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微微一怔,麵上忽然綻出笑意,向前湊了一湊,道:“我對四哥固然是敬重非常,然而對賈兄的愛重之意,卻也是不遜分毫的。”第33章 柳家二郎馬車裏頭的空間本來就不大,胤祥這樣往前一湊,兩人的臉之間幾乎隻差分毫。賈璉聞言怔了一下,不自覺的向後靠了靠,拉開少許距離,道:“十三爺的一片心意,在下自然明白。”胤祥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倘若真的明白,那便好了。”賈璉聽得有些一頭霧水,隻覺得胤祥仿佛有些不同往常,卻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似乎變得有些怪異微妙,賈璉輕咳了兩聲,又岔開話去問道:“對了,有個事兒倒是一直很想問問十三爺。”胤祥恩了一聲,頷首道:“賈兄但說無妨。”賈璉思忖了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辭,方開口問道:“那會兒,我們東府的蓉哥兒媳婦去了,十三爺親自前去路祭,我竟不知,是因著什麽,讓府上得了那樣大的臉麵,蒙十三爺親臨。”胤祥怔了一怔,隨手折了一下袖口,漫不經心似的道:“這事兒是有的,但是也過去了許久,賈兄怎麽無端端想起了這個?”因為我好奇啊!賈璉心想,古往今來所有的紅學家都在揣測推敲秦可卿到底是什麽來頭,她一個孤女,被抱養進了小官之家,而後又入了賈府,本來應該是個不怎麽顯山露水的人物才對。可是這個人物,偏偏就是個最不尋常的,單單有個皇子前來路祭她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匪夷所思的了。賈璉笑了笑,道:“並沒有什麽,隻是好奇而已,倘若十三爺不方便說,那就隻當在下從未開過這個口罷。”胤祥道:“倒不是不便開口,隻是此事涉及些許宮廷內密,我不告知賈兄,也是不想給你引火燒身而已。”賈璉聞言心頭一凜,忍不住脫口道:“難道她當真出身高貴,非同尋常?難道……還跟宮裏頭有瓜葛?”胤祥沉聲道:“她的來頭便是再怎麽了不得,如今也不過是一身死之人罷了,論起來,倒還是我姑母的輩分,我去路祭,也是受命而行。”賈璉聽罷,心裏頭飛快的算著,如果說是胤祥的姑母,那就是與康熙平輩,如果真是什麽堂堂正正的皇親貴戚,也不會淪落到養生堂那樣的地方去,祖上恐怕是遭過難的。賈璉隻低頭想了片刻,便忽然眸子一亮,抬頭道:“難道是多爾……”“賈兄,有些事情,心裏頭明白便是,不必非要聲張出來。”胤祥笑著用手指摁了摁賈璉的嘴唇,又道,“她在外這些年,宮中是一直知道的,誰知年紀輕輕的便去了。倘若要公然祭奠,未免大張旗鼓了些,如此,便派了我前去路祭。”賈璉被他堵住嘴巴,最後那一個“袞”字便被無聲無息的咽了回去,心中想著,這樣就難怪了。這一段的曆史,他在大學選修課的時候剛好聽過一些,順治是削了多爾袞爵位的,他的後人,自然也不會受到什麽良好待遇。隻不過,這個康熙倒是還挺念著親戚情分的,還派了胤祥前來路祭,送她最後一程。倘若是換了雍正……賈璉低笑了一聲,隻聽胤祥問道:“賈兄想到了什麽趣事兒?何不說出來讓我也樂樂。”賈璉又幹笑兩聲,道:“沒有什麽,隻是這剛剛解了一個心裏頭的疑惑,覺得心裏舒坦呢。十三爺放心,這事兒我絕不會往外頭胡亂嚼舌頭的,這就爛在肚子裏了。”胤祥道:“賈兄的品格,我一向是信得過的。”說話間便已到了賈府外頭,賈璉同胤祥拜了別,正要下車去的時候,卻忽然又聽身後的胤祥喊他,轉過身去一瞧,隻見胤祥從後頭取了個六角形的手爐來,上頭雕著“和合二仙”的圖樣,遞到賈璉的手中道:“這一路回去,夜裏寒涼,賈兄拿著這個好些,免得受了凍。”