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月憂心忡忡地急忙趕回家裏,他也做好心理準備,等著要應付可能會和他大吵大鬧的舞慕情。隻可惜,當他回到家裏時,才愕然發現事情並非如他所想,迎接他的隻是空蕩蕩的屋子,舞慕情根本不見人影。


    他飛快地撥打舞慕情的手機,不過她把手機關了,他並沒如願找到她。


    抬頭看著牆上的時鍾,現在都已晚上八點多了,學校早就下課,她會跑哪去?


    回娘家嗎?


    他連忙拿起家裏的電話,打到舞慕情的娘家去,隻可惜舞慕情沒回去,她父母也不曉得他和舞慕情之間發生了什麽事,還頻頻的問他,他是不是欺負了他們的女兒。


    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安撫住他們的情緒,告訴他們,他和舞慕情隻是發生了一點小誤會,請他們不用擔心,他們才肯罷休的放下電話。


    「她沒回娘家,也不可能還待在學校,那她去哪了?」他走到房間翻出舞慕情的電話本,開始一個個打給她的親朋好友。


    直到十點多,他已經打了不下數百通電話,連學生家都打去問了,還是沒半個人知道舞慕情的下落。


    他火大的把手中的電話本丟到一旁,氣憤地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該死的,電話幾百通,竟然沒半個人知道她的下落?!真是見鬼!」咒罵聲不斷地吐出,黑冥月焦躁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隻能坐困愁城,無計可施。


    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她不擔心她在外頭會出事嗎?


    就算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沒想到別人會擔心她嗎?!


    可惡!


    舞慕情坐在百貨公司騎樓下設置讓人休息的椅子上,看著燈火通明的百貨公司及熙來攘往的人們。


    明明是如此熱鬧的情景,為什麽她卻顯得更加孤獨?


    人多不是就不會寂寞嗎?她輕觸著自己的心,表情有些茫然及不解。


    她知道自己若到常去的地方,黑冥月一定找得到她,她也不可能去找朋友,此時此刻她不需要朋友的憐憫,她們安慰她的話,隻會讓她更加難堪。


    所以她隻能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逛,累了就找地方休息,走走停停後,她來到百貨公司前,坐在椅子上,她神情空洞地望著人們,看著人家一對對的夫妻或情侶,手牽著手、腰環著腰,臉上均是充滿著幸福的笑意,看得她好生羨慕。


    以前她也是這樣的,她以為她很幸福,也滿心的認為這樣的幸福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老死的那一刻,可……


    她錯了……


    那隻是她自己以為的,事實早就變了樣,隻有她傻傻的被蒙在鼓裏,完全不曉得她的世界以外已風雲變色,她的保護羽翼不再是她的了……


    淚水止了又流,流了又止,她的眼淚好象不用錢似的,想流多少就有多少,她哭到眼睛紅腫,痛得要死,卻無法讓自己不流下淚水。


    是不是她還不夠傷心?不是有人說被真正傷透了心的話,是哭不出淚水的?


    她這樣還不算被傷透了心的話,那還有怎樣的傷害比她這種還深?


    對她而言,這樣的傷已經夠深了,不是嗎?


    試問,有哪個妻子能接受丈夫什麽事都瞞著她,給她的世界和他的完全不同?!


    又有誰能平心靜氣的接受丈夫決定另娶他人的事實呢?!


    或許有人心胸寬大,可以冷靜的接受。但,對不起,她心胸狹隘,不能接受!


    她的丈夫是她的,她為什麽要拱手讓人?她那麽的愛他,她才不願與他分開!


    但是她知道-所不知道的他,不是嗎?心底另一道聲音悄悄浮起,她一怔。


    趙敏敏知道他的事、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她能參與他真正世界的一切事情,而她不行。


    和黑冥月結婚那麽多年,她曾經以為自己相當了解他。如今她不確定了,她甚至無法肯定黑冥月的真正個性是哪一個,因為他在她及別人麵前所表現的,是完完全全天壤之別的模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苦澀地扯著嘴角,她一直枯坐到百貨公司關門,人群散去。


