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都在這裏,看來這個地方沒有禿鷲之類的食腐動物,太好了。”走在前麵引領著我和巴爾紮克的獵人,又重新回到了昨天晚上那個血腥的地點。


    地麵上,布滿了慘不忍睹的殘肢斷臂,以及各種被硬生生扯出來的身體的人體組織,和隨處可見的已經凝固的血液。


    “呀,還真是非常精彩的屠宰秀呢。”這是巴爾紮克發出的第一句感歎。


    “真是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沒有任何生物來過的痕跡,看來,也算是真正的某種意義上的與世隔絕了。”獵人又發出一聲沒什麽所謂的感歎。


    “嗯……這是好事,我覺得事不宜遲了,是時候去把這些可以利用起來的食材,用我精湛的廚藝進行烹飪了。”巴爾紮克還是看上去非常興奮的樣子,完全沒有對其他事情產生興趣,一心隻是盯著他目之所及的一些,不堪入目的人體組織。


    接下來我所看到的事情,就已經遠遠不能用不堪入目這種簡單的詞語來形容了,雖然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排斥著發生在我眼前的這幅場景,但是我卻完全沒辦法離開視線,那原因是什麽呢,是出於對這種“危險”狀況的恐懼,亦或是什麽別的東西在刺激著我的哪一顆神經,致使我不得不目不轉睛地“觀賞”著這樣,不正常的,病態的景象。


    那個叫做巴爾紮克·弗尼爾的黑人大廚,正著手,完全感覺不出他對於那些斷臂殘肢有什麽排斥感地,進行著處理,但是由於周圍根本沒有用來清洗“食材”所能用到的水,這一個關鍵的資源,這家夥就看上去完全沒有想要對這些所謂的“食材”,有什麽清洗它們的想法。


    不,真的把那些人體組織當成是食材的我,看樣子也是被他們影響到了,這樣的想法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我難不成還真的期待這個怪人能夠把那些“垃圾”弄成什麽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嗎?我現在僅僅是沒辦法從這兩個變態的手中脫身,所以不得不在這樣一個令人作嘔的地方繼續呆著罷了。


    “喂,你過來。”我的耳邊傳來了相對來說,我還比較能夠接受的聲音,是獵人用很小的,幾乎不可能有人聽到的聲音,對我說出的話,但很奇怪的,我偏偏能聽得很清楚。


    我看了看獵人,他隻是稍稍朝著我的方向側了側頭,其他的,也就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了,而就在那堆屍山血海裏“遊弋”的巴爾紮克,此時卻根本無暇顧及我們二人的行動。


    “快點過來,來我身邊,等什麽呢!”依舊還是像剛才那樣非常小,小到幾乎不可能聽見的聲音,但那確確實實是獵人發出來的,不可能有錯。


    我不知道在顧忌什麽,慢慢地,盡量不讓自己的腳步,和地麵上落下的樹葉與泥土之間摩擦發出太大的聲響。最終總算是靠近了獵人幾分距離。


    此時的剛剛那種熟悉的音量又再次在我耳邊,更加近的地方響起:


    “等一會兒,這家夥徹底沉迷進那堆垃圾裏麵的時候,你就用你最大的聲音大喊一聲,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我趁這個時間把這個惡心的家夥解決掉。”


    獵人這樣叫我過來的原因,此時我也算是明白了,這相當於是某種利用了他的特殊能力,才能辦到的,人前說“悄悄話”,不過確實,這話的內容確實不能是被就在不遠處的巴爾紮克聽見就是了。


    但還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那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獵人,不但對於麵前這個神秘莫測的黑人這麽忌憚,甚至還要我進行一番“欺騙”的手段才能將其解決掉,很難想象這和昨天晚上展開大屠殺的那個殺人狂是一個人。


    而且,令我慶幸的是,雖然自己身邊這個據說是已經能夠掌握自己生死的人,確實是個殺人魔沒錯,但至少不如這個不速之客那樣變態到令人發抖的程度,這算什麽,不幸中的萬幸?


    “真是好啊!好食材!個個都是精壯男性!這下我們有口福了,你說是吧,獵人小哥!”巴爾紮克手裏捧著一把已經看不清楚是什麽器官的,血紅的人體組織,回過頭朝著獵人說著,嘴角咧開,形成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啊,是啊,真期待呢,我和這小子要不要去給你弄點木柴什麽的?”


