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飛過去把房門開了,卻見閃身進來的並非阿鳳,而是那身材更苗條的黛黛!


    “嘻……”黛黛調皮地笑著說:“你很失望吧,我不是你心愛的阿鳳姐姐。”


    高振飛關上房門,不解地問:“你為什麽騙我?”


    “我要不冒充阿鳳姐姐,怕你不開門呀,嘻……”黛黛又笑了起來。


    “那怎麽會……”高振飛表示對她們一視同仁。


    “哼!”黛黛酸溜溜他說:“你才會呢!就看你為她跑去澳門一趟,就知道你心裏是多麽愛她了。要是我也騙你,說有個妹妹讓人綁去賣,恐怕你就不會這麽急啦!”


    高振飛不禁一怔,急問:“什麽,你說誰騙我?”


    “阿鳳姐姐根本沒有……”黛黛突然發覺自己說溜了嘴,忙把下麵的話咽了回去。


    可是高振飛已經起了疑心,詫然追問:“你說阿鳳在騙我,她根本沒有個妹妹?”


    黛黛深恐從自己嘴裏泄漏出秘密,忙不迭否認。


    “哼!”高振飛忿然說:“你們都在騙我,連吳經理都在騙我!”


    黛黛知道禍已從口出,一時嚇得啞口無言,簡直不知所措了。


    高振飛頗有被愚弄的感覺,愈想愈氣,在澳門幾乎把命送掉了,不過是見義勇為,要替阿鳳救出她的妹妹,結果竟是一個騙局,豈不是存心拿他開玩笑!


    “我問你!”他雙手執住了黛黛的臂膀:“你們究竟為什麽要騙我?”


    黛黛哪敢承認,嚇得把頭連搖,矢口否認說:“我,我一點也不知道呀!”


    高振飛盛怒之下,似乎已忘了那天黛黛的柔情蜜意,雙手猛力一推,把她推得踉蹌倒退,跌坐在床上,恨聲說:“你既然不知道,我就去問阿鳳,她總不會不知道的!”


    說完,他氣衝衝地就要開門出去。


    黛黛大驚,急忙跳起來,撲過去將他雙手抱住,哭喪著臉哀求說:“高先生,你千萬不能去問阿鳳姐姐呀,要讓吳經理知道是我惹出來的禍,我的飯碗就要難保了……”


    高振飛嗤之以鼻,狀至不屑地說:“我不相信你除了幹這一行,別地方就混不了飯吃?”


    黛黛已經是淚汪汪的了,她說:“不瞞你說,我們都是預借十萬元以上的,吳經理手裏握有借據,他要是翻了臉,向我逼起債來,叫我一時拿什麽還呢?”


    高振飛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頗覺心有不忍,但想到自己的受騙,卻又實在不甘心,於是冷冷地說:“你既是怕砸了飯碗,我可以答應你,絕對不把這件事鬧開,讓吳理知道是你說出來的。可是你必需把實在的情形,老老實實告訴我!”


    “你真的不會去問吳經理?”黛黛仍不放心。


    “當然是真的!”高振飛認真說:“你既然告訴了我實情,我怎麽忍心連累你?”


    “那麽……”黛黛猶豫了一下,終於輕聲說,“我能告訴你的,隻是阿鳳姐姐根本沒有妹妹,吳經理騙你去澳門,要想查出崔胖子跟什麽人交易,這倒是事實。至於他為什麽要查清楚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連阿鳳姐姐也不明白。”


    “這麽說起來,隻有吳經理本人才知道囉?”高振飛追問。


    “大概是吧,”黛黛說,“我們一切都得聽他的,他叫我們怎麽做,我們就怎麽做,誰也不敢多問的。”


    高振飛看她不像是說謊,這才笑笑說:“你放心好了,我隻要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不致於白白替人賣命,還讓人蒙在鼓裏就行了。現在我已經明白,吳經理是在利用我,我會對他存著點戒心的。”


    黛黛懇求說:“可是你已經答應我……”


