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訂於x月x日下午七時正,假九龍城金盛開賭館,慶祝同心會創立,聊備薄菲水酒,敬祈蒞臨為荷。


    此致


    xxx台端


    這是一張印刷極其精致的請帖,但左下方卻沒有主人的具名,而僅僅印著一條栩栩如生,昂首吐信的金色響尾蛇!


    接到這樣請帖的人,俱是港九黑社會頗有聲望之士,他們對這神秘的請帖感到詫異,也同樣感到懷疑和好奇:


    同心會是什麽組織?


    金色響尾蛇代表什麽標誌?


    為了要摸清這請帖的秘密,港九各幫各派,牛頭馬麵,俱皆蠢蠢欲動。


    九龍城,靜靜地躺在九龍半島獅頭山的山腳下。


    它不過是個方圓隻有千餘碼的彈丸之地,卻因地理的特殊環境,使它無形中成了藏汙納垢的罪惡淵藪,亡命之徒的樂園!


    早年,這裏到處充斥著罪惡,一切奸、淫、邪、盜……無所不有,唯獨沒有法律的存在,而代替它的卻是刀、槍和拳頭。


    九龍城向來是城開不夜,但今晚的情形卻大反常態,僅有的一條大街,和兩條小街,店鋪早早地就打了烊,娛樂場所也都犧牲了夜間的營業,使得全城陷入一片緊張的靜寂氣氛中,仿佛麵臨無限危機。


    這是九龍城從未有過的現象,究竟今夜城裏將發生什麽驚人事件,誰也不太清楚。


    整個城裏,隻有小街盡頭的那家“金盛開賭館”,仍是大門四敞。燈火輝煌,雖然門口臨時掛了塊木牌,聲明是“裝修內部暫停營業,”實際上館內卻比往常更加熱鬧,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令人頗費猜疑。


    隻見行行色色的人物川流不息地湧進了“金盛開賭館”,天剛黑,從香港過海來的,也陸續趕到。


    七點鍾不到,館外已是車水馬龍,館內則是龍蛇雜處,瞧!平時在三尺地麵上混生活,各霸一方的牛頭馬麵,九流三教的人物,齊集一堂,真是熱鬧無比。


    可不是,今晚蒞臨這“金盛開賭館”裏的,正是應邀而來的港九黑社會的各色人物。


    他們均抱著好奇心,想看看這“同心會”的發起人是誰,它的性質是什麽?因為他們對那沒有具名的請帖太感意外,太感狂妄了。


    這位狂妄自大的神秘人物——金色響尾蛇,將要出什麽點子?這是在場人物心中唯一的疑問。


    別人不知道內情尚有可說,而“金盛開賭館”的主人,獨眼龍曹金盛要說不知底細,那簡直就是半夜裏墳上聊天——鬼話。


    難道是曹金盛搗的鬼?但憑他在黑社會的權勢實在又不配!


    那麽……


    大家議論紛壇,認為視錢如命的曹金盛,今晚要不有個交待,勢必要有一場難堪給他嚐嚐。


    九龍海關的大鍾響了七下,賭館裏己是“高朋滿座”,席開流水,隨到隨坐,隨吃隨喝,足足擺了有三十來桌。每一桌幾乎都坐滿了,隻有正上方的那桌,仍然是空著,似乎是虛席以待,留給今晚的主人,以及那些在三尺地麵上“亨”字輩人物的專席。


    今晚負責招待和張羅的,清一色是獨眼龍曹金盛的手下,平時混在賭館裏。而專靠拉賭客下水,伸手討生活的賭場老鼠,一個也不照麵,大概全給攆了出去。


    也正因為如此,大家表麵上若無其事地開懷暢飲,心裏卻不免懷著鬼胎,覺得氣氛過於嚴肅,說不定真是個鴻門之宴呢!


    獨眼龍曹金盛始終坐在靠近門口的那桌席上,身旁是他的手下兩員大將,外號叫三把火的於大頭,和一杠子周大衝。


    他們選了這個座頭,顯然是為了坐鎮,以防萬一發生意外事故。因為今晚到的人太雜,獨眼龍曹金盛雖不是“同心會”的主人,但在他的賭館裏,他就不得不處處小心,隨時注意進出的人物了。


    這時候,他正“巴嗒已嗒”地吸著那根長煙杆,忽然老煙蟲趙長風,正悻悻地衝著他走過來。他發覺對方的臉色不對,心裏不禁一突。


    老煙蟲趙長風身高不到五尺,又加常年吞雲吐霧,讓“黑飯”把他薰得又瘦又幹,全身隻剩了一把骨頭,看上去弱不經風,但他骨子裏卻有股狠勁,九龍城裏也算得上是號人物。


    他的臉色本來就很蒼白,現在就甭提要有多難看了!


