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什麽時辰?”


    “回陛下,現在是未時末,陛下可有何吩咐?”


    陛下可從未像今日一樣魂不守舍,那龍案上堆積如山的折子幾乎沒動過。


    “她……”


    北棠彧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


    高富立刻會意:“回陛下,雲姑娘跟太後一起用了膳食後就回了自己院子,到現在都沒再出門。”


    北棠彧煩躁地拿起折子扔過去,“誰問你了?出去。”


    高富立馬彎下腰把折子撿起,在北棠彧嚇人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師父,你怎麽也被趕出來了?”


    話剛落,小桂子的腦門上就挨了一巴掌,“就你多事。”


    這句話既是罵小桂子,也是罵自己。可不是多事嗎?要不然他也不會被皇上趕出來。可皇上心裏想聽的,就算他麵上惹怒了皇上,可該說的還得說。


    小桂子不在意笑笑,“都是師父教得好。”


    高富瞪了他一眼,小崽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以後你眼光放亮一點,不要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曉得不?”


    不該得罪的人?


    他眼神瞟向某個方向,湊近高富耳邊,“師父說的可是派小福子去探聽的那人?”


    高富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叫他以後當差時機靈點,不要像今天這樣,礙到皇上的耳朵。


    慈寧宮一個房間裏。


    絳紫眼睛不時瞟向坐在臨窗矮榻上的雲洛曦,她靠坐在軟枕上,雙手環住膝蓋看向窗外,長長的墨發散落,身影略顯單薄,窗外的涼風襲來,裹進來一片泛黃的葉子,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然後落在榻上,她拾起,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後很快隱去。


    半縷青絲隨風而動,可她毫不在意,看著像個靜心自在的性子,但絳紫覺得,她此刻是不開心的。


    她想說現在已是深秋,吹太久的風會著涼,可她卻不敢開口打擾她,隻能靜靜退了出去。


    算了,還是讓人先去把薑湯備著吧。


    還有衣裳,她要叫人先去尚衣局把給雲姑娘準備的衣裳取來,其他可以晚點再過去取,披風可要盡早取來,休得把人凍了去。


    見人終於出去了,雲洛曦連忙活動活動胳膊和腿。


    “曦曦,你剛剛那副模樣,真是無聲勝有聲啊,難怪那小宮女看你的眼神有些心疼。”


    係統覺得雲洛曦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


    雲洛曦表示這都是小意思,要不是她身邊現在的人都是太後的眼線,她也不必演這場戲。


    太後不知道她和皇上中間發生的事,午膳時太後繞著彎問她,她裝作不知,糊弄了過去。現在她表現出這副樣子,太後應該會有所猜測。


    “翠湖,你說,他們倆這到底怎麽了?”


    郎有情妾有意,本該歡歡喜喜,怎麽她就回避了一下,事情的發展就出乎她的意料,現在在她身邊服侍的丫鬟都說雲洛曦看起來不像是開心的樣子,難道是因為生氣皇上瞞了她,還是她對位份不滿意?


    要真是這樣,那她得好好敲打一番。皇上看上她是她的福氣,不感恩戴德還敢耍小姑娘脾氣?


    “奴婢跟太後一樣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不過,想必是兩人之間的小情趣。”翠嬤嬤笑著又給太後添了杯茶。


    “小情趣?”


    “是啊,太後,你想,要是真發生了不愉快的事,皇上還會把雲姑娘留下來嗎?這不就是想借著您的名義,想多見見雲姑娘?”


    “那你說,她為什麽不開心?”


    “這個嘛……”


    “得問皇上。”翠嬤嬤抿嘴笑道。


    她一個老婆子,又沒嫁過人,哪裏知道男女之間的事。


    北棠彧察覺有人進來,眼皮都沒抬。


    “皇上?”


    見人沒反應,高富穩了穩心神,“皇上,下麵人來回話,雲姑娘身邊侍奉的丫鬟去廚房讓人備了薑湯。”


    翻閱折子的動作就這樣僵在半空。


    北棠彧抬起那雙淩厲的眸子,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直刺人心,高富被這樣的眼神盯著,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薑湯?她病了?”


