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後醒來,半臥於美人榻上的雲洛曦,手中捧著一本遊記,美眸專注地看著大夏朝的風土人情,遊記中細細描繪的江南水鄉,大漠孤煙,畫上寥寥幾筆勾勒出不一樣的風景,她看著有些入了迷。


    “小姐,小姐。”


    青紅快步走進,見人還沉浸在書裏,輕輕喚了兩聲,恐聲音太大驚擾了榻上的美人。


    雲洛曦回神,眼中是疑惑之色。


    “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了東西過來,現在還等在門外,可要把人請進來?”


    雲洛曦嘴角輕輕揚起一絲弧度,眼神卻有些驚訝,輕點了下頭,讓人把她扶著坐到輪椅上,推著到了外間。


    李必安今早隨太子前來公主府,不過沒有進內院,所以並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但和公主府下人交談時,提起過暫住在這裏的雲姑娘,隻是,沒想到第一眼他竟然看愣了神,好在他很快恢複,微微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對麵的女子。


    “奴才李必安,奉太子之命,給雲小姐送來謝禮和道歉禮物。”


    其實太子的吩咐是借送東西給七公主的由頭,讓七公主把禮物轉交,哪知七公主一聽這話就直接拒絕,李必安才親自把東西送過來。


    雲洛曦看向他身後的四個丫鬟,每人手上的東西都蓋上紅布,並不能瞧出來裏麵的是什麽,隻是想必太子殿下送的禮物肯定不會差。


    “有勞李公公,謝禮我就收下了,至於道歉禮物……”她有些躊躇開口,聲音有些緊張,表情不由自主流露出一抹淡淡的驚惶,“太子並未做錯什麽,我也沒放在心上,望太子也不必介懷。”


    姬元胤聽到李必安回稟時,握著毛筆的手微微用力。


    他當時的態度那般傷人,她卻這般大度,還反過來安慰他,他心下微動,不禁問了句,“她當時表情如何?”


    李必安見太子如此態度,沒好意思說對方並沒有多少神情,婉轉說了句:“雲小姐姿態從容。”


    姬元胤聽懂了,也不知心裏是什麽想法,第二日,姬元胤親自去庫房挑選了好幾件番邦上貢的珍寶,件件皆是稀世之物,流光溢彩,映照著他眸中複雜難辨的情緒。


    他特意挑選了一枚通體剔透,內蘊雲霞般斑斕色彩的琉璃玉佩,這天下僅此一件的寶物,與她倒是最為相配。


    在外人看來,太子兩度出宮去公主府探望受傷的七公主,實在是兄妹情深,某些覺得太子有些不近人情的臣子知道這事,也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太過片麵。


    “雲姐姐,你來啦?”


    雲洛曦看見太子坐在上首,她身體下意識有些微微僵硬。


    “臣女見過太子,見過七公主。”


    “哎呀,雲姐姐怎麽還是這樣客氣?快過來坐。今日皇兄來得正是時候,我們一起用膳,也讓他嚐嚐我公主府的美味,雲姐姐不必拘謹。”


    姬元胤自是見到了她的反應,沒有驚喜,有的是淡淡的疏離和抗拒。


    “一起用膳吧。”


    雲洛曦聞言,坐在了公主右側。


    “皇兄,這可是父皇專門派人給我尋來的廚子,不僅淮揚菜做得好,還擅長做各種點心,皇兄今日是有口福了。”


    十六道菜整整齊齊擺在桌上,三人安靜用膳,姬元胤的眼神卻偶爾看向那個儀態優雅的女子。


    她的丫鬟熟練為她布菜,她動作優雅地夾起小碗裏的菜緩緩送入嘴中,細細咀嚼,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吃過幾口菜後,接著小口小口品嚐另一個小碗裏丫鬟舀好的湯。


    夾起一塊白袍蝦仁,她咬上一口後,姬元胤察覺她眼睛亮了一瞬,雖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但就是細微的變化,他知道雲洛曦對這道菜的滿意。


    姬元胤鬼使神差從桌上夾了一塊,驚得旁邊布菜的李必安手裏筷子差點掉下來,剛剛太子吃過這道菜,並沒有表現出特別喜好,怎麽自己主動伸手夾菜了?