    她不曉得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兩個男人走到她麵前跟她搭訕,她才回過神。


    她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心情不佳地開口:「走開,別煩我。」


    「喲!小姐,看不出來-脾氣那麽大,我和我朋友是看-一個人好象很難過,所以才過來想關心-一下,-犯得著那麽凶嗎?」


    瞪著眼前的痞子兩人組,舞慕情轉向四周,想請求旁人的幫忙,可惜路人怕惹禍上身,紛紛別開頭,假裝沒看見她投來的求救眼光。


    舞慕情有些失望地調回視線,她索性起身離開。


    「小姐,別走嘛!相識自是有緣,大家就聊一下,我們請-喝咖啡如何?」


    她沒有理他們,加快離開的速度。


    豈知,那兩人硬是緊跟在她身後,糾纏不清。


    「小姐,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害-的,-不要擔心。」痞子兩人組的其中一個,手伸出去搭在舞慕情肩上,此舉可嚇壞了她。


    「啊--」舞慕情嚇得放聲尖叫,「走開,不要碰我,走開!」


    怕她的叫聲引來路過車輛的注意,痞子兩人組一人連忙架著她,一人用手-著她的嘴巴,想阻止她再尖叫。


    「-不要叫了,我們又沒對-怎樣,-叫什麽叫?!」


    舞慕情惶恐地瞪大眼。現在已經接近半夜時分,路上沒什麽行人,就連經過的車輛也逐漸減少中,要是她發生了什麽事,恐怕也沒人知道!她害怕的心忖。


    「有什麽話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如何?我知道有間店二十四小時營業,我們過去坐吧!」


    舞慕情奮力掙紮著,「唔……唔……」被-著嘴巴,喊出來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她簡直欲哭無淚。


    救命呀!誰能來救她!她在心中悲哀的祈求著上天能幫她逃過難關,她不想發生任何意外啊!


    就在她硬被拖著走,快絕望之際,驀地一道低沉且飽含憤怒的冷冽嗓音傳來,她抬起頭,納入眼底的竟是她壓根沒想到會出現的人--


    冥月?!


    「你們一定是跟老天借了膽!」


    黑冥月危險地-起黑眸,看著找死的痞子兩人組如此欺負他的妻子:心底一股強烈的怒火立刻燃旺。


    他在家打了無數通電話都找不到舞慕情後,就出來外麵,試著到她常去的地方找她,可惜仍遍尋不著,後來是一位他曾打電話詢問過的家長,打電話給他,說他們在某問百貨公司門口,看見一個疑似舞慕情的女生,並說她哭得很傷心,叫他過來看看,他才趕過來的。


    沒想到那個女生,真的就是舞慕情,而且當他發現她居然被二名惡棍挾持時,他驚得心髒差點跳了出來,連忙奔上前去解救她。


    看著突然出現的高大男人,痞子兩人組互覷了一眼,仗著他們這方有兩人,不怕打輸,所以大膽的跟黑冥月嗆聲。


    「你哪裏來的!敢管我們的閑事?」


    「對呀!你是不是皮在癢,欠揍?」一人握著拳頭在黑冥月麵前囂張的揮舞著。


    黑冥月一瞥見舞慕情臉色蒼白,神情像受到嚴重的驚嚇,怒氣瞬間高漲,他倏地捉住在他麵前揮舞的拳頭,大力的往後一扳,痞子一號馬上痛得大聲哀叫。


    連續幾記有力的拳頭全朝痞子一號的脆弱部位,比如鼻子、眼睛、脖子等猛揮,沒超過三十秒,痞子一號已被揍到痛得蹲在地上爬不起來。


    痞子二號見狀,火大的把舞慕情推向一邊,大吼地衝向黑冥月,結果黑冥月輕而易舉的就給他來個過肩摔,當場把他摔得七葷八素。


    黑冥月豈會如此輕易放過他,把他從地上捉起來,又像打沙包似的,狠狠的把他痛扁了一頓,一直打到痞子兩人組全癱在地上,無力招架之後,他才掏出手機打一一○,叫警察過來處理。


    「敢對我老婆下手,你們簡直不想活了!」他餘怒未消,用腳再踹了他們幾下。


    舞慕情蹲在遠遠的一邊,全身顫抖的看著她的丈夫像英雄般,把欺負她的惡棍教訓了一頓。她不敢想象,要是他晚來幾步,讓她成功的被他們架走之後,她的下場會是如何?