    高富低著頭,聲音裏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奴才不知,隻是雲姑娘那處確實讓人備了薑湯,許是……”


    北棠彧感覺到空氣裏的涼意,又想起她那單薄的身子,立刻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走去。高富不敢遲疑立刻跟了上去,隻是在門口差點撞到皇上,嚇得他心髒撲通撲通跳。


    “皇上?”


    “你派人再去一趟,瞧清楚是不是真的病了?”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皇上懷疑雲姑娘裝病?


    高富神色一凜,立刻派小桂子親自去跑了一趟,又帶回了一個新消息。


    雲姑娘不開心吹著冷風呢,就是現在還沒生病,照這樣下去,生病是遲早的事。


    北棠彧聽到人在房裏麵無表情呆坐著,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就這麽生他的氣嗎?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高富,如果你是女子,喜歡上了一名侍衛,那侍衛也喜歡你,但那侍衛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極為尊貴的人,你會怎麽想?”


    高富一聽這話,總算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來是因為這事,皇上今天才會這般魂不守舍,難怪。


    他仔細斟酌這話,也在揣摩著皇上的心思,“如果是奴才,奴才會覺得很開心,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個身份尊貴之人?”


    “你不生氣他騙了你?”


    高富點頭,“剛開始肯定是生氣的,但如果他好好解釋,確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也不是不可原諒。畢竟與一個侍衛相比,有身份地位的人更能讓奴才過上好日子。一時生氣後想通了就會覺得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北棠彧聽著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隻是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涼意,“你真物質!”


    高富:啊???


    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哪裏物質?


    難道皇上不喜歡聽這話?


    他連忙畫風一轉,“也不是人人如此,像奴才這種比較物質的人才會看重身份地位。”


    北棠彧眼神這才緩和幾分。


    “那你覺得,對待不看重這些的人,該怎麽做才會讓她消氣?”


    高富聽清這話之後,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皇上這話是他要去哄人開心?皇上堂堂一國之君,除了麵對太後時偶爾需要稍微放低姿態,其他人,就連皇後,他也不曾說過幾句軟話,現在竟然想著去哄雲姑娘?


    他跟在皇上身邊侍奉這麽多年,真真是第一次見皇上如此溫柔體貼。


    可他是陛下啊,雲姑娘不來哄她就算了,他還要反過來,高富覺得這個世界太玄幻了。


    “皇上,這……老奴真不知曉。”


    要是一般人,那些珠寶首飾哄一哄,實在不行,皇上私庫裏還有好多好東西,但看皇上的意思,這些想必都行不通。


    一時沒想出辦法的主仆兩人,誰也沒有個好心情。


    入夜。


    皇上隻帶著高富一人來到了慈寧宮。


    “皇上,你這是要幹嘛?”


    “朕進去,你找個地方躲著。”


    慈寧宮早早落了鎖,北棠彧也不方便再從門口進去。


    高富看著越過宮牆的皇上,有些目瞪口呆。


    皇上翻牆找女人,這是何等新鮮事?說出去,隻怕都沒有人會相信。


    北棠彧這邊沒有驚動任何人,來到了雲洛曦的房間外。


    對於慈寧宮,他從小開始便來過無數遍,早已對這裏一草一木熟悉不已。


    屋內漆黑,北棠彧從袖子裏拿出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借著它發出的不甚明亮的光,他總算看到了熟睡的人。


    華麗的蠶絲錦被壓不住她迭麗迷人的容顏,一頭烏黑順發如同流水般傾瀉在枕上,她的麵容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顯得如此寧靜,如同月光下的芙蕖,清冷而高貴。


    空氣裏似乎也有淡淡的清香,他抱過她,知道那是她身上散發的體香,她的人,從裏到外,都有讓人沉醉的資本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在最後一刻停住,生怕驚醒了她。


    凝視著她的睡顏,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溫柔,他小心翼翼坐在床邊,用指尖輕輕描繪著她的輪廓,仿佛在欣賞一幅精美的畫卷。


    仿佛感覺到什麽,女子黛眉微蹙,突然轉過身去,蓋到肩旁處被子滑了下來,露出那細滑白嫩的香肩,他的視線一下子被那處吸引。


    他的心跳瞬間加速,仿佛被那香肩的細膩和雪白所吸引,又似乎被那月光下的芙蕖所迷惑。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內心的渴望如同洪水猛獸,無法抵擋。


