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睡相,難道真這麽差不成?都能把腿纏到人家身上去?賈璉頓覺一陣尷尬,隻是還沒理平心緒來,就聽到胤祥低沉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醒了?你竟起的比我還早些,這會兒是什麽時辰了?”“瞧外麵的日頭,應是辰時了。”賈璉小心翼翼的回了話,又道,“我……我昨晚困得緊,仿佛睡的也有快,若是有對十三爺不敬之處,還請十三爺定要包涵見諒。”胤祥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饒有興味的瞧向賈璉道:“哦?賈兄可是忘了昨夜的所作所為不成?”賈璉聞言,心中一顫,忙道:“著實是不記得了,倘若有得罪之處……”“噯,哪有什麽得罪之處呢?隻是賈兄睡熟之後,倒著實有趣的很。”胤祥想想昨晚輕捏他臉龐之時,賈璉伸手亂揮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兩聲,“賈兄昨夜並未失儀,隻管放心便是。”真的沒失態的話,那你為什麽要笑成這副樣子……賈璉也說不出此刻胤祥的神情究竟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才好,隻覺得眉梢眼角都染著笑意,唇角微微勾著,倒像是沾了什麽便宜好處似的,麵上透著愉悅之意。賈璉心中一聲長歎,心道自己昨夜必定做下了什麽丟人之事,給胤祥瞧去了窘態,又是輸棋,又是失儀,自己這形象可真是越來越剩不下什麽了。隻是兩人既然都醒了,那再躺在床上就更顯怪異,賈璉又道了幾聲抱歉,便走下了床去,一邊穿著衣裳一邊朝窗外瞧,隻見屋外的一片天地,放眼望去皆是晶瑩潔白,一片銀裝,幾無雜色。“這雪積的倒著實厚實,不過外頭的路上,總該有人去打理清掃吧?”胤祥從床上走下,穿了衣裳微微笑道:“倘若走不得,賈兄就不妨再多留一日,我對那黑白棋,也著實很有興味。”賈璉心想,這留宿一夜便已讓人如此的提心吊膽,倘若再多留一日,還不知要再生出什麽岔子來,便忙笑著擺手道:“不敢再叨擾十三爺了,一夜未歸,府裏必定也要憂心的,如今已放了晴,趁著這會兒回府去是最好不過了,免得回頭路麵再結了冰,就更加麻煩了。”胤祥一聽他提及府中,笑意微微一僵,點了點頭又道:“既是這樣,那就先用了早膳再走吧,總不好空著肚子就出門去。”說罷,便吩咐人備下了早膳,同賈璉一並去飯廳用了。早膳呈上來的極快,做的又是樣樣精細,比起賈府弄的味道更好許多,賈璉一邊喝著粥,一邊低頭想著事情。昨天晚上到現在,仿佛有一段記憶被剪下去了似的。賈璉總覺著,昨夜胤祥似乎是說了些什麽,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最終仍是抵不過好奇心作祟,便開口同胤祥問道:“昨兒個夜裏,仿佛十三爺是說了些事情的,隻是我竟渾忘了,不知十三爺說了什麽?還請提點我兩句罷。”胤祥喝了口茶水,悠悠道:“記不得就算了,也不是什麽要緊之事,來日方長,以後再同賈兄說起就是了。”賈璉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隻是心情似乎倒也並不很差,看來是沒在計較自己昨晚的失態了,當下便暗自鬆了口氣。待用罷早膳之後,便披上了鬥篷,領著小廝拜別了胤祥,小心翼翼的上了馬車,往賈府去了。回府之後,賈璉剛一進院子,便見興兒抹著汗迎上前來,連聲道:“我的二爺,您可是回來了,這一宿往哪兒去了?怎麽也不打發人回來說上一聲,二奶奶一宿沒闔眼,方才又說身上不好受了,剛打發了人去喊大夫來呢。”賈璉聞言忙道:“昨兒個夜裏頭雪大,我怕回來時夜路難行,便宿在了外頭,二奶奶怎麽了?可是又發了脾氣不成?”興兒道:“昨兒個倒是發了些脾氣,總歸二爺您回來便好,這屋外頭冷,您快回屋去罷。”賈璉點了點頭,抬腳便往屋裏走去,誰知剛一進屋,便聽見鳳姐尖著嗓子道:“你這天打雷劈的東西,竟還知道回來!一夜不歸也沒個音訊,真是把我們娘兒倆拋在腦後頭了是不是!”第30章 峰回路轉賈璉從外頭回府,身上腳上都被寒氣打得微涼,一進屋裏連句熱乎話也沒有,上來就是鳳姐這樣的尖聲利語扔過來,賈璉麵色也是一沉,隻道:“昨兒個夜裏頭下了那樣大的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頭同人談些正經事情,一時回不來。不過在外頭宿一夜罷了,值得你這樣罵天呼地的?”鳳姐忽然從榻上坐直了身子,冷笑道:“你當我是真不明白麽?