    她不相信痞子兩人組隻會單純的和她找個地方,坐下吃個東西而已,他們一定會對她做出-矩的事,幸虧黑冥月及時趕到……


    「慕情,-還好嗎?」黑冥月心疼很是狼狽的舞慕情,他同她一樣蹲了下來與她平視。


    她像受驚的小兔子,見到他的接近,一時間仍無法反應過來,害怕的往後瑟縮著。


    「是我,冥月,-不要怕,我把壞人打倒了,他們再也不會欺負-了。」他對她伸出手,有耐心地輕哄著她,知道她受到的驚嚇太大,所以一時問才會不敢與人做太過近距離的接觸。


    她噙著晶瑩的淚珠,輕搖著頭。


    「是我呀!我是冥月,-看清楚,我不是那兩個壞人。」


    「不……」她抱著頭低嚷著,「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任何人!」


    「慕情……」


    「走開!不要管我,你走開!」她悲憤地推著他,「反正你已經不要我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麽,走啊--你去找你的趙敏敏啊,去啊!」


    黑冥月捉住她的手腕,緊緊的把她擁入懷裏,「我沒有不要-,我說過要和-一輩子廝守下去的,-忘了嗎?」


    「你胡說!」她難過的槌打著他,「你從頭到尾全是在騙我的,你的工作、你的長相、你的個性,你的一切一切全是騙我的!你有那麽多事都是在騙我,你的話我又怎麽能信呢?黑冥月,我不想再當傻子了,我不要再相信你了!」


    「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苦衷!你永遠都有你的苦衷!」她憤恨地大力推開他,「黑冥月,我們兩個到此為止,我要和你離婚,我不要再和如此虛偽的你生活下去了,我受夠了!」


    別人不論在她麵前或背後,都在嘲笑她嫁了一個土包子,人家看不起他,她可以不在乎的把眾人譏諷的目光全承受下來,那是因為她愛他,所以她不介意他的長相。


    她愛他,所以她有勇氣麵前一切,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讓她這幾年的行為像笨蛋一樣,她做盡了所有的蠢事,蠢到現在她回想起來都覺得難以再見人。


    又是離婚!黑冥月一聽見「離婚」這兩個字,臉色-那間變得難看。


    「我不會離婚的,我說過我的行為是有苦衷的,而且事情我都快解決了,-隻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何必急在這一時和我離婚?」


    「事情快解決了?!和趙敏敏結婚就是你解決問題的方法?黑冥月,你別忘了你現在和我還有夫妻關係,你想犯重婚罪是不是?」


    「我當然沒忘,」黑冥月還想再說什麽,隻是耳邊已經傳來警笛聲,他隨即改口:「慕情,-先冷靜下來,我們回家後再談,現在警方來了,我和警察交代完事情後就帶-回家。」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想和你回去那個建築在謊言上的家。」


    「慕情……」


    她別開臉不再理會他。


    這次她說什麽也不會妥協。他用了一堆謊言來騙她,她如何能不懷疑他現在滿口的苦衷,不是另一個謊言?


    黑冥月已經徹底失去了她對他的信任。


    黑冥月開車載舞慕情回家的途中,舞慕情始終看著窗外,不肯開口說半句話,車內的氣氛陡地降到了冰點以下。


    黑冥月瞥了她一眼,歎了口無聲的氣,知道現在不論他說什麽,她都不會想聽。


    就在凝重的氣氛下,他們回到了家。


    「-要不要先洗個澡?洗完之後人會比較舒服一點。」黑冥月放下鑰匙,回頭看著杵在門口,像尊雕像般動也不動的舞慕情。


    「-為什麽不進來?」


    「這還是我家嗎?趟敏敏有沒有在裏頭?她會不會突然衝出來把我趕走?」


    「這是我們兩個的家,住的隻有我們兩個。」


    「那你和趙敏敏是不是另外還有家?」她輕輕地抬起眼,口氣苦澀地低問。


    「-不要亂想了,我的家隻有一個,那就是這裏。」他把她拉進屋裏,關上大門,「我去幫-放洗澡水。」


    舞慕情反過來拉住他,「黑冥月,告訴我,你現在不是在憐憫我。」


    「我當然不是,要是換成我是-,在外頭遊蕩了一天,又遇到那種事,我一定很想立刻泡個澡,把一身的疲憊及黴運洗掉,別告訴我,-不這麽想。」


    她垂著頭未語。


    「-不說話我當-認同了。」


    「……」


    「-先去洗個澡,等會兒我找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弄給-吃。對了,-晚餐吃了沒?」


    她還是沒有說話。


    不用她開口,看她這樣子也知道她一定沒有吃,他歎了口氣,「我還是先去幫-放洗澡水好了。」


    黑冥月沒說錯,泡個澡的確讓人感到十分舒服,氤氳的水氣及洗澡水的熱溫,讓她一顆驚嚇過度的心逐漸地回歸原位。


    望著冉冉上升的白煙,她緩緩地出了神。


    此時此刻的她是那麽的安全,剛才的事就像作了一場惡夢,她連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好祥和的感覺……」她傾身向前,側著臉,讓自己的臉頰觸碰著水麵,讓自己眼神渙散,不集中焦距看東西,


    滿足的籲了口長氣,她突然覺得,時間若能在這一刻停止,也是一種幸福。


    浴室不大,但此時此刻這裏是完全屬於她的空間,就好象她的內心,她把自己關在這,就不會有人突然闖進打擾。


    隻有自己一人,好象有點寂寞及孤單,但……她竟然渴望就這麽維持下去……至少一個人的空間沒別人,就不會被別人所傷了,不是嗎?