    他走到獨眼龍曹金盛麵前,白眼珠朝上一翻,不悅地說:“喂,曹老大,請帖上訂的是七點,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到現在主人還不露麵,這究竟算是怎麽回子事?”


    “抱歉得很,”獨眼龍曹金盛冷冷地回答說:“今晚的主人不是我曹金盛!”


    “那麽是誰?”老煙蟲趙長風盛氣淩人地問著。


    “不知道!”實際上他也同樣想知道金色響尾蛇是誰。


    但這句話可把老煙蟲趙長風惹火了,隻聽他幹巴巴地一聲冷笑,擺出咄咄逼人的神氣。


    “曹老大,你這句話可就未免太不上路啦,地方是你的,難道沒有個人出麵向你借?嘿嘿,我想那個出麵的人,如果跟你曹老大夠不上一點交情,你曹老大絕不會輕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一陣人聲騷動,竟把他的話打斷了。


    這時候,從門口湧進了十幾個人,在座的幾乎都認得,為首那個瘦高個子,就是香港“飛刀幫”的首領胡豹,綽號催命無常,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職業凶手。


    獨眼龍曹金盛忽然起身說:“趙老大,地方就是他出麵借的,你有話不妨跟他去說!”


    說完,他露出鄙夷地一笑,徑自迎向那個殺人魔王。


    老煙蟲趙長風不由一怔,頓時噤若寒蟬。


    獨眼龍曹金盛對那殺人魔王十分巴結,笑容滿麵地陪著他走向空著的那桌,直等胡豹坐定,他才附耳向胡豹低語起來。


    胡豹先是麵露得意之色,微微地笑著,聽到最後,臉色倏地一沉,眼光向舉座一掃,忽然將桌子重重一拍,使得全場都猛吃一驚。


    隻見他冷森森地獰笑著說:“哼!我不信少了他們幾個老鬼,今晚這個會就組織不成!”


    聽他這麽一說,大家到現在才明白,今晚邀請港九各路人馬到來,竟是要組織“同心會”!


    誰來領導組織?憑他胡豹?他不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擁有十幾個亡命之徒和職業凶手,就夠資格把港九的牛頭馬麵,全部納入他的勢力?真是不自量力,見他媽的大頭鬼!


    人聲嘩然中,狂妄自大的胡豹站了起來,用手一抱拳,朗聲說:“各位老大,兄弟首先要抱歉,因為臨時有點事耽擱,所以沒有能準時趕到……”


    “姓胡的,帖子可是你發的?”


    發問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黝黑的臉,光禿禿的腦袋,身體十分健壯。


    胡豹認出這人是九龍碼頭上混生活的高振天,是個不怕事的硬漢,海這邊除了九龍城的鄭二爺,就以他的實力最雄厚了。


    他所問的,正是在場很多人想問而不敢貿然問的,一經他提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靜待著那殺人魔王的答複。


    誰知胡豹竟哈哈一笑,皮笑肉不笑地說:“兄弟哪敢勞動各位的大駕,不過是替人跑跑腿……”說著把手一擺:“高老大請上坐!”


    高老大被他一謙讓,倒也不便發作,隻好起身轉到那桌上去,覺得臉上畢竟有了光彩。


    胡豹暗使一下眼色,獨眼龍曹金盛立時會意,把在場的黑社會中身份較高的人物,一一請到了這桌,隻留著主位空著,表示今晚真正的主人尚未到。


    很顯然的,被請到這桌來的,都是些炙手可熱的“大哥大”級人物,但有很多未被請而自命不凡的,難免就要心裏不服了。


    胡豹看在眼裏,根本不當回事,他等大家坐定之後,終於說:“今晚能蒙各位老大賞光,真是甚感榮幸,兄弟先代表‘同心會’的發起人,向各位致謝,並且也要向各位致歉。因為發起人臨時被事耽擱,可能要遲一點趕到……”


    場內響了稀落的幾下掌聲,他繼續說:“不過,在發起人未到之前,由兄弟先來把組織‘同心會’的宗旨和它的性質,向各位報告一下。”


    全場靜了下來,於是他說:“今天在座的各位老大,無論是在香港方麵,或者是九龍方麵,反正我們都是在三尺地麵上混生活的。為了生存的競爭,難免不發生衝突和磨擦,事情可小可大,弄不好還得受‘條子’的氣。所以,有鑒於此,現在有一位擁有龐大實力,並且在社會上也很有地位的人士,發起組織這個‘同心會’。目的是要大家成為一家人,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就不會再發生明爭暗奪,勾心鬥角的現象……”