    “現在我不會去問他的,”高振飛安慰她說:“就是要問,也得等到適當的機會才問,絕對不把你牽連在內,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黛黛這才嫣然一笑說:“高先生,你真好……”


    說著,她忽然雙臂朝他脖子上一圈,兩腳一墊,自動送上個熱吻,以示對他的謝意。


    高振飛隻覺她吐氣若蘭,情不自禁地將她纖腰一摟,把她整個的嬌軀擁在了懷裏。


    黛黛嗲功十足,而且這時候怕高振飛去向老吳質問,知道是她泄漏了秘密,所以必須向他灌足迷湯,始能保得住這個飯碗。


    這一吻,真使高振飛銷魂蝕骨,足足吻了好幾分鍾,才不得不忍痛地離開她的香唇,換過一口氣來。


    “你不睡一會兒,時間還早得很呢……”黛黛眼睛裏流露出一片春意,似在向他挑逗。


    高振飛已被她撩得心癢癢的,笑問:“你陪我嗎?”


    黛黛存心大獻殷勤,哪有不陪之理,媚態畢露地微微點了下頭,故作不勝嬌羞地低下了頭去。


    高振飛已不是早些天的土包子,立即把她拉到床邊坐下,笑笑說:“那天你跟阿鳳比身材,看得我眼花繚亂,沒有能看清楚,現在你可以讓我單獨欣賞一下嗎?”


    黛黛真有她一套,既不推,也不就,衝他嫣然一笑,卻將身子往後一仰,睡在床上,閉起眼睛,完全是任憑閣下擺布的意思。


    高振飛這時候才注意到,黛黛身上穿的是一襲緊身洋裝,拉鏈在背後,使他無從下手。


    他毫不客氣,將她的嬌軀翻了個身,拉鏈由上而下,一直拉到股縫上,嘿!想不到這位女郎竟懶到如此,裏麵居然是全部真空的呢!


    高振飛不由挪揄說:“你好節省呀!裏麵竟什麽也不穿!”


    “這不正合你們男人的胃口嗎?”黛黛回答得更妙!


    高振飛忍不住噗哧一笑,當即不再老實,將手伸入洋裝裏,在她光滑的背上撫摸起來。


    黛黛怕癢,被他摸得“咯咯”地笑個不停,忽然一翻身,雙臂一屈,從掛在肩頭上短袖口褪了出來。


    高振飛已是駕輕就熟,隻將領口輕輕往下一拉,她整個赤裸裸的上身,已然呈現在眼前。黛黛故意把雙峰挺得高高的,似乎在炫耀她的“貨真價實”,引以為傲呢!


    那天高振飛擔任裁判,就覺得阿鳳的體型比較豐滿,卻不及黛黛的懂得把握男人的心理。她不像阿鳳的開門見山,說脫就把全身脫得精光,讓人一目了然,毫無神秘感,覺得不過是如此而已。


    黛黛是帶點吊胃口的,那天她跟阿鳳比身材,先讓阿鳳脫得一絲不掛,她才慢條斯理的,背著高振飛一件件的脫……


    現在,她雖然裏麵真空,脫掉了洋裝,便全部一覽無遺。她卻變了個花樣,讓高振飛動手替她代勞,這樣自然別有一番情趣。


    高振飛的“道行”畢竟不夠深,眼見那挺起的豐滿雙峰,早已情不自禁、心魂蕩漾了。


    正將頭低下去,吻上了她肉峰那粒殷紅的小葡萄,忽然房門上被人重重擂了幾下。


    真他媽的煞風景!高振飛氣得暗罵一聲,抬頭怒問:“什麽人?!”


    “開門!”房外是女人聲音,似在發怒。


    高振飛分辨不出是誰,心想可能是阿鳳醋勁大發,於是急叫黛黛整衣起床,然後才去開了房門。


    誰知出現在房門口的,赫然竟是蘇麗文!


    她滿麵怒容,後麵跟著老吳,未等高振飛開口,他已搶前走上一步,攔在蘇麗文與高振飛之間說:“讓我先問問清楚……”


    蘇麗文卻一把將他推開,怒不可遏的說:“姓高的,你照子放亮些,少在我麵前搗鬼,我蘇麗文可不是好惹的!”