    唉……她真的是瘋了,居然有這種可笑的想法,逃避現實也不是這種逃法。


    坐直身子往後一躺,將整個人完全泡在浴缸內,讓浴缸裏的水一波一波的打在她的後腦勺上,有點酥麻,也有點舒服。


    她不曉得自己享受了這種感覺多久,直到她覺得空氣中似乎有點寒意,她才愕然發現浴缸裏的熱水早就變涼了。


    她站起身,抽起幹的浴巾把身上的水拭掉,拿起黑冥月幫她準備好的浴袍穿上,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就步出浴室。


    還沒接近客廳,就聽見黑冥月講電話的聲音,他很認真的對著電話彼端的人解釋著,所以沒注意到她的來到。


    「……爸,我知道你很擔心慕情,但相信我,她已經沒事了……」


    他本來是想打電話回舞慕情的娘家,告訴他的嶽父嶽母,已經找到舞慕情,要他們不用再擔心了,卻不小心多嘴的說出她遇上兩個痞子的事,結果二老非但沒放下心,反而更加緊張兮兮,不論他怎麽解釋,他們仍憂心不已。


    「呃……媽……」電話那邊換手,黑冥月的額際忍不住浮現三條抖動的黑線。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人見人懼,他哪時曾這麽低聲下氣的和人說話過?


    麵對敵人他也沒那麽無力,真是徹底敗給他的嶽父嶽母。


    「真的真的,我發誓好不好?慕情真的沒事,-想,我那麽愛她,她一不見,我就急得到處找人,要是她真的出事,那我還能坐在這和你們講那麽久的電話嗎?請你們相信我,我絕對沒騙你們……


    叫她聽電話?-要親口聽見她說沒事才行?可是她在洗澡……好好,我拿無線的去給她聽,-等一下。」


    黑冥月喘了口氣,正要拿無線話筒去浴室給舞慕情時,才愕然的發現她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洗好了?」


    她點頭,走到他麵前,順手就接過話筒,「喂?媽,我是慕情……嗯嗯……對,冥月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把那兩個壞人打得倒地不起……


    很難以相信?我也這麽覺得,不過是我親眼目睹,不會錯的……


    對,我沒事,一切都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真有什麽事我會讓你們知道的,嗯嗯,那就這樣,你們早點休息,拜拜。」


    「就這樣?」黑冥月不可思議地看著舞慕情把話筒放回原處,「我剛才和爸媽說了一堆,結果-才說了幾句話就沒事了?」


    「話都被你說完了,我說的當然就少了。」


    「……」他完全無言以對。


    舞慕情把目光移到桌上的兩碗泡麵,「這就是你幫我準備的熱食?」


    聞言,黑冥月的俊臉上難得地浮現一絲紅赧,他輕咳一聲,「我知道冰箱裏有一堆食物,隻是……我隻會泡麵。」


    「……你也還沒吃?」桌上擱著兩碗拆開的泡麵,不可能全是要讓她一人吃的,他知道她的食量沒那麽大。


    「嗯,晚上為了找-,連晚餐都忘了要吃,剛才去外麵的超商幫-買泡麵時,才想到我自己也還沒吃。」


    他本來是計畫買泡麵回來就能立刻泡來吃,誰曉得自己什麽時候不想,偏偏在要衝熱開水前才想到,他應該打電話去舞慕情的娘家,跟他的嶽父嶽母報一下舞慕情的平安,免得他們二老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到睡不著覺。


    舞慕情沒有說話,拿起泡麵起身去廚房衝熱開水,黑冥月緊跟在後。


    「吃飽後,我們好好談談。」他倚在廚房入口,盯著她衝開水的背影,遲疑了半晌才說道。


    舞慕情還是沒有答話,衝好開水,從櫥櫃裏拿出托盤,把兩碗泡麵放下,正要端起,黑冥月的聲音立刻在她耳邊出現。


    「我來,-去拿筷子。」


    她依言轉向烘碗機拿出兩雙筷子,隨著他走到飯廳。


    沉默有時也是一種抗議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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