    又是幾下稀落的掌聲,發自那些跟著胡豹同來的應蟲聲,表示他們的附和。


    其他的人則有的微微點頭,有的露出不屑之色,隻是敢怒而不敢言,保持著緘默。


    忽然,右邊桌上站起了一人,濃眉大眼,蓄有一大把兜腮大胡子,身材十分雄偉,他朗聲說:“兄弟百分之百地讚同閣下的提議,不過如果要組織‘同心會’,群龍無首,那就成了烏合之眾,勢必要一位頗有相當才幹和魄力的人來領導。請問那位發起人,是否自信有能力來領導我們?”


    胡豹向這人看了一眼,卻不識得他是何許人,心想:港九地麵上稍有名氣的人物,我哪個不認識,今晚差不多全在場,他們尚且沒話,你小子算哪棵蔥!


    於是,他嘿然一聲冷笑,不屑地說:“這倒無須閣下費心,既然人家能發起,當然事先總有周密的籌劃。至於說領導,不如說是替大家服務,如果在座的哪位自信能有這份能力,發起人倒不見得非爭這個領導的職位,以示絕不存私……”


    大胡子笑著說:“胡老大,現在討論由誰來領導,似乎還嫌太早了一點吧?”


    “閣下這話是什麽意思?”胡豹鐵青著臉。


    “至少應該征詢一下大家的意見,看大家是否有加入‘同心會’的興趣呀!”大胡子仍然笑著。


    “我想不會有人反對的,”胡豹斷然說:“因為這是為大家好,關係到今後大家的生存……”


    “姓胡的,”高振天不能保持緘默了,他提出異議說:“你憑什麽認為我們不會反對?老實說,我姓高的就對這鬼名堂毫無興趣!”


    胡豹臉色一沉,正要發作,忽聽老煙蟲趙長風婉轉地說:“胡老大,這位發起人究竟是誰,總得讓咱們先知道一下吧?”


    “嘿嘿!”胡豹連聲冷笑,陡然麵露殺機,獰聲說:“老煙蟲,你要見他?”


    “我……我……”老煙蟲趙長風被他那淩厲的眼光逼視,竟囁嚅地答不出話了。


    胡豹不由縱聲狂笑,鄙夷地說:“憑你也配!”這句話似乎衝著大家講的。


    高振天忿然起身,怒聲說:“姓胡的,在九龍城你說話得有點分寸!”


    “怎樣?”胡豹狂妄地獰笑著:“高老大不服氣?”


    “哼!”高振天不甘示弱,昂然說:“在香港是你狠,在九龍城我倒不相信你能把我擺平!”


    這時候,已有二三十人站了起來,都是高振天帶來的手下,一個個摩拳擦掌,聲勢滔滔。


    情勢突然緊張起來,胡豹眼光向那些人一掃,居然有恃無恐地沉聲說:“高老大,你別仗著人多氣壯,不是兄弟說句狂話,今晚兄弟是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同心會’今晚是非組成不可,誰要反對,嘿嘿,隻怕難走出這金盛開賭館!”


    高振天豪氣遄飛地大笑起來:“我高振天偏不信這個邪,後會有期!”說完,向他手下一揮手,扭頭就走。


    “呼!”一柄飛刀不知從何而來。


    接著一聲慘叫,飛刀插入了高振大的背心!


    全場嘩然大亂,高振天的手下更是怒不可遏,一齊發動。


    “咯咯咯,咯咯咯……”這是輕機槍的吼聲。


    雖然子彈是朝天發的,但它畢竟有著驚人的威力,立刻鎮壓住了全場的混亂。


    全場都被機槍聲驚愕住了,定下神來,才發現門口出現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紳士。已經是晚上了,他居然仍戴著一付寬邊太陽眼鏡,手裏提著一根“司的克”。


    跟在他身邊的兩個漢子,手裏正提著兩挺“烏滋”衝鋒槍。


    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同心會”的發起人,他大概也揣出了眾人的心理,首先就自我表明身份說:“各位不要誤會,兄弟跟胡老大一樣,也是替人跑腿的。今晚‘同心會’的發起人,因為香港方麵有件重大的事件無法抽身,所以派兄弟來一趟,帶來一本結盟冊,請每一位到場的在上麵簽個名,就算正式加入‘同心會’。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胡豹立時接口說:“如果誰不同意,高振天就是榜樣!”


    在兩挺“烏滋”衝鋒槍的威脅下,沒有人敢貿然妄動。


    胡豹見沒有人再表示異議,就說:“現在我們開始簽名入盟,哪一位老大先請?”