    “怎麽啦?”高振飛故意裝傻:“在下又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蘇小姐,這麽一大清早,跑來開口就亂罵街!”


    蘇麗文鐵青著臉說:“哼!你自己心裏明白!”


    老吳連忙從中說:“老弟,蘇小姐說你一早到她那裏去過,還帶了個身份不明的人去,是不是有這回事?”


    高振飛若無其事笑笑說:“吳經理,在下一回香港,就被‘的士’誤送到‘桃源招待所’,讓崔胖子那班人困住了,除非我能分身,請問我怎麽能帶了人到蘇小姐那裏去?”


    “是呀!我也是這麽說的!”老吳幹巴巴的笑了笑說:“蘇小姐,恐怕王媽認錯了人吧?”


    “哼!你倒會袒護他!”蘇麗文忿聲說:“他還向王媽伸手借了一百塊錢,這還會假得了嗎?”


    “那倒奇怪了!”高振飛表示詫意的說:“那位王媽大概沒睡醒吧!”


    蘇麗文一口咬定說:“老吳,我跟你說過了,這小子一定是崔胖子的人,你偏不信,現在已經證明他是來臥底的了,我看你還有什麽可說!”


    老吳似信非信的望望高振飛,寒著臉說:“老弟,我待你不算薄,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可太對不起我啦!”


    高振飛故作氣憤說:“吳經理要是懷疑這一點,在下就百口莫辯了!”


    “你還有什麽可辯的,事實俱在!”蘇麗文怒目相對:“姓高的,你的膽子倒真不小,居然混進了‘天堂招待所’,老吳能被你騙過,我蘇麗文可不會像他一樣糊塗,會聽信你那套鬼話的!”


    高振飛看她一副頤氣指人的神氣,實在忍無可忍,索性處之泰然他說:“蘇小姐,你既然一口咬定,非說我是崔胖子的人,我也無法證明我不是的,現在你究竟要把我怎麽樣,就悉聽尊便好了!”


    “哼!你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麽樣?”蘇麗文盛氣淩人地轉臉向老吳說:“我要你把這家夥交給我!”


    “這個……”老吳猶豫起來,這要求實在使他非常為難。


    “把我交給你?哈哈……”高振飛發出一陣敞聲大笑。


    “笑什麽!”蘇麗文勃然大怒。


    “我笑你蘇小姐太天真!”高振飛把臉一沉說:“就是吳經理答應把我交給你,腿長在我身上,還得看我跟不跟你走呀!”


    “你敢不跟我走!”蘇麗文霍地從皮包裏取出那支袖珍型手槍。


    但高振飛的動作更快,出其不意地捉住她的手腕,已將手槍奪下。並且,被他用力一扭,蘇麗文跌跌衝衝地進了房裏來。


    “老弟……”


    老吳急欲勸阻,高振飛卻已將槍口對著他,冷聲說:“很抱歉,這裏的差事我不幹了,再見!”


    說完,他逼著老吳進房,迅速將門關上,急向嚇得無所適從的黛黛吩咐:“請把我衣服遞過來!”


    黛黛不敢從命,失魂落魄地望著老吳,在她心目中,似乎飯碗比生命更重要,高振飛手裏的槍,還不及老吳對她的威脅大呢!


    老吳臨危不亂,他不愧是個老狐狸,居然幹巴巴的一笑說:“老弟,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吳某人可沒有虧待你,難道就這麽一走了之?”


    “承吳經理的厚待,在下心裏很明白!”高振飛毫無表情的說:“黛黛小姐,我請你把衣服遞過來,聽見沒有?”


    黛黛正感左右為難,見老吳微微向她點了下頭,這才走到窗前,將高振飛的衣服取下,替他送了過去。


    高振飛一麵以槍監視老吳和蘇麗文,一麵匆匆穿上衣服,毅然決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蘇麗文氣得向老吳怒問:“你就真讓他走了?”