    姬元胤不知道李必安的想法,隻覺得剛剛沒什麽特別的菜肴此刻吃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吃得慢條斯理,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在從小學習宮廷禮儀的姬瑾妤旁邊,一點都沒有被比下去,反而多了一絲別樣風情。


    他的眼神不知不覺被她吸引,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雲洛曦抬起眼來,與他四目相對。


    她那雙大而亮的美眸似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睫毛眨了眨,透露出幾分無辜和疑惑。姬元胤看到她如此呆萌可愛的模樣,竟一時忍不住微彎起唇角。


    雲洛曦在他的笑容裏愣神片刻,很快臉頰上悄然泛起兩朵紅雲,如同春日裏初綻的桃花,嬌豔欲滴卻羞澀難掩。她慌忙低下頭,繼續以那令人賞心悅目的姿態進食,隻是偶爾偷偷抬眸,沒看到姬元胤看她,悄悄鬆了口氣。


    姬元胤餘光捕捉到她這一舉動,嘴角弧度愈發明顯,心中不禁多了絲柔軟和莫名的歡喜。


    正在專心用著膳的姬瑾妤絲毫沒注意到旁邊兩人的反應。


    雲洛曦當然知道他還在注意著自己,那逐漸往上的好感度提示已經到了二十五,還在繼續漲。


    沒想到一起吃個飯還有這樣的好事,雲洛曦自是要時刻展現自己最好的那一麵,每一個舉止都是她的精心設計。


    還有這兩日,無論是花園偶遇,還是拒絕賠禮,都是在一步步為下一次見麵算計,赫連奕快回來了,她要在他回來之前在姬元胤心裏占據足夠重要的位置,他才會為自己所用。


    李必安跟在太子身邊多年,倒是有所察覺,但又告誡自己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用完午膳,姬元胤又對眼前的女子有了新的了解。


    她規矩極好,又渾身帶著少女的那種嬌態;膽子雖小,但很快能強迫自己鎮靜下來,不會讓自己失態;會在確認安全之後悄悄探出頭來,像一隻小動物般觀察四周,憨態可掬讓人心生柔軟。


    她喜愛清新的顏色,青色,白色,藍色,在她身上越發顯得她清新脫俗,但他覺得鵝黃色、櫻粉色甚至紅色也很適合她,淡雅時如遺世獨立,明媚時傾國傾城。


    每一麵都如此生動,讓人難以抗拒。


    飯後,陽光透過精致的窗欞,灑在雲洛曦身上,為她鍍上柔和的光暈,她輕輕整理著衣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透露不經意的優雅,仿佛世間萬物都在她的溫柔中失去了鋒芒。姬元胤的目光不自覺跟隨,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思緒。


    “皇兄,你怎麽又送東西過來了?”姬瑾妤看見侍女端著托盤忍不住欣喜。


    “是送給雲姑娘的賠禮。”


    姬瑾妤手一頓,狐疑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流轉,皇兄昨日被拒一事她也聽說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會為了這事親自上門。


    堂堂太子跟人道歉賠禮已是破天荒,畢竟沒有誰能讓太子給他道歉,可偏偏……要不是她對皇兄足夠了解,她還會以為皇兄是什麽溫文儒雅的公子,他可是自小被父皇帶在身邊當作儲君培養的人,心思深沉,連母後都說看不清他內心想法。


    現在竟然會一而再上門,姬瑾妤腦子裏有什麽想法一閃而過,很快,快到她沒來得及抓住。


    別說姬瑾妤,雲洛曦聞言都微微睜大了眼睛,“太子殿下……”似是又想起昨日的事,他的話他臉上厭惡的表情,她唇瓣緊抿,不自覺避開男人的眼睛,像隻受驚的小鹿,那抹不經意間流露的脆弱,讓姬元胤的心莫名一緊。


    不想昨日之事成為兩人之間的不好的回憶,姬元胤還是執意要把事情說開,姬瑾妤帶著人下去,屋內隻剩下兩人,雲洛曦下意識也想跟上去。


    她想躲他!


    姬元胤皺了皺眉。


    “雲姑娘很怕孤?”


    雲洛曦下意識抬頭看向走近的男人,站在離她一步之遙處的地方男人垂下眼瞼,靜靜注視著她,無端讓人覺得他有幾分委屈。


    她放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攥緊,視線悄悄移到旁邊,“沒有。”


    “那為何雲小姐不敢看著孤?”


