過,這還是第一次展現他高超的技術。明夙聽他們講完劇情,頷首道,“夜長夢多,送他上路吧。”反派容易死於話多,還是不要多說了,一會兒等他死了,對著屍首唱歌可以。“轟隆!”一道閃電擊中乾元殿屋頂,準頭不太夠,隻是將脊獸劈了個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