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欲哭無淚,無奈道:“我當真沒看,實話同十三爺講,方才……本是起了一窺究竟的心思的,隻是卻不敢唐突了,十三爺進屋的時候,我正要將那畫卷挪開,卻在一驚之下,不小心將它弄到了地上。”胤祥抬眸深深瞧了賈璉一眼,複又隨手托起茶盞,漫不經心似地問道:“當真沒瞧麽?那就罷了。”賈璉急道:“我是真的沒瞧,十三爺若是不信,我發個毒誓也是可以的。”“噯,好端端的發什麽毒誓,賈兄是君子,自然不會欺瞞我。”胤祥微微一笑,製止了賈璉,道,“其實,便是瞧了,也沒有什麽,隻不過既然陰差陽錯,也隻能說明機緣未到。”賈璉聽得一頭霧水,不解道:“什麽機緣?”胤祥微歎一聲,笑容略有幾分苦意,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麽,不過是我自己平白感慨一句罷了。”賈璉聞言也隻好點了點頭,想著將這畫卷之事趕緊岔過去,便問胤祥道:“不知十三爺今日喚我前來,有何要事?”胤祥道:“倒也算不得什麽要事,隻是下個月初八我要往江寧走一趟,賈兄府上的舊宅似乎也在那兒,不知可有什麽要捎帶的東西麽?”賈璉道:“舊宅和本家是在金陵不錯,隻不過宅子那兒也就剩下些空屋子和下人了,沒有什麽緊要的東西。倒是金陵的花卉絹紗很是不錯,與京城的大不相同,那些蘇繡掛屏,放在店裏頭擺著,也很別致漂亮。”胤祥道:“既是這樣,我就替賈兄捎些回來,隻不過論起眼光,我是不及賈兄了,倘若買的不合你心意,賈兄可千萬勿怪。”他這樣一說,賈璉倒覺得有些麻煩,隻笑道:“我也不過是隨口一提,其實若能親自過去一趟,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惜啊這長日事務脫不開身,守著鋪子又要去衙門當差,實在不得閑。”胤祥眸子一亮,笑道:“奉宸苑能有什麽要緊差事?告個假也就是了,至於鋪子裏頭……賈兄就沒有什麽可信之人,能夠托付的?”賈璉一怔,問道:“十三爺這話是什麽意思?”胤祥微微一笑,攜起賈璉走倒窗下的羅漢床前,擺開棋盤,讓賈璉先落一子,不緊不慢道:“賈兄可願並轡偕行,共賞秦淮水榭?”賈璉抬眸望向胤祥,隻見他眸光和暖,笑意溫淺,不禁有些動了心思,問道:“十三爺要去幾日?”胤祥道:“少則半月,多則月餘。”賈璉想了想,笑道:“十三爺是去辦正經公務,我若是同去,隻怕耽擱了十三爺的正事。”胤祥抬手落下一子,微微一哂道:“不是什麽緊要的大事,江寧前日大雨,請減賦稅浮糧,皇阿瑪脫不開身,隻得命我前去瞧瞧。賈兄若是能與我同行,一路上還有個人作伴,說笑談天,比我孤身上路實在是好上太多。不過賈兄若是顧及家中事務,難於脫身,那也不必為難,有什麽想要的,列個單子來,我一並替你捎帶回來就是。”賈璉忙道:“十三爺不必這樣客氣,其實我倒也很想出去轉轉,就是怕給十三爺添了麻煩。”胤祥笑道:“豈會豈會,我是求之不得。奉宸苑那邊,賈兄不必操心,一切自有我呢。”賈璉不好意思道:“這樣一來,又給十三爺添了麻煩,要不……我扮成十三爺的小廝,與十三爺同行?”胤祥撫掌笑道:“賈兄實在風趣,哪有麵如賈兄這般俊秀的小廝呢?縱是皮相生的好,尋常小廝也不會有這股芳華氣度。前兒個我曾同賈兄提過,皇阿瑪有意編纂一部數理典籍,還請賈兄襄助四哥,賈兄可還記得?”賈璉點頭道:“自然是記得的。”胤祥道:“江寧一帶,經史古籍甚多,賈兄這一次去,隻當是去尋書也好,賈兄意下如何?”