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壽堂出來,雲洛曦頓覺神清氣爽。


    東宮書房內。


    “殿下,今日赫連小將軍去了侯府見了武安侯和雲二小姐。”


    姬元胤握著毛筆的手一頓,墨汁順著筆尖在泛黃的紙上暈染開,留下一團墨漬。


    “他們說了什麽?”


    姬元胤不禁想,他們久別重逢,她見到他時會是什麽表情?她待他是如待自己一般疏離冷清,還是會朝他笑,說話低聲軟語?


    可有責怪他三年來不聞不問?又或者會委屈地紅了眼眶?


    腦子裏突然想起在公主府的時候,她低聲啜泣哭紅了眼的模樣,姬元胤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幽暗。


    陸景珩斂下眉眼,靜靜等待接下來的話。


    風影把兩人的對話像學口技一樣複述出來,連語氣和表情都一模一樣。


    “哢嚓。”


    筆杆應聲而斷,筆墨在紙上留下星星點點。


    信她護她?


    之前幹什麽去了?


    他也配?


    姬元胤冷哼一聲,抿起的薄唇透出幾分譏諷和煩躁。


    這時又一道身影悄無聲息進來,跪在風影身旁。


    “殿下,查到了。”


    陸景珩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微微頓步,天色陰沉,怕是要下雨了。


    這麽多年的友情終究是壓過了那點不甘。


    他祝殿下——


    雨過天晴!


    次日,赫連府上的馬車停在侯府門口,雲洛曦聞言眉心微動,換上一件藕菏煙沙散花裙,發髻上纏枝釵花步搖斜斜垂下,步履輕盈見微微搖晃,帶上青紅一起出了門。


    約她的是赫連家小姐赫連慧靈,可黑色駿馬上坐著的不是赫連奕是誰?


    雲洛曦早就猜到是這種情況,畢竟三年來,赫連慧靈一次都沒有約過她。


    從見到她出來,赫連奕的眼神隨著她的腳步移動,她以紗遮麵,盡管看不清容貌,可赫連奕知道,她麵紗之下是何等盛麗的美顏。


    “雲小姐。”


    “赫連公子。”


    赫連奕想伸手扶她上馬車,被青紅搶了先,他收回手,披帛隨風揚起擦過他的掌心,一觸即逝,毫無痕跡可尋。


    馬車裏,赫連慧靈見她進來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見雲洛曦沒看她,她又有些不爽。


    “今天中秋你怎麽……”


    到底是將軍府的姑娘,後麵的話沒好意思說出口。


    雲洛曦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麽。


    今年中秋,她沒給將軍府送禮。


    往年無論是中秋還是過年,又或者是赫連奕的娘親、弟妹和侯府老夫人生辰,原主都會用她娘以前給的貼己錢備上一份厚禮,她來的時候禮物已經備好了,但她沒送出去。


    雲洛曦覺得好笑,原主每次給他們送禮,但自己生辰的時候卻什麽都沒得到。


    “慧靈妹妹剛剛說什麽?”


    雲洛曦睜著大眼睛無辜極了,仿佛沒聽到她剛剛的話。


    “哼!虛偽。”她說的小聲,雲洛曦卻聽到了。


    也不知哥哥一回來怎麽就變了態度,去邊關之前,家裏鬧得雞飛狗跳,說死都不肯娶雲洛曦,要不是雲洛曦的外祖父出麵,還有她爹爹顧及將軍府名聲,怕是兩家結親不成已結仇,可現才回來幾天,昨日上門,今天又以她的名義約人,不僅是她,連她爹娘都覺得不可思議。


    曉雲初霽,秋日泛舟,簫聲獨奏的《鳳求凰》在湖麵某隻小舟上響起。


    太子殿下的手指捏得泛白,陸景珩藏於袖間的手也微微攥緊。


    他們一路跟來,看到兩人相攜同行,小姑娘拿著花環跑上去,赫連奕低頭詢問什麽,她輕輕點頭,赫連奕買下花環贈她,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兩人麵對麵站著,一個高大偉岸,一個風姿綽約,像一對神仙璧人。


    姬元胤轉頭買下那小姑娘的所有花環,紅色,粉色,黃色,五彩繽紛卻沒有人欣賞。


    兩人泛舟湖上,暗衛風七也當了一次棹船郎,劃著小舟一直跟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遠了,聽不到那人的聲音,船篷裏就會傳出一道不滿的咳嗽聲,兩次過後,風七知道了主子的心思。


    幸好今日湖上泛舟的人不少。


    《鳳求凰》就是在這時響起。


    風七隻覺得後背發涼。


    從姬元胤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時,小白就已經跟她說了,所以雲洛曦才有耐心陪赫連奕演戲,好感度已經到達百分之八十,還在緩慢上漲中,雲洛曦覺得接下來不用她再做什麽,姬元胤會解決一切障礙。


    那麽,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報仇了。


    豐樂樓聳立在洗夢湖邊,不遠處賣果蔬、首飾、小吃,還有雜耍的攤位匯集成一個小型集市,一方取靜供文人雅士賞湖上美景,一方熱鬧任普通百姓享秋趣。


    赫連慧靈好不容易出來,豐樂樓她去膩了,拽著她哥哥的袖子往集市那邊逛去,小孩追逐打鬧,一個慌神之際,雲洛曦腳步停了下來,在小孩要撞過來之時,雲洛曦被人攥住手腕撞進了一個緊實的胸膛,在青紅要喚出聲的時候,看見了太子殿下的那張臉,嚇得捂住了嘴巴。


    某個安靜的角落,姬元胤攥著女子手腕的手緩緩放開。


    雲洛曦神色透著驚慌,“太子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眼神往四周打量。


    “太子殿下,你這是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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