    “兄弟擾個先吧……”獨眼龍曹金盛為了表示巴結,第一個率先響應。


    當他剛要提筆簽名之際,忽然聽人叫了聲:“慢著!”大胡子昂首闊步地走上前來。


    胡豹臉色一沉,狠狠地盯住他,厲聲說:“閣下還有什麽高見?”


    大胡子充耳不聞,一直走到那中年紳士麵前,才洪聲說:“兄弟有句不太中聽的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中年紳士朝他看了一眼,冷冷地說:“既然你知道是不太中聽,與其說了後悔,就不如考慮仔細了,再決定該不該說!”


    他這番話分明是提出了警告,但那大胡子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居然模仿著他的口吻說:“多承關照,兄弟剛才已經考慮過了,如果大家簽了名後悔,那就不如事先考慮仔細了,再決定簽與不簽!”


    全場的人都暗吃一驚,替大胡子捏了把冷汗,想不到在兩挺殺人利器的威脅之下,他居然有膽量說出這種話來!這種膽識、氣魄,十足令人咋舌。


    中年紳士和胡豹,兩人臉色齊都一變,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那意思已然很明顯——幹掉他!


    胡豹眼露殺機,走上一步,惡狠狠地說:“閣下是存心想攪局頭?”


    “胡老大,”大胡子明知麵臨殺身之禍,居然神色自若地說:“請放個交情,等兄弟把話說完再命你手下的朋友發飛刀!”


    胡豹被他一語道破,隻得示意身後的飛刀手,暫且按兵不動。


    “不必打過門了,”他咄咄逼人地吼著:“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胡子鎮定地說:“兄弟並非存心攪局,隻是覺得今晚的‘同心會’,竟好有一比,像硬打鴨子上架,又像是張飛賣肉,更像是上了賊船……”


    胡豹正要發作,大胡子卻又繼續說:“照說呢,這個組織既是為了三尺地麵上混生活的朋友們生存,誰也沒有理由不參加——除非是他不想混!不過,究竟發起和領導的是哪一位,我們似乎有權要知道。譬如說是胡老大吧,大家都知道他擁有一幫玩飛刀的班底,誰要不服,立刻就會惹上殺身之禍,剛才高老大就是個現成的榜樣!”


    大胡子這幾句話,分明是明捧暗譏,句句帶刺,胡豹哪會聽不出來,直氣得他臉色鐵青,恨不得立時就給他一刀。


    “就說是這位老兄吧。”大胡子忽然轉移了目標,衝著那位中年紳士說:“哦,對了,恕兄弟有眼不識泰山,枉在港九地麵上混了不少年,還不知道老兄是……”


    “你在盤我的底?”中年紳士怒視著他。


    “不敢,”大胡子說:“老兄既然能代表‘同心會’的發起人說話,自然是有身份的,那隻怪兄弟眼拙了。所以我說,如果這個組織是由你老兄領導,就算兄弟有眼不識泰山,至少總算見到了你老兄的麵。不看別的,單看你老兄的氣派,和這兩位手裏的家夥,兄弟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這句話還中聽,中年紳士微微一笑,顯得很得意。


    大胡子頓了一下,又說:“但發起人是個不願露麵的人物,那就應當別論了!”


    “你是不願入盟?”中年紳士陰沉著臉。


    “別人我不知道,”大胡子毫無疑問地說:“兄弟正是這個意思!”


    “好!”中年紳士冷笑起來:“入盟不入盟,由各位自己選擇,兄弟絕不勉強!”


    話才一落,“呼!”地一把飛刀已到。


    大胡子早有戒備,身子急向旁邊一閃,避過了飛刀。


    說時遲,那時快,陡見他拔出腰間插著的兩把左輪,“砰砰!”兩響,射的不是那發刀的,卻是中年紳士身旁那提著衝鋒槍的兩個漢子。


    槍彈正中兩人手臂,痛呼一聲,衝鋒槍已脫手墜地。


    大胡子乘機衝向中年紳士,用槍抵在了他腰間。


    變生突然,但這一連串動作,大胡子卻是一氣嗬成,使得那一向以神槍手自居的胡豹和他的手下,竟來不及應變。


    “你敢妄動,我就先幹了你夠本!”大胡子威脅著中年紳士,另一把左輪的槍口,卻指向了驚惶失措的胡豹。


    這一著出其不意的行動,使全場無不驚服這大胡子的機智和膽識,但直到這時候,大家才不約而同地想起來,這陌生的大胡子究竟是誰呢?