    老吳把兩手一攤,表示無可奈何他說:“人各有誌,何必勉強。小蘇,他手裏拿著家夥,我是沒辦法留他,有辦法你就留住他吧!”


    蘇麗文冷冷一笑,恨聲說:“我倒不信他真敢開槍……”


    話猶未了,“砰!”地一響,高振飛居然當真扣動了扳機。


    不過,他射擊的目標並不是蘇麗文這肉靶,而是她身旁茶幾上的花瓶,被他一槍射中,頓時粉碎!


    蘇麗文嚇得麵無人色,狠話再也說不出來了。高振飛卻是哈哈大笑,很快穿上了衣服,說聲:“我們後會有期!”開了房門就急急退出去。


    豈知剛才的一聲槍響,已驚動了樓下的打手們,高振飛退出房外,剛一回身,已見四五個大漢衝向二樓來。


    高振飛手裏的袖珍型短槍,槍膛裏隻裝了兩發子彈,剛才已射出一發,尚有一發子彈是對付不了那些打手的,情急之下,他不敢向樓下衝去,反而奔上了樓。


    蘇麗文首先追出房外,手指樓上,向老吳的手下大叫:“抓住他!”


    打手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茫然應了一聲,便一齊追上樓去。


    高振飛由二樓一口氣奔上四樓,衝進“三溫暖”室,隻見兩個半裸的年輕女郎,正在服侍兩位客人享受蒸氣浴,滿室的蒸氣如同晨霧一般。


    他突如其來地衝入,使兩個女郎均嚇呆了,尤其看他手裏執著一把短槍,還以為他是持槍行劫的強盜!


    高振飛急將兩扇活動彈簧門,從裏麵落下了鎖,然後以槍向一個女郎逼問:“有沒有太平梯可以下去?”


    這女郎已被他嚇得魂飛天外,目瞪口呆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另一女郎卻認出了他,詫然驚問:“咦,你不是高先生嗎?”


    高振飛定神一看,站在木桶旁的竟是阿鳳,立刻舍下這個女郎,向她走過去說:“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阿鳳心虛地暗吃一驚。


    “現在沒有時間問你,”高振飛說:“快告訴我,太平梯在哪裏……”


    阿鳳尚未及答話,幾個打手已在外撞門了。


    隻聽得“嘩啦啦”一響,門上的整個一大塊玻璃已被砸碎,飛進來一隻木凳。


    時間已不容許高振飛利用太平梯逃走,情急之下,趁著打手們尚未衝進來,他以極快的行動,將所有幾個蒸氣開關扭開,刹時冒出騰騰熱氣,仿佛置身在一片濃霧裏,簡直無法辨認出誰是誰了。


    幾個大漢衝進浴室,隻見蒸氣騰騰,那還能看清高振飛躲藏在哪裏,幸虧其中一個打手比較有點腦筋,當機立斷說:“這裏隻有一個出路,‘黑炭’守住門口,我們進去搜他出來!”