賈璉將那小手爐握在手中,雖做的精致小巧,卻當真暖和的緊,想到外頭的寒風凜冽,一時間倒也不舍得放下了,遂同胤祥頷首道:“多謝十三爺了,趕明兒個尋一日得了空的時候,我再給送到府裏去。”胤祥笑道:“也不是什麽要緊東西,賈兄留在身邊用就是了,我那兒還多著。”賈璉又謝了兩聲,這才下了馬車,一出去,外頭果真涼的厲害,風一個勁兒的往領口袖口灌。賈璉打了幾個寒噤,手裏頭握著手爐,微微打著哆嗦往屋裏頭快步去了。這一年的冬日,似乎過得格外寒冷,又遲遲見不到春意,直進了三月裏,才漸漸暖和起來。正當此時,薛蟠的案子也總算是有了眉目。胤祥倒是說到做到,果真沒有取了薛蟠的性命,將他殺了馮淵的案子定了個誤殺。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薛家不僅又往馮家貼了大把的銀子過去,薛蟠還挨了板子。這五十大板打下去,卻還不算完,衙門給他帶了枷鎖,立於衙門之外,受人指點唾罵,為期一月,活活將薛蟠折磨的苦不堪言,雖生猶死。薛姨媽日日在府中哭天抹淚,寶釵除了在房中陪她說話寬心之外,幾乎不在人前露麵。王夫人倒是時常過去,姐妹二人說上幾句體己話兒,眼眶又要紅了一圈。“她那一幅慈悲模樣,端的倒是像樣的很,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賢惠大度呢。”鳳姐不屑道,“薛大弟弟那案子,使力托人的分明是我爹,如今倒像是她出了多大功勞一般,也不覺臊得慌!”賈璉笑道:“你同她計較這些又有何用?咱們本就不願管這些事情,如今也好,往後若是再捅出漏子來,隻管去尋她好了,咱們不是落個清靜麽?”鳳姐道:“話是這般不錯,隻是心裏頭總是不舒服的很,她倒不想想,那薛大弟弟日日在衙門口站著,丟的不也是咱們府上的臉麵?偏她還要跟薛家人那樣熱絡的來往著,難不成還想指望薛家能再複起?平時瞧著精明,到了這個節骨眼兒,卻怎麽也看不明白。”賈璉道:“她喜歡親近誰,便親近誰好了,與你我何幹?總歸上頭還有老太太看著呢,出不了什麽岔子。”這些日子,他已經在奉宸苑內走馬上任,平時的公務並不很多,大多是抄錄文書這樣的活計。賈璉的花倒是還沒種進禦花園裏去,倒是近日皇帝下旨要修葺暢春園,遂挪了大批的花卉過去,賈璉的花,自然也順理成章的送了進去。皇家園林,千簷百宇,恢宏之勢,不可言表。賈璉借著這一次買賣,狠賺了一筆,將這筆銀子分成兩份,一份存進了桃花源去,另一份則拿去在城東又租了個鋪子,開了個分店。賈璉是學經濟的,太清楚金錢流動的重要性了,如果他每賺一筆都隻是握在手中壓著,那他永遠也不可能做大做強。隻有不停的向外延展,擴充,才能夠把金字塔一層層的蓋起來,直到站在頂峰,俯瞰眾生。當然,賈璉也不敢奢求做成什麽億萬巨富,農民企業家的頭號已經非常響亮,做人要懂得知足。這一日賈璉剛去見了賈政,正要出門往鋪子去,卻遠遠瞧見一個少年揉著鼻子從廊下來了,乍一見著賈璉,少年先生怔了一下,而後草草的低頭行了個禮,喊了一聲“璉二哥好”。賈璉在這府裏的這些日子,鮮少與他碰麵,如今見到了,賈璉對他倒也沒有什麽厭惡感,便點了點頭道:“環兄弟今兒個不用去學裏麽?倒很清閑。”賈環抬起頭來,眼眶有些發紅,吸了吸鼻子道:“今兒個學裏先生身體不適,就停了沒去。”賈璉見狀不禁問道:“環兄弟這是怎麽了?給人欺負了不成?”賈環低著頭,怏怏道:“沒人欺負我。”賈璉看著麵前的少年,比寶玉還要小上些,身上卻沒有一絲孩童的天真之氣。想想他是庶出,府上連下人也不將他放在眼裏,王夫人自然不會去疼愛他,賈母又是個心裏眼裏隻有寶玉的,加之賈政也不會去過問這些內宅瑣事,也難怪賈環時常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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