    “哦,不用了!食材還很新鮮,我等著吃刺身呢,你們不喜歡刺身嗎?”


    “啊……這個嘛,這種刺身,我還真是沒吃過。”我都已經能夠感覺到獵人語氣當中有著一些不正常的緊張感,不得不為他捏一把汗。


    “嚐嚐吧,我的手藝,保證你吃了一次之後就會愛上!”巴爾紮克已經回過頭去,我們沒辦法再看到他現在臉上的表情,但毫無疑問,光是聽他的語氣,就能感覺到他那種眉飛色舞的神情。


    “還是多弄點別的花樣吧,這裏沒有鍋什麽的,但至少也能燒烤,我跟這小子一起去幫你弄點柴火來當燒烤的燃料。”


    “哦!那個就不必了,找柴火什麽的,怪累人的,你喜歡吃什麽部位?”巴爾紮克的話,像是根本不受任何人的言語影響,還是想要秉持著一開始的理念。


    “什麽部位……我……心髒吧。”獵人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緊張的語氣,從他的話當中也就可以不難聽出來,心髒,大概是他根本沒有食人的癖好,“吃”過的人體組織,應該隻有心髒。


    “嗯!心髒,很好,你很有品位嘛,時刻都在跳動的,強而有力的肌肉!心髒,我也很喜歡!隻不過……”


    “隻不過?”


    “隻不過,這些食材一共是六個人,但是隻有五個心髒,這是為什麽呢……”


    “哦,那應該是昨天我殺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有些興奮過度,把那個人扯個稀巴爛,心髒什麽的也就跟著不見了吧。”


    “嗯,嗯。”巴爾紮克搖了搖頭,隨後他轉過身來,將手上的人體組織全部放下,而後,便朝著獵人的方向走來。


    “我能感覺得到,那個少了的心髒,是在這兒呢!”巴爾紮克已經走到了獵人的麵前,幾乎兩個人就要貼在一起,而後巴爾紮克所作出的動作,是指了指,獵人的胃部。


    獵人,發出一聲輕蔑的笑。


    “哈哈哈,你這黑鬼,怎麽,就允許你吃人,難道我自己殺的,自己挑一塊吃了都不行嗎?”獵人的語氣當中已經完全聽不到一開始的那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取而代之的是令我熟悉的,一如既往的那種囂張跋扈的氣勢,這著實是讓我有些摸不清楚獵人的底細,他這家夥,怎麽這麽喜怒無常,或者說是,情感在時刻變化,明明外界看上去根本什麽都沒有改變。


    “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呢,我隻是希望和我共進午餐的人能夠對我誠實,不要什麽都向我隱瞞,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麽?你要把我當成你新的食材嗎,真是可笑!”


    “怎麽會呢,不用說在這個世界,就是放到外麵更加廣闊的世界當中,能像獵人小哥你這樣,懂得世間真正的美味的人,都是屈指可數的存在,我怎麽會把這樣的難得一遇的朋友當成簡簡單單的食材呢,那不是太浪費了嗎!”


    “隨便你怎麽說,總之,我喜歡吃燒烤的,不想全吃刺身,燒烤要想烤得好,燃料是絕對關鍵的,你如果擔心我會做什麽,就讓這個小子自己去弄點柴火。”


    “不不不,獵人小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不是不想做燒烤,相反,燒烤是我最喜歡的烹飪方式,我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去找燃料的必要,光是憑借我自己就能夠燒烤。”


    “你?你在說什麽東西。”


    “就像是這樣——”巴爾紮克隨手撿起了在自己腳邊的一截樹枝,隨後,作深吸氣狀,緊接著,朝著那一截樹枝猛烈的吐氣——


    樹枝瞬間燃燒了起來,就好像,剛剛巴爾紮克吐出的不是常規的人的口氣,而是什麽遇空氣即燃的易燃氣體,而且不同於時常能見到的吐火的雜技,巴爾紮克吐出的火的溫度,看上去似乎相當之高,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就已經把那截不算是纖細的樹枝給完全燒成灰了。


    “你這是……”


    “哦,沒什麽,小意思,小雜技而已,隻不過確實是對我的廚藝有點幫助的,對我來說也算是有用,所以就訓練了一下,這點小雜耍,對於獵人小哥能做到的特技來說,應該什麽都算不了吧。”