    於是,門口便由那綽號叫黑炭的大漢把守,其餘的幾個打手立即分開來,開始在滿室蒸氣裏跟高振飛捉起迷藏來。


    浴室裏一共置有五六個裏麵通有蒸氣的大木桶,高振飛就利用蒸氣和這些木桶躲躲藏藏,使幾個打手到處在裏麵瞎摸亂闖一陣。


    “媽的!快把開關關上呀!”總算有人想到這個。


    經他一提醒,幾個打手才忙找木桶旁的開關。但高振飛卻趁機掩近了門口,突然出其不意地撲起,撲向守在門口的黑炭,照臉上就是狠狠一拳。


    黑炭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擊得踉踉踉蹌蹌,衝跌了開去。


    高振飛完全是情急拚命了,一拳擊倒黑炭,奪門而出。衝至樓梯口,正見蘇麗文與老吳追上樓來,而浴室裏的幾個打手,也已追了出來。


    前有阻兵,後有追敵,使他急中生智,騎上了樓梯的欄杆,竟像頑皮的小孩似地滑了下去。


    由於滑的速度太快,蘇麗文和老吳都無法阻攔,眼睜睜地看著他由四樓,以“s”形一直滑到了樓底。


    高振飛兩腳一落地,立即返身奪門而出,拔腳就奔。一口氣奔下一層層的石級,來到名園西街的街上。


    回頭看看,後麵並沒有人追來,他才鬆了口氣招手攔住一部路過的街車,從容不迫地鑽進後座。


    “先生,到哪裏?”司機回過頭問。


    到哪裏?這問題可把他問住了,剛才是由於不甘受老吳的愚弄,更不甘心受蘇麗文的擺布,一時氣憤,決心要離開“天堂招待所”,不願卷入他們的旋渦。


    現在他才想到,自己根本無家可歸,身上僅有幾十塊零錢,還是向王媽伸手借來,付了車資剩下的,如今何去何從呢?


    “先到北角碼頭吧!”他向司機吩咐。因為北角比較近。可以少花幾個,身上不能不留一點,說不定還得指著它度過一天的生活呢。


    由名園西街到北角,隻需穿過英皇道,從塘水路一直下去,轉個大彎就到了。


    高振飛下車付了車資,首先在碼頭附近找了個小茶樓,準備祭祭五髒廟再說。


    香港地方是最勢利不過的,對人隻注重外表,像高振飛這樣穿西服的客人光顧,自是被視為上賓。茶房哪會知道他身上的全部的財產隻有幾十塊零錢,居然殷勤地招呼他在雅座上坐下。


    “先生要點什麽?”茶房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高振飛現在可不像在澳門的一擲千金了,身上的幾十塊錢一個也不敢亂花,隻要了一盅兩件。


    茶房的笑容消失了,故意拉開破鑼嗓子大叫:“四號客一位,一盅兩件!”


    高振飛毫不介意,掏出十塊零錢,給茶樓說:“先替我買一包煙來!”


    茶房接了錢,不一會兒將香煙送來,連同找的零錢,放下轉身就走,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高振飛的心情異常煩亂,點起了煙,一個勁地猛吸,要不是囊中不足,此刻正需要來上兩杯,借酒澆愁呢!


    事實擺在眼前,今後的生活是最嚴重的大問題,有過一次經驗,他再也提不起攔街行劫的勇氣了。


    同時他更想到,老吳交給他五萬元巨款,絕不會不了了之的。蘇麗文那女人不也會輕易饒過他,還有那崔胖子,恐怕更不會就此甘休。


    如今,他已是四麵楚歌,隨時隨地都可能會遇上麻煩的了。


    想來想去,他實在想不出個擺脫這一切的好辦法,除非是找個地方暫時避一避,可是那得有筆錢才行,否則豈不是隻有喝西北風!


    最後他終於拿定了主意,決心跟這些人周旋一番,反正自己是兩個肩膀一個腦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難道還怕他們把他吃了不成?


    於是,他匆匆吃完了一盅兩件,付了賬,便大搖大擺地走出茶樓,在街邊的電話亭裏,撥了個電話到“天堂招待所”。


    這時候,蘇麗文正在經理室裏,向老吳大發雌威,又拍桌子又罵大街的。


    “老吳,今天你要不把姓高的抓回來交給我,我們從此就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別沾誰的邊!”


    “在香港你還怕他能跑得了嗎?”老吳陪著笑臉說:“小蘇,你放心好啦,如果你真的……”


    不等他說完,蘇麗文已怒不可遏他說:“不是真的,難道我還是跟你說著玩的不成!”


    “那好辦!”老吳極有把握他說:“我手裏有他的雇用契約,上麵寫的明明白白,如果受雇的一年期間之內,未經我同意,他要是擅自離職的話,需賠償我十萬元的違約金,不得提出任何異議,你想他能賠得出嗎?”


    “十萬元有什麽了不起?”蘇麗文忿然說:“我不也倒楣十萬呢!”


    老吳聽出她的話因,不禁尷尬地笑笑說:“小蘇,你別擔心那十萬塊錢,我老吳向來做事很漂亮,說一是一,講二是二,我已有言在先,一切損失算我的,絕對不讓你受損失。”


    “哼!”蘇麗文冷笑說:“你說的倒漂亮,損失是算你,可是要我從票款裏扣,如果票一張也銷不掉,我不是還得另外補你十二萬?你倒真會打如意算盤!”