    輕輕伸出手,將那滑落的被子重新蓋好,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的肌膚,那溫熱柔嫩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栗。


    似是做了夢,她睡的有些不安穩,身體動來動去,嘴裏還隱隱約約吐出幾個字。


    “……唐北……北棠彧……騙子……”


    北棠彧側身過去,屏氣凝神,終於聽到了她在說什麽。


    沒想到今日發生的事在夢裏依舊困擾著她,他低聲開口,“洛洛,朕以後再也不騙你,好不好?”


    許是聽到了他的保證,熟睡之人撒嬌般哼唧兩下,然後眉宇徹底舒展,看得他心生柔軟。


    他伸手撫過她臉頰上的一絲秀發,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她睡著的時候安靜,不會像白天那般抗拒掙紮。


    視線往下,那兩瓣桃花般的嘴唇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的身體仿佛被操控般,唇瓣緩緩貼了上去。


    他不敢用力,怕驚醒睡夢中的人,吻聲輕輕如微風,卻泛起心間的漣漪。


    見人依舊未醒,北棠彧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描摹吮吸,仿佛要將她的所有甜美都吸入口中,那微涼的唇瓣在他的吻下逐漸變得溫熱。


    窗外的月光如水,悄然灑進屋內,映照在她白皙如玉的臉龐上,更添了幾分聖潔。北棠彧的眼中滿是溫柔與眷戀,他的吻越來越深,卻仍舊那麽輕柔,仿佛在訴說著他的心動與愛意。


    雲洛曦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隨時都會醒來。


    北棠彧心中一緊,連忙停下了動作。


    最後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幫她捏好被角後悄無聲息離去。


    高富終於見到了皇上出來,心情激動。


    他侍奉兩任皇帝,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連帶著他自己也有了一次難得的經曆。


    就是不知道皇上在裏麵幹了什麽,有沒有讓雲姑娘發現。


    他在心裏感慨,連皇上這樣的明君都要被逼成采花賊,這雲姑娘著實厲害。


    這天晚上,北棠彧一個人在紫宸殿孤枕難眠,腦海裏全是雲洛曦的身影。


    許久,他才睡了過去,夢裏也是雲洛曦。


    “玄之……玄之……”


    他睜開眼,發現一女子正躺在他的懷裏,每叫他一次就會在他臉上印下一吻,然後笑著看他,像一隻不諳世事的小狐狸,勾人而不自知。


    見他沒反應,她生氣般咬住他的下唇瓣,“這麽不專心,我要懲罰你。”


    他覺得好笑,“洛洛想如何罰我?”


    她苦惱地抿著嘴唇,“嗯……我想到了,那就罰你吻我,直到我滿意為止。”


    北棠彧求之不得。


    吻漸漸往下,從脖頸到鎖骨然後……


    心中的欲望徹底爆發,他在她身上為所欲為,失了身失了魂,做了一切他想做卻又沒做過的事。


    “洛洛,你是愛我的,對嗎?”


    他的聲音暗啞,語氣裏是緊張的期待。


    可是女子在低聲嗚咽,並沒有回答,他越發想向她證明自己對她的愛,抱著她一下下,親吻她的眼淚,直到她終於說出那個字,他才像得勝的將軍。


    一夜荒唐。


    北棠彧醒來時還有些意猶未盡。


    隻是床上並沒有那個身影,隻有淩亂的床鋪和那傾瀉的欲望。


    “皇上……”


    “備水,朕要沐浴。”


    高富連忙領命而去。


    隻是那溫熱的水……


    北棠彧暗罵一句,匆匆洗過澡後就去上朝,隻是往日那些肱骨大臣都一個個變成討人厭的老頭子。


    “皇上,你這是去?”


    高富看著北棠彧不像往常一樣去宣政殿批改奏折,出聲問道。


    “去慈寧宮陪太後一起用膳,怎麽,你有意見?”


    “不,奴才沒意見。”


    他哪敢有意見,隻不過,昨日的事皇上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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