賈璉自然明白胤祥這是在給他安排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出公差,哪裏還有有什麽異議,笑著頷首道:“有勞十三爺費心了。”賈璉確實是非常想出去走走,來到這裏之後,他還沒有出過京城,外頭的山河張什麽樣子,賈璉一點概念都沒有。從前在現代的時候,他也很少出去旅遊,那會兒是因為沒錢,現在卻是沒有了時間。好容易有這樣一個機會,又是跟胤祥一起出門,賈璉自然不會不願。“賈兄與我,不必客氣,你我本是惺惺相惜,若是再說這樣的話,豈不是顯得生疏?”胤祥執子而落,讚道,“賈兄的棋藝,真是越發精進了。”賈璉謙虛道:“成日有十三爺教導指點,倘若還是一成不變,那不是白費了十三爺的一番苦心?隻是比起這個,十三爺的黑白棋才是進步飛快呢,現如今我已不是十三爺的對手了。”胤祥道:“噯,話不可如此說,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正是得了賈兄傾囊相授,我才能夠融會貫通啊。”兩人笑著下了兩盤,胤祥又留賈璉用了晚膳,入了夜賈璉才自胤祥府上出來。他晚上吃的多了些,也不願坐轎子,想著走一走還能消食,便徑自走了回去。入夜之後,巷子裏頭總是十分的安寧靜謐,賈璉也不敢往太幽僻的地方去,萬一真遇上什麽歹人,自己可未必打得過人家。這副身體,雖說是個七尺男兒,可是賈璉自己清楚,因為這位舊主長年荒淫無度,沉溺酒色,身體裏頭的元氣早就被掏的七零八落了。雖說他現在竭力在固本強身,可畢竟原來的窟窿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補得回來的。下個月去江寧……從前隻是聽說秦淮河是何等的水波瀲灩,風景如畫,如今真要去了,賈璉心裏也不禁有些歡喜。這會兒的秦淮河跟後世的可不一樣,純天然的啊,未經過一絲商業加工和工業汙染。唉,要是自己會發明照相機就好了,拍幾張照片,保存下來,留給後世,也算是記錄天然文化瑰寶了。可惜了,照相機哪有那麽容易發明,自己又不是學這個專業的,更何況有了相機還得有膠卷,這兩樣不管是哪個,賈璉對它們的原理都是一竅不通。賈璉一邊惋惜一邊走著,忽然聽到前方一陣騷亂,緊接著就是個人被甩了出來,一個男子抬腳踩在那人的脖頸上,怒聲道:“你究竟肯不肯還?”地上那人發著顫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不是我不肯還,而是我身上本來也沒有那些個銀子,可讓我是偷是搶才能還的上?”男子冷笑一聲,俯身道:“你虧欠了人家的銀兩,如今還要抵賴不成?看來我該給你些厲害嚐嚐,否則你總不知天高地厚!”說著,便又是重重的一腳踢了下去,地上那人慘嚎一聲,賈璉聽得忍不住直皺眉頭。這會兒,男子仿佛也留意到了賈璉,側眸瞧來,先是一愣,而後喚道:“賈兄?”賈璉無奈一笑,上前道:“柳兄好,這……月黑風高,柳兄可真是好雅興,不知這人怎麽得罪了柳兄?”柳湘蓮長眉一揚,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土,淡淡道:“沒怎麽開罪我,他是拖欠了我朋友的酒錢,遲遲不還。這人無賴的很,倘若我不給他些教訓嚐嚐,他還不肯歸還呢。”賈璉“啊”了一聲,笑道:“柳兄可真是俠肝義膽,隻不過……柳兄你若是打死了他,莫說酒錢銀子,柳兄你還要吃上官司的