    老吳頓時麵紅耳赤,幸而在他最窘迫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抓起電話機一聽,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高振飛!


    老吳急將話筒用手按住,向蘇麗文眉毛一挑說:“怎麽樣,我說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吧!”


    蘇麗文冷哼一聲說:“你告訴他除非自己乖乖地回來聽憑我們發落,否則絕不會輕易饒過他的!”


    “我會應付的……”老吳說了一聲,放開手,始向對方說:“老弟你這是何苦呢,自己人有話都好商量,犯不著鬧翻臉呀。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崔胖子這裏!”高振飛故意嚇唬他說:“吳經理是否要跟他說話?”


    老吳果然暗吃一驚,急說:“不,不必了……老弟,你怎麽跑到他那兒去了呀?”


    高振飛冷冷一笑,忿聲說:“你們逼人太甚,我要不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躲,等著讓你們對付,未免太傻啦!”


    “我怎會對付你老弟……”老吳勉強笑笑,說:“其實蘇小姐完全是出於誤會,她沒有把事情弄清楚……”


    “可是我卻弄清楚了!”高振飛振聲說:“現在我要請問吳經理,阿鳳的妹妹被崔胖子綁來了,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這個……”老吳遲疑了一下,才呐呐他說:“老弟,要是沒有這回事,我何必花一大筆錢,又麻煩你到澳門去跑一趟呢?”


    高振飛不屑他說:“我很奇怪,吳經理如此慷慨,為了不相幹的女孩子,居然肯花這麽大一筆錢?”


    老吳幹巴巴地笑了笑說:“我這個人就是這個脾氣,別說阿鳳還是我的人,就是毫不相幹的人,隻要是有求於我,我總會盡力去幫忙的。”


    高振飛不由哈哈大笑說:“吳經理真不愧是個熱心腸的人,可是我剛才已經當麵問過崔胖子,他說阿鳳小姐根本沒有一個妹妹!”


    “老弟不要聽他片麵之詞……”老吳猶圖掩飾。


    高振飛故意說:“崔胖子就在旁邊,你們是否要對質一下?”


    “不,不用了……”老吳急了,忙加以拒絕。


    “那麽你承認根本沒有這回事?”高振飛趁機追問。


    老吳果然老奸巨猾,他腦筋一動說:“是這麽回事……唉!說來話長,在電話裏三言兩語也說不清的,老弟能不能立刻回來,讓我當麵向你解釋。”


    “你想我會那麽笨嗎?”高振飛也以老油條的口吻說:“恐怕我還沒到,吳經理早已布下人馬,等著我自投羅網啦!”


    “我以人格擔保!假使……”老吳幾乎要賭咒了。


    高振飛淡然一笑說:“吳經理,我並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子腹。實在是被蛇咬過的人,一輩子看見繩子都怕。所以不得不小心為宜。這麽吧,如果吳經理願跟在下談談,就清單獨到北角碼頭,那裏來往的人比較多,彼此都用不著擔心,你看如何?”


    老吳望了全神靜聲的蘇麗文一眼,又想了想,終於妥協說:“好吧!就照老弟的意思,我馬上就去北角碼頭,我們不見不散!”


    蘇麗文剛要伸手奪過電話,卻聽得“篤”地一聲,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氣得她幾乎七竅生煙。


    “你當真去北角碼頭會那小子?”她問。


    老吳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說:“這還不都是為了你這位姑奶奶。”


    “你不必往我頭上扯!”蘇麗文毫不領情,寒著臉說:“他小子既然去找崔胖子了,我們可不能不防著點,說不定他們會……”


    “你放心!”老吳老謀深算他說:“我老吳要是給他耍了,那麽這些年就算是白混啦!”


    蘇麗文聽他說得如此有把握,也就不願多說下去,當即起身說:“我現在先回去,回頭你最好親自來一趟。要是沒有把握替我出氣,幹脆請你把那些入場券收回,我可不替你負責保管!”


