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佩蘭拿著一塊雞蛋糕遞到顧望星麵前:“星星吃,這是你雲姐姐買的。”


    顧望星盯著雞蛋糕眼睛眨了眨,伸手接過後掰成兩半,自己吃一塊,一塊舉著遞給杜佩蘭。


    “你自己吃,娘不餓。”


    顧望星不為所動。


    杜佩蘭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星星真乖。”


    看著小女兒乖巧的模樣,一想到想起當時的凶險,眼眶就忍不住發酸。多虧了雲知青,要不是她,女兒也許早就……這樣的大恩大德他們家怎麽回報都不為過。隻是昨晚兒子說的話,她現在還仿佛很不真實。


    雲知青怎麽就成了她兒子的對象了呢?


    他們家現在這種情況跟雲知青扯上關係不就是害了人家姑娘嗎?像他們這樣家裏成分不好的人家,別說城裏知青,就是最山溝溝裏的姑娘也不願意嫁進來。


    雲知青不懂這些利害關係,可雲家長輩呢?她可是聽說了,雲知青大哥年紀輕輕就是部隊裏的副團長,還和縣長有些關係,到時候人家家裏人反對,阿川難受不說,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雲知青的名聲就會被他們家連累。


    親兒子的幸福,雲知青的名聲,哪樣都重要。昨晚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睡好,一閉眼就想到兩人將來要麵對的現實,她就覺得內心無比煎熬。雖然阿川跟她說雲知青了解他們家的情況,但有些事情並不是表麵那麽簡單,還是要跟她好好談談。


    雲洛曦去到學校,找到了金校長說明來意,金校長當場讓她彈了一曲,《歌唱祖國》的旋律在教室裏響起,伴隨著雲洛曦優美的歌聲,金校長激動地連連點頭。


    原本學校裏包括校長一共四個人,有五個年級,一年級一個教室,二、三年級一個教室,四、五年級一個教室,三個老師分別是他們的班主任。他們都是公辦教師,雲洛曦這種隻能算是代課老師。


    學校隻有兩排土坯房,一排是教室,一排是老師的辦公室和灶房。老師和離得遠的學生可以帶米麵去學校,中午就在學校飯堂吃。


    有了新科目,課表自然要重新安排,校長讓她明日再過來,不過有個好消息,體育課、音樂課這些課程都會安排在下午,所以雲洛曦不用早起來學校,這對雲洛曦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消息。


    “謝謝校長,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明日中午吃了飯再過來,學校下午一點半上課,你看著時間來。”


    雲洛曦提著布袋又原路返回了。


    沒多久,雲知青當上小學音樂老師的消息不脛而走。


    消息傳到和雲落霞在一起幹活的人耳中,那人眼中的嫌棄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沒想到雲知青竟然這麽厲害,還能去做音樂老師,我說了雲知青一看就和我們不一樣。”


    那人見雲落霞完全沒搭理她的意思,以為她還在為之前自己說過的話生氣。


    “邱嬸子,搞錯啦,不是這個雲知青,是另一個雲知青呢。”


    “啥?還有一個雲知青?”


    不怪她不知道,東風大隊有四個大村子,每個村子都隔了段距離,除非發生了什麽大事才會知曉。雲洛曦一直都在杏花村也沒怎麽出來過,一直傳來了個女知青很漂亮,邱嬸子見到雲落霞的時候心裏還在吐槽,好看是好看,也沒那麽誇張吧,結果是她一直搞錯了。


    另一個婦女看著雲落霞埋頭越走越遠,像是沒聽到她們的話。


    “聽說是堂姐妹呢,你這都不知道。”


    “我哪有時間關注別人的事?每日上工都累得要死要活,你是不知道啊,家裏那個懷孕的賤蹄子一天天仗著肚子啥事不幹,連飯都是我下工回去再做,一說她就鬧著肚子痛,要不是看在她懷著我們家長孫的麵子上,早就被我攆回娘家了……”


    “淮景哥。”


    周淮景看她一眼,“你怎麽過來了?”