誰知道你昨晚摸到哪一條花街柳巷去了,那會子還同我說什麽,外頭的人髒得很,你很不稀罕,我呸!讓那起子沒臉的小娼婦一調唆,你就什麽都記不得了!”賈璉想起昨晚與自己同榻共眠的人,又聽鳳姐口中罵的難聽,臉色更是陰沉,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撒潑夠了沒有!我已告訴過你,是在外頭同人家談正經買賣,你自己卻偏要往那些齷齪事上想,如今你信便信了,倘若不信,那也由著你!”一時間屋裏便靜了下來,平兒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下,鳳姐亦是鮮少瞧見賈璉如此大的火氣,竟也被他喝得怔了一怔,瞪著眼睛坐在榻上,目光牢牢盯著賈璉。賈璉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了下來,過了半晌之後,才打發了平兒下去,輕咳了兩聲,又道:“我也真是納了悶,你怎就有那樣大的疑心病?我既說了沒去那種地方,就是沒去,如今我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還能騙你不成?若還是不信,隻管自己湊上來聞聞,看看我這衣裳上頭可有半點脂粉味道麽?”鳳姐眼波一轉,啐道:“外頭那樣大的雪,你身上便是有什麽味道,給那雪一壓,也聞不出來了。你既說是出去同人談買賣,好,那我便問問你,談的是什麽買賣?”自己開了鋪子的事,賈璉不欲讓鳳姐知道的太清楚仔細,便輕描淡寫道:“同人一起盤了個鋪子,人家出大份,拿大頭的。”鳳姐眸光微微一閃,忙問道:“什麽鋪子?同何人一起開的?你又哪兒來的富裕銀子扔進去?”賈璉道:“說了你也不認得,也是朋友引薦所得,人家本不差這幾個銀子,隻是同我聊得投契,願意讓出一部分股份來給我。鋪子是賣些零碎東西,並不算很大,至於銀子,我那兒總是有些,就是不多罷了。這一回投進了鋪子去,可就真成了兩手空空,兩袖清風。”鳳姐道:“你這人一貫糊塗的很,可簽了契書麽?當心再讓人給蒙騙了去,回頭銀子沒賺回來,再攪合進官司去。”賈璉失笑道:“怎麽會攪合到官司上頭?都是很信得過的朋友,品性也極好的,這事兒你不必操心,我自然有數。”鳳姐嗤笑了一聲,臉色卻明顯好看了許多,揉了揉眉心道:“一宿沒能睡好,如今頭疼的厲害,你喊平兒進來替我揉揉。”賈璉笑了一笑,掀開簾子喊了平兒進來,方才的一場風波,宛如從未興起。賈璉將心態放得很坦然,如今自己是賈璉,鳳姐是自己的發妻,清朝有一點似乎非常講究,那就是決不可寵妾滅妻,嫡妻的分量非常之重,除非是犯下了大過大錯,否則地位難以動搖。他現在又是朝廷命官,就更要謹言慎行才行,和鳳姐真的鬧崩了,對他自己也沒什麽好處。起碼鳳姐的品性和所作所為,賈璉還有所了解,再另外換一個媳婦,不知根不知底的,對付起來隻怕要比鳳姐還難纏些。老天爺既然給他安排了這樣的生活,那就還是順應天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罷。待到了臘月二十三,賈璉將鋪子開了張,開業當日七折酬賓,他不單是賣花,還尋了手工精巧的秀娘製了許多香囊荷包,把各種罕有花卉的花瓣放置進去。有一盆盆往外頭賣的,也有一隻兩隻這樣賣的。賈璉甚至還推出了一個名為“香肌玉骨”的沐浴係列,專賣各種沐浴花瓣,從普普通通的月季花到矜貴的薰衣草,整個店裏香氣撲鼻,透過重重紗帷,如雲似夢。每位買了東西的客人,賈璉都送上香卡一張,上頭附著一朵小小的山茶花。鋪子開了張,果真如鄔思道所說,往來皆利,百事吉祥。賈璉親自記賬,盤點賬目,看到那純利潤額度的時候,賈璉驚訝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這……這花卉生意真是不可限量啊,且不說那些整盆的賣了多少,單單是那些香囊花瓣,就賣空了兩次。賈璉十分清楚自己的優勢,雖說別的店裏頭也有這些小東西出售,隻是卻沒有自己這樣全的種類和味道。這開門炮算是打得響亮,往後也不能固守成規,還需再研究些新鮮東西出來才成。這廂賈璉的生意整治了起來,那廂賈政也將折子上表了朝廷,後皇廷批複,奉旨於明年正月十五日——即上元之日,賢妃省親。年關下頭是人人都忙的不可開交,賈璉一是要顧著省親園子,二是要看顧著店麵,恨不得將一天當兩天三天來用。且到了年前,各府往來的禮單也擬了出來,一樣樣都要應酬打點,便更是忙的賈璉腳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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