    老吳隻好報以苦笑,送她出了經理室,立即按鈴召集手下的全部打手,發號施令,吩咐他們先往北角碼頭,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番……


    隔了差不多五分鍾,他才離開“天堂招待所”,雇車單獨前往北角。


    到了碼頭上,眼光四處一掃,隻見他的手下已經各就各位,卻未見高振飛的影子。


    正在這時候,一輛“的士”駛到他身旁,車上坐的正是高振飛,開了車門說:“吳經理,請上車吧!”


    老吳沒想到他居然更聰明,隻好硬著頭皮上了車,悻然說:“老弟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高振飛笑而不答,先吩咐司機開車,然後才正色說:“我倒沒有意思改變主意,隻是吳經理言而無信,先派了一些人來碼頭上,所以我不得不臨時決定換個地方!”


    老吳頓時麵紅耳赤,他哪會想到,高振飛根本不在“桃源招待所”,一直就守在北角了,自然發現老吳的手下先一步趕來布署。


    這一著棋老狐狸是輸了,結果弄巧成拙,非但枉費心機,反被高振飛損了幾句。


    當然,高振飛也發覺老吳的手下,正雇車在後麵尾隨而來,他已胸有成竹,並不說穿,若無其事地笑笑說:“吳經理,這部車我是叫他在鬧區兜風的,有什麽話,我們就在車上說吧!”


    老吳隻好同意,事先他擬好了腹稿,遂說:“首先我要向老弟聲明,這次的事情,雖然沒有把全部真相告訴你,但我可以發誓,絕對不是存心整你老弟的冤枉!”


    “這個我知道!”高振飛說:“吳經理是花了代價的,就算是存心整我冤枉,我也認了!”


    老吳生澀地笑笑說:“不瞞你老弟說,我要查出崔胖子跟澳門方麵的勾當,是因為他最近不擇手段,已整得我和蘇小姐都很慘。使我們非常不甘心,決心以牙還牙,好好地坑他一下,作為報複,所以不得不借重老弟。假使事情辦成了,我們定會重重酬謝老弟的。”


    高振飛自承失敗說:“可惜我成事不足,敗事……”


    “不!”老吳接口說:“老弟這次去澳門,能夠很快就查出眉目,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敗事的是我派去那些家夥。隻怪我用人不當,否則老弟的成績一定更好呢!”


    “那麽說,吳經理並不怪我無能?”


    “那算什麽話,”老吳一臉假情假意地說:“我知道老弟已經盡力了,隻要我們再繼續合作下去,哈哈,那對我們彼此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高振飛冷聲說:“吳經理的意思,是仍然準備查出崔胖子跟張二爺交易的地點?”


    “嗯!”老吳陰沉沉地說:“現在崔胖子已經知道是我在踩他的盤子,就是我放棄,他也會采取行動對付我的,所以我必需先下手為強!”


    高振飛向車外的後望鏡一瞥,兩部“的士”仍在緊緊尾隨不舍,不由冷冷一笑說:“吳經理不愧是心細如發,令人非常佩服!不過在下這次去澳門,讓吳經理憑白損失掉五萬元,結果非但事情沒有辦妥,反而樹立了崔胖子這麽個強敵,算算實在是劃不來!”


    老吳居然哈哈大笑說:“區區五萬元算得了什麽,我老吳能交上老弟這樣一位朋友,再花五萬元也是值得!請老弟以後別再提這事。來日方長,隻要老弟把我當作朋友,今後我們就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哈哈……”高振飛也不由地大笑起來。


    他這種笑聲,無異是種諷刺,聽在老吳的耳朵裏,實在不是滋味,竟把老狐狸的笑聲壓了下去。臉上的表情,簡直尷尬到了極點。


    “老弟!”他勉強擠出個笑臉說:“我的話還沒說完,雖說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果以老弟的身手,配合我的老吳的腦筋,我們就可以無往不利,將來嘛,三尺地麵上打開了天下,那就有我們享的福,而不至於要老弟受苦受難了。”


    “吳經理還有意思用我?”高振飛問。


    “當然!”老吳鄭重說:“隻要老弟願意屈就,我們有什麽條件都好談!”