    “淮景哥,你餓不餓?我這裏有煮雞蛋,是今天早上特意給你煮的,你最近瘦了好多。”雲落霞越說越心疼。


    這是她從村民那裏換的,換了十個雞蛋一共五毛錢,就想著給淮景哥補補身子,他才下鄉一個月,不僅黑了還瘦了,每天辛苦幹活吃也吃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再也沒有了以前的精氣神。


    想到雲洛曦櫃子裏藏著那麽多好東西寧願分給別人,都不舍得拿出來分給他們,雲落霞就恨得牙癢癢。


    周淮景看著她手心捧著的那枚雞蛋,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我不要,你自己吃。”


    “我已經吃過了,這就是給你的。你放心,我跟村民換了好多呢,我們都要好好補補,可不能捱壞了身子。”


    “那我也不能要,這是你的東西。”


    雲落霞心中無比感動,更加確定自己看人的眼光沒錯,淮景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隻要自己一直關心他,淮景哥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感動的。雲洛曦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拿什麽跟她比?


    在雲洛曦不知道的地方,周淮景再一次得到了別人的補貼,隻不過是從原主變成了雲落霞。雲洛曦也沒打算親手報複他們,沒了冤大頭的幫助,他們這輩子會活成什麽樣子,她拭目以待。


    “雲知青,在家嗎?”


    雲洛曦打開門就看到門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心下有些緊張。


    “嬸子?”雲洛曦讓開身子讓兩人進來。


    “來打擾雲知青實在是不好意思,之前你救了星星,一直沒能親自給你道謝,今日是特意帶她過來,星星,你看,這是救了你的雲知青。你還記得嗎?”


    顧望星就那樣睜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看著雲洛曦,臉上沒什麽表情,手中提著的東西舉了起來。


    杜佩蘭連忙解釋。


    “謝謝星星的禮物,你在這裏等一下,姐姐也有東西給你。”說完就快步跑回了房間,從係統商城裏花了2積分買了一個符合這個年代的鐵皮火車和鐵皮青蛙,又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兩個沒用過的大腸發圈出來。


    “這是送給星星的,你看這裏是發條,擰緊了青蛙就會自己跳,火車呢就按下麵,你看,這樣它就會自己開走了。”


    “還有這個發圈,好看嗎?這個黃色碎花,這個粉色碎花,小姑娘綁起來很好看的,星星喜歡嗎?”


    顧望星不說話,雲洛曦臉上也不見半點嫌棄,還掛著笑像是在跟小姐妹分享新奇的好東西,杜佩蘭見此眼眶微紅,難怪阿川那麽堅定,雲知青不僅人長得漂亮,善良又有耐心,分明是城裏教養出來的孩子,人半分不嬌縱反而顯得格外親和,像那能驅散陰霾的陽光般熱烈美好。


    顧望星那原本清冷如星子的眼眸,在雲洛曦的溫柔注視下,漸漸有了細微變化,她小手觸碰著鐵皮青蛙又小心翼翼放下,轉而看向那緩緩行駛的鐵皮火車,慢慢走了過去。


    “雲知青,這麽貴重的東西我們不能收。”


    光是那鐵皮青蛙聽說一個都要十幾塊,還不一定買得到,也不知雲知青費了多少心思才買到這兩個東西,她怎麽好意思收下?而且……


    雲洛曦不知那輛自行車的事顧妄川有沒有跟他母親說過,跟那自行車相比,這兩個小玩具真算不得什麽。


    “嬸子,我買了不玩也是浪費了,不如送給星星,你看她是不是很開心?”


    雲洛曦這話一下子就抓住了杜佩蘭的軟肋,因為她也很久沒看到顧望星像現在這般小孩子模樣,小火車去哪她就跟在後麵,小火車上還坐著鐵皮青蛙。


    星星她,很開心。


    “那謝謝雲知青。”


    禮肯定要還的,她得好好想想,眼前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雲知青,你坐下來,嬸子跟你聊會天好嗎?”


    雲洛曦自然應下。


    小姑娘大大方方,杜佩蘭反而有些難以啟齒,可有些話不說清楚,對誰來說都是一個隱患。她緩緩開口,“雲知青下鄉不久,想必對很多事都不清楚,你是個好孩子,嬸子有些話也不瞞你……”


    杜佩蘭把家中情況和村裏人對他們的態度,還有現在的國家政策都跟她說了一遍。


    “我們這種身份,一輩子都隻能是農民,就算阿川有修車的手藝也識字,也是一輩子都不能進城當工人。”


    這年代文化不重要,隻有成份好,才有資格競爭進國營單位,而他們家,沒有這個可能。所以,她才不想雲洛曦嫁給他兒子,她以後要是有機會回城最好,就算沒有,嫁到城裏去也不是不可能,沒必要因為年少不懂事,就把一輩子搭進去。


    杜佩蘭沒有直說她和顧妄川的事,可雲洛曦聽出來了。


    “嬸子相信以後的政策會變嗎?”