    獵人被說的,完全不知道該回應什麽,他似乎是在一瞬之間,就又回到了那種,一開始的,語氣當中帶著抑製不住的緊張感的狀態。


    “好了好了,那麽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除了,是時候該輪到我專心的進行我的烹飪了,呀,我一開始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喜歡燒烤,沒想到獵人小哥你連烹飪的方式上的喜好都和我一樣啊,真是感動!這下我可以放心大膽地把主要的食材動用燒烤來進行烹飪了。”


    巴爾紮克臉上的喜悅之情早已無以言表,隨後,他就開始回到那堆“人類”的地方,準備開始他接下來的,“正式的烹飪”。


    “哦,對了,你看我,光顧著和獵人小哥在聊天,一直忽略了我們當中還有另外一個小哥。”在巴爾紮克烹飪的開始之前,他卻又點到了我。


    “說起來,我現在都不知道這位小哥叫什麽名字呢,請問……”


    “他失憶了,記不得自己的事情。”獵人率先替我說出了這句話,我頓時感到一陣安心。


    “哦,原來這位就是……那我明白了,這樣一來也就很難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樣的烹飪方式了對吧,真是可憐,怪不得小哥你話這麽少,不過你放心,吃了我的美食之後,我保證你從此之後就會愛上食物,愛上燒烤。”


    他與我們之間的對話,就這樣算是暫時性地告一段落了,最要命的是這家夥已經把所有的屍塊處理好了,此時的他麵對著我們坐著,我們根本連剛剛那種非常隱秘的“悄悄話”的行為,也做不了了。


    巴爾紮克看上去相當嫻熟和精湛的烹飪表演,讓我不由得覺得,如果這家夥手上拿著的“食材”,不是人類的屍塊,而是什麽其他動物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那也可以稱得上是所謂的“動物身體組織”了,一想到這兒,我就瞬間打消了任何進食肉類的想法。


    他的烹飪過程似乎要度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但在進行著這樣的觀賞的時候,不知道獵人感覺如何,我卻在這所謂的“觀賞”過程中,完全感覺不到無聊,甚至已經有些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在巴爾紮克終於喊出那聲“完成了!”的叫喊聲之前,我甚至一度都沒辦法覺得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度過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這聲“完成了!”隨之而來的,是我終於意識到,此時此刻的天又一次黑了下來,雖然不清楚確切的時間,但至少肯定已經快到了今天即將結束的時間了。


    獵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的不悅,很顯然,他此時像是已經順從了巴爾紮克的想法,似乎真的就想要嚐一嚐,這個黑人大廚的“手藝”,臉上帶著幾分期待的表情,就走了上去。


    而我,雖然在此時完全還不想著去“享用”所謂巴爾紮克的“大餐”,但是空氣當中彌漫的,分明就是和日常中所感受過的燒烤味一樣的氣味,不對,甚至光論氣味而言的話,這種氣味甚至要比平時聞過的那種味道更加香,是那種,讓人聞著,就已經要流出口水的程度。


    但這,我分明也知道,自己麵前的,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人啊!


    夜色完全降臨了,我們當中有著巴爾紮克吐出的火焰做成的篝火作為照明,我敢說,就是在幾公裏之外,也是能注意到我們這個顯眼的地點的。


    風開始了通過吹起稀鬆的樹葉發出沙沙聲,彰顯著自己的存在,獵人也和巴爾紮克一起,圍坐在了篝火旁,兩個人紛紛看向了我,像是在質問著我為什麽不一起坐過來。


    然而,風的存在似乎,越來越大了……


    已經不是能夠單純意識到它的存在,就可以就此罷了的問題了。


    不知好歹的風,吹滅了那不知道多穩固的篝火……


    在一瞬間的黑暗帶來的短暫的視野的丟失之間,就是那麽,短暫的一瞬,我們聽見了巴爾紮克發出的巨大而淒慘的咆哮聲——


    在我們很快看清楚了麵前的狀況之時,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個高大,但略顯單薄的身影,極其白,甚至用蒼白來形容也不為過,那樣的皮膚。


    身上穿著一件僅僅是披在身上的風衣,裏麵則是剛剛噴濺上鮮血的白色背心。


    那人回過頭,我才看見他眼睛上,用那種獨眼龍海盜的眼罩,遮住了一隻眼睛,而那隻被遮住的眼睛下麵,似乎還滲著鮮血。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最令人震驚的一幕是——


    這個更加“不速之客”的家夥,像是空著手,就用手臂,貫穿了巴爾紮克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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