    高振飛趁機說:“這就難了,崔胖子也有意思要用我,並且答應我的條件非常優厚……”


    老吳心裏暗急,忙說:“崔胖子無論答應老弟什麽條件,我保證比他更優厚,絕對會給老弟滿意,老弟請直說好啦!”


    “這叫我怎麽說呢?……”高振飛居然學會了裝模作樣,表示他是左右為難,不好意思啟齒。


    老吳已經沉不住氣,自動提出條件說:“老弟既然不便說,就由我說吧,隻要老弟肯在我這裏暫時委屈,我願意禮聘老弟為‘天堂招待所’的副經理,待遇暫定每月一萬五千元,紅利另計,額外的收入不包括在內,老弟看這條件如何?”


    “條件是太優厚了,”高振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會時來運轉,一躍身為副經理,但他仍有顧忌他說:“不過,我怎能相信吳經理是出於誠意,而不是以利為誘,騙我自投羅網呢?”


    老吳把胸脯一拍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吳某人向來說話算數的,如果老弟不相信,我願意提出任何保證!”


    “保證倒不需要,”高振飛胸有成竹他說:“我有一個辦法,但不知吳經理是否同意。”


    “老弟請說!”老吳毫不遲疑。


    高振飛從容不迫地說:“其實很簡單,隻要吳經理親筆寫幾個字,說明我高振飛從現在起,若發生任何意外,均由吳經理負責,這不算過分要求吧?”


    老吳茫然問:“老弟要我寫這個有什麽用?”


    高振飛笑笑說:“我準備把這張東西存在一位朋友處,每天按時打電話給他,讓他知道我安然無恙。如果我隔一天不給他電話,他就替我報案,這樣才能保障我的安全。最低限度,你吳經理不至於對付我!”


    老吳頗不以為然他說:“要我寫這張東西是不成問題,可是萬一別人傷害了老弟,豈不是要我替別人背黑鍋?”


    高振飛哂然一笑,自負他說:“我不是誇口,敢說隻要吳經理不暗箭傷我,別人就碰不了我高振飛一根汗毛了!”


    老吳猶豫了一下,毅然說:“好!衝著老弟敢說這句話,我吳某人還不敢寫這張東西?哈哈,我們就此一言為定!”


    高振飛居然早已準備了紙筆,立即從身上掏出來,吩咐司機在街邊停車,好讓老吳執筆寫立字據。


    老吳今天是陰溝裏翻了船,處處均比高振飛棋差一著。為了怕崔胖子把他拉過去,隻好無可奈何地接過紙筆,就在車廂裏照高振飛的意思寫完。


    高振飛接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隻見上麵寫著:


    “本人以誠意禮聘高振飛君,任職天堂招待所副經理,自即日起,高君安全由本人全部負責,倘有任何意外發生,悉以本人是問,立據人吳非達,x月x日。”


    高振飛看完之後,搖搖頭說:“這裏麵的文句需修正,應該說,高君倘有任何意外事故發生,即係本人所為,這樣吳經理才真正負責我的安全,甚至於防止別人對付我。”


    老吳氣得把臉上一沉,暗罵,你這小子未免逼人太甚!


    但繼而一想,目前尚不宜翻臉,隻好暫且委屈求全,重新又寫了一張。


    高振飛毫不馬虎,再仔細看了一遍,果然完全照他的意思寫的,這才點點頭,表示滿意,隨即吩咐司機開車。


    當車子經過中環警署門口時,他忽然叫司機停車,老吳頓時暗吃一驚,詫然急問:“老弟幹嘛在這裏停車?”


    高振飛一本正經地說:“這張東西得交給我那位好朋友保存呀!”


    老吳不由一怔,呐呐地問:“貴友是……”


    高振飛大笑說:“他就在差館當差,將來萬一在下有個不測,報起案來豈不是很方便?”


    笑聲中,他下了車,徑自向警署裏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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