    此時此刻,已無暇尋思大胡子的來龍去脈,高振天手下見機不可失,早有人衝過來搶起地上的衝鋒槍,其餘的則紛紛亮出了家夥,大有火拚一場,為高振天報一刀之仇的趨勢。


    情勢立即轉變,但飛刀幫都是亡命之徒,又占了散布在全場的地勢之利。除非機槍亂掃,大家同歸於盡,不然他們就可利用別人作為掩護,因此也都準備發動。


    身為主人的獨眼龍曹金盛,一看情勢不對,心裏焦急,隻好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子。


    “各位老大,大家都是在三尺地麵上混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朋友,照子放亮點。”中年紳士雖已被製,居然有恃無恐,低聲向大胡子威脅著:“外麵還有我的人,如果你想逞英雄,大家都難看!”


    大胡子淡淡一笑說:“兄弟不想當電影明星,並不在乎好看難看!”


    “幹了他們,替高老大報仇!”


    “幹!”


    高振天的手下已群起高呼,準備火拚。


    情勢已是一觸即發,全場的人都捏了把冷汗,因為隻要雙方一開火,勢必掀起一場混戰,在場的無一能幸免不遭波及。


    大胡子說話了,他一麵製住中年紳士,一麵振聲說:“各位老大,請不要意氣用事,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把事態擴大,演成不可收拾的殘局。關於高老大的事,冤有頭,債有主,日後由兄弟負責,心給九龍碼頭的兄弟們一個交代。”


    “哼!”中年紳士冷笑著說:“除非同歸於盡,今晚你們誰也出不了這裏!”


    “不見得,咱們等著瞧吧!”大胡子胸有成竹,於是向全場說:“各位如果信得過兄弟,就請三思而後行,不然兄弟也隻好撒手不管,任由各位去火拚。”


    這句話很有份量,眼前的情勢已經擺明,雙方都已蓄勢待發,果真火拚起來,彼此都占不了便宜。隻怕由此一戰,港九的黑社會實力,必將毀損大半,再要想恢複元氣,恐非一朝一夕所能的了。


    因此,全場陷於一片沉默之中!


    大胡子深能把握群眾心裏之竅,見情勢一緩,立即振聲說:“現在就請各位速離現場,最好不要跟外麵的人衝突。至於高老大的事,三天之內,兄弟負責給九龍碼頭的弟兄一個交代!”


    除了高振天的手下,仍然心有未甘,燃燒著憤怒之火,其他的人,則己巴不得早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以大胡子的話一說完,就紛紛離席而去了。


    大胡子的槍仍緊抵在中年紳士腰間,冷冷地說:“你不必怕,兄弟今晚不難為你,隻要他們安全地離去,你也可以沒事!”


    “你能沒事嗎?”中年紳士滿臉殺氣地問。


    “這倒不需你老兄擔心。”大胡子若無其事地笑著:“兄弟的命沒有你們兩位的命值錢!”


    “好!這句話夠意思!”中年紳士沉聲說:“今天我總算見識了,九龍城裏還有你這等狠角色!請問朋友是哪條線上?前人是那一位?……”


    “兄弟雖然是個無名小卒,”大胡子說:“但脾氣跟你老兄一樣,不大喜歡讓人盤根問底!”


    “夠意思!”中年紳士狠狠地說:“山不轉水轉,港九隻有這麽大,咱們哪裏遇著哪裏算!”


    大胡子冷哼一聲,沒有再答話。


    這時,全場的人幾乎已離去了大半,高振天的手下經過一陣私議,也隻好暫時按捺下報仇之心,悲憤地抬走了高振天的屍體,也帶走了那兩挺衝鋒槍。


    最後,賭館裏隻剩下了幾個身份不明的漢子,散散落落地布在四方,其餘皆是獨眼龍曹金盛的手下,還有飛刀幫的十幾個亡命之徒。中年紳士帶來的人,已成了鬥敗的公雞。


    勢在必成的“同心會”,竟如此散了,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中年紳士忽然發出一陣獰笑,說:“我看你如何走出此地!”他把大胡子恨之入骨。


    大胡子笑而不語,心裏默默估計,離去的人大概已去遠了,於是笑著說:“今晚多有得罪,後會有期了!”


    他的話仿佛是一聲暗號,陡見散落在四方的那幾個身份不明的漢子,同時一齊出手,擲出了手裏的圓筒形之物。


    轟!轟!數聲爆響,刹時全場濃煙彌漫。


    他們擲出的,竟是煙幕彈!


    煙!煙!煙!整個的賭館內全是煙!令人無法睜眼。


    “好小子!”


    “刁那媽的!”喝罵聲四起,大胡子已在濃煙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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