    “太子身份尊貴,臣女不能直視太子容貌。”


    “孤準你看。”


    雲洛曦心裏吐槽,昨日還罵她想勾引他,現在又想讓她看自己的臉,男人真是陰晴不定。


    隻是昨日被那般對待,雲洛曦覺得不能一味順著他,女人一直柔弱會讓男人覺得可以輕易掌控,小小的出格,反而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男人很賤,太過輕易掌控的東西,就算是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有會覺得膩味的時候,有時候帶刺的玫瑰才會更令男人珍惜,畢竟受虐也是一種情趣。


    “有人說過,臣女的眼睛會勾人,為了不再造成誤會,臣女會謹言慎行。”


    姬元胤:“……”


    說這話的人倒是沒說錯,她確實長了一雙會勾人的眼睛。


    姬元胤嗤笑了聲,這麽多年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無論家世長相,無不是溫柔小意討好著他,就連那些平日裏囂張跋扈,心狠手辣的女子在他麵前都要裝起柔弱,雲洛曦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女人,柔弱卻不軟弱,生氣了也會伸出爪子反擊,即使這反擊在他眼裏不過是故作凶狠罷了,但卻讓她更鮮活有趣。


    所以聽她這麽說,姬元胤心裏沒什麽怒意不說,反而更想逗她。


    走近一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對上那雙驚慌的水眸他眼底劃過抹異色,“看來雲姑娘並不如自己所說那般,沒把昨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你這算不算是欺君?”


    “你……”雲洛曦氣鼓鼓瞪著他,像是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話。


    “孤如何?”


    雲洛曦嘴巴微張,像是想辯駁,但又似顧及身份最終隻問了句,“是不是臣女收下殿下的禮物,這事才算過去?”


    他的指節處重量消失,是她悄悄移開自己的下巴,察覺她的美眸中流出些許不滿和無奈,姬元胤才發覺是自己魔怔了。


    “嗯。”


    她微微鬆口氣,“那臣女就恭敬不如從命。”


    見人還站在她麵前,雲洛曦想要移動輪椅隻能往後退,眼看著輪椅要撞上桌子,姬元胤眼疾手快雙手抓著了她的胳膊,“小心。”


    他俯身靠近,她受驚抬頭,姬元胤察覺唇角處傳來溫熱,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微妙而黏稠。


    雲洛曦睜大的眼眸裏滿是錯愕,“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兩人靠得極近,雲洛曦害怕得有些微微發抖,她伸手把男人推開,“我真不是故意的,”她使勁擦著自己的嘴唇,那本就嫣紅的唇瓣此時紅得要滴血,“我沒有,我沒有想勾引太子殿下,求殿下恕罪……”


    姬元胤剛緩過神,就見眼前的女子一隻手蹂躪自己的嘴唇,另一隻手抹掉嚇出來的眼淚,還不停解釋。姬元胤覺得自己肯定病得不輕,因為他此時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她勾引自己,而是……


    她在嫌棄自己。


    “你這是在做什麽?”姬元胤抓住她擦嘴唇的手,雲洛曦另一隻手又覆了上去,他隻能把她兩隻手都鉗製住,這下,他能清晰感到她的害怕,她的身體似在顫抖似在掙紮,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白皙的臉頰滾落。


    這一刻,姬元胤才知道,他昨日的幾句話到底對她造成了多大傷害,讓她現在因為無心之失,也這樣害怕,怕他誤會,怕他責罰,又或是怕他……羞辱。


    看到她這樣的反應,他的心仿佛被人拿著針緩緩地一針針刺下去,止不住的疼。他想伸出手抱她,卻怕她更懼怕自己。


    長這麽大,姬元胤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情。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孤的失誤,孤沒怪你。你沒有勾引,一切都是孤自己的問題。”


    “我真的沒有……”她喃喃解釋。


    “孤信你。”


    在門外守著的幾人,特別是青紅和青藍聽見小姐的哭聲,想要衝進去卻被李必安擋在外麵,青藍一轉身就去尋七公主。


    姬瑾妤收到消息輪椅滑得飛起,很快,輪椅帶著人衝進了屋子。


    “皇兄,你……”


    她剛剛看到了什麽?


    “你先出去。”


    姬元胤真正冷著臉的時候,姬瑾妤也會害怕她的親哥哥,隻是此時,雲洛曦哭得像兔子的眼睛,讓她稍稍把那份畏懼壓了下去。


    “我不,你怎麽又把雲姐姐氣哭了?難怪父皇說你這性子,要不是因為你是太子,這輩子怕都娶不上媳婦,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姬元胤臉更黑了。


    他父皇到底都跟她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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