    “什麽?”


    雲洛曦挽著她的手臂,聲音明快堅定,“嬸子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是時代在變化,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現在看來絕不可能的事情,以後呢?也許有千千萬萬條道路可走。”


    杜佩蘭緊緊握著顧望星的手,腦海裏是雲洛曦那雙自信耀眼的眸子。


    是啊,他們也是經曆了時代的改變才會變成如今這般,沒有誰能比他們更了解。


    雲洛曦在知青們下工之前出了院子,就看見了不遠處樹下的身影,雲洛曦笑著跑過去。


    “你來多久了?怎麽不過去找我?”


    “剛到,我知道你這時候會出來。”顧妄川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今天去學校怎麽樣?”


    “當然通過了。”雲洛曦高興地跟他分享今天的事情,“我彈了一曲《歌唱祖國》,校長誇我彈得好,讓我明天開始去學校上課呢。”


    顧妄川輕柔地摸摸她的頭:“洛洛真厲害。”


    “那當然,我不僅會彈琴還會唱歌跳舞,嗯,還會畫畫,以前學過的東西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真是多虧了我爸爸媽媽他們。


    那時候我不想學了就發脾氣,爸爸就說是他沒本事,要讓女兒這麽辛苦,說著說著就抹眼淚,他一哭,我媽就沒心情做飯,大哥做飯又難吃,吃了三次之後我就知道了,我爸不能哭,哭了我就沒飯吃。”


    “那後麵洛洛就不偷懶了?”


    “是也不是。”


    顧妄川看她糾結的眉眼有些好奇。


    “我後來就一邊乖乖學,一邊哄著大哥好好學廚藝,在大哥終於學成之後,我又偷了一次懶,然後我爸爸就罵哥哥,邊哭邊把他趕了出去。哼,我長大後才知道,這就叫苦肉計,虧得他們把我騙得團團轉。”


    “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壞?”


    顧妄川低頭,好看的鳳眸裏全是她的身影,“沒想到洛洛小時候這麽辛苦。”


    他這麽說,雲洛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算辛苦啦。”


    “我們不是去那間老房子嗎?”


    “去我家。”


    雲洛曦瞪大眼,去他家?


    “嗯,我娘說讓我請你回去吃飯。”


    “你怎麽不早說呀?我上門都沒帶禮物,這怎麽好意思?我們回知青院拿東西再過去。”雲洛曦嗔他,拉著他的胳膊往回走。


    “不用這麽麻煩,今天你送給星星的禮物已經夠貴重了。”


    “怎麽能那麽算呢?那是給小孩子玩的。”


    顧妄川牽著她往前走,這條小路沒什麽人,“你要是再帶東西過去,她反而會不自在。不用擔心,她知道洛洛是什麽樣的人,你能過去,她就已經很開心。”


    杜佩蘭今天殺了一隻雞,原本想著燉好叫兒子送過去,哪知兩人剛好有約,“請雲知青到家裏來吃吧,晚點再送她回去,不讓人看到就行。”


    兩人來到顧家,就看到顧望星正坐在凳子上摘菜,旁邊還有一張凳子,上麵整整齊齊擺了兩個東西,正是今天送她的禮物,看到小姑娘這麽珍惜,雲洛曦心裏也開心。


    顧望星聽到聲音,側頭往門口看了過來,眼神隻落在雲洛曦身上。


    雲洛曦笑著朝她擺手,顧望星下意識也伸出手去,那菜葉子搖啊搖,顧妄川看到這一幕有些不可思議。


    “阿川,你看,星星跟我打招呼誒,好可愛。”


    懵懵懂懂的,有點像後代的機器人公仔。


    顧妄川家裏有大小四間泥瓦房,兩間臥室,一個吃飯的堂屋,還有一個灶房,至於廁所和洗澡房,雲洛曦暫時沒看到在哪裏,屋子雖小卻收拾得很幹淨。


    杜佩蘭從灶房走出來,讓顧妄川給她泡麥乳精,“等下就可以吃飯了,阿川,你帶雲知青先坐。”


    見人真的要去泡麥乳精,雲洛曦連忙阻止,“快吃飯了,我不喝那個。”


    顧妄川給她端了一杯溫水。


    “我有東西給你看,你要去看嗎?”


    “看啊,在哪裏?”


    “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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