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射擊孔裏麵,一支支步槍,輕重機槍,以及屋頂的火力,組成了密集交叉的網。


    第二次的攻擊,持續時間不到半個小時,鬼子就又丟下了四十多具屍體,匆匆後撤。


    看著後撤的日軍部隊,鬆石明意識到,不能這樣打了。


    這跟送死沒有區別。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傳來。


    “報告聯隊長,師團長來了。”


    聽到這話,鬆石明臉色一緊。


    顯然,師團長也在關注這場戰鬥。


    不等他出去迎接,怒氣衝衝的鬆井石根,就已經背著雙手,手握馬鞭來到鬆石明麵前。


    “師團長閣下,您····”


    不等鬆石明說話,嗖的一聲傳來,馬鞭就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啪!!!啪!!!”


    鞭打的聲音傳來,可鬆石明卻也隻能強忍疼痛,不敢躲避。


    連續三鞭子抽完,鬆井石根這才冷冷道:


    “鬆石明,你這個蠢貨,你在猶豫什麽?兩次進攻全部受挫,河對岸租界的那些記者們,你知道他們怎麽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皇軍嗎?”


    “哈依!”


    鬆石明不敢辯駁,畢竟之前的兩次進攻,確實欠考慮,低估了敵人的火力和抵抗的堅決性。


    再加上臨近租界,那麽多記者也在盯著,這場仗打不好,丟人可就丟到國際上去了。


    鬆井石根一屁股坐下來,將手中的馬鞭,扔在桌子上。


    “三天後,國聯將會召開會議,調停我們大日本帝國和國府。


    統帥部不希望到時候上海還有任何一處陣地,掌握在國府手中,那樣對我們在國聯會議上的處境,將會產生不利影響。”


    這樣說著,他抓起一旁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光。


    “明天日落前,我希望看到大日本皇軍的旭日旗,插在四行倉庫頂樓。”


    “哈依!!!”


    鬆石明挺起胸膛,高聲回答道。


    鬆井石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馬鞭,手掌重重落在他的肩頭。


    “如果拿不下,你將不會繼續在中國戰場執行作戰任務。”


    “哈依!!!!”


    鬆石明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拿不下,那他就要滾回本土去,想要建功立業,便再無可能。


    等到鬆井石根離開,鬆石明目光陰沉下來。


    聯隊參謀禦手洗賢二,此時湊過去道:


    “明日日落之前,那我們需要加緊攻勢了。”


    看看手表,鬆石明道:


    “組織敢死隊,等到夜幕降臨之後行動。”


    既然白天進攻不行,那就發動夜襲。


    點燃一根香煙,陳少安坐在窗戶邊,看著波光粼粼的蘇州河,還有河對岸的霓虹世界。


    “國聯的會議三天後開始,我們至少要堅持三天時間。


    如果調停成功,說不定還能活著走出上海。”


    說話的是謝晉元。


    陳少安遞過去一根香煙,兩人並排坐在那裏,看著對岸的燈火輝煌。


    “你覺得會成功嗎?”


    他反問謝晉元道。


    謝晉元低頭沉吟一番,還是搖頭道:


    “不會,從甲午戰爭,到巴黎和會。


    曆史一次次地證明,將中國人的尊嚴和主權,寄托於洋人身上,最終隻會失敗。”


    聽到這話,陳少安笑了笑道:


    “你是個明白人,你說高層那些人會不明白嗎?


    他們當然明白,隻是太想安逸,死都要安逸。”


    “是啊,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中國人什麽時候才能懂得這幾千年前,老祖宗總結出來的道理啊。”


    謝晉元這樣說道。


    “希望我們的血,可以換來國人驚醒吧。”


    說到這裏,他拍拍陳少安肩膀道:


    “陳醫生,我們都是將死之人,也有了必死之心。


    你沒必要和我們一起赴死,今晚就離開吧。”


    又抽了一口香煙,陳少安側過頭去,看向謝晉元道:


    “謝團長,若是這一次能活下來,你想去哪兒?”


    這個問題,倒是讓謝晉元頗為意外。


    “國家動蕩,大丈夫豈能苟且偷安,賊寇一日不被趕出中國,我謝晉元的去處,就隻有戰場。”


    他這並非場麵話,而是在抗戰爆發之時,便在內心立下的誓言。


    陳少安對謝晉元自然是欽佩的,可對於他的結局同樣非常同情。


    “謝團長,抗日自然還是要抗日的,如果能活下來,我還是希望,咱們能並肩作戰。”


    這話說的雲裏霧裏,謝晉元聽得一頭霧水。


    可他還是笑了笑道:


    “當然,能和陳醫生這樣的高人,真英雄並肩作戰,謝某人三生有幸。”


    說完,他掏出一塊懷表,遞給陳少安道:


    “陳兄,這懷表是我心愛之物,您能冒死前來,挽救傷員,謝某感激不盡,這就算是我給你的謝禮了。”


    懷表不算多麽金貴,甚至還有些許劃痕,但是對於謝晉元來說,他也沒有更貴重的東西,可以作為陳少安的臨別贈禮了。


    將懷表拿在手中,端詳一番,遞回去道:


    “謝團長,這表你留著,以後的路還長。”


    這話讓謝晉元有些詫異,卻也知道,陳少安並不打算離開。


    看著起身離開的陳少安,他心中越加欽佩,也不由得心中感歎。


    若國人皆如此,我中華焉能有今日之局麵?


    “沙沙·····”


    幽靜的夜幕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群渾身上下,都捆綁著手雷,腦袋上捆綁著白布的日軍敢死隊隊員,正在地麵上匍匐,向四行倉庫靠近。


    在他們身後的黑暗中,則是大片的日軍預備隊隊員。


    隻要敢死隊可以炸開一條路來,他們就會果斷衝鋒,從三個方向,同時對四行倉庫展開攻勢。


    除此之外,蘇州河中,還有一群背負武士刀,赤裸身體的日軍士兵,想要借由蘇州河,從下方的水道,攻入四行倉庫內。


    到時候裏應外合,四行倉庫內的國府守軍必然慌亂,他們的攻勢也會事半功倍。


    四行倉庫內,多數士兵已經沉睡,隻有一部分執勤的士兵,目光炯炯地盯著前方的黑暗。


    隻是今晚連眼月亮都看不到,他們也隻能每隔五分鍾,向天空發射一次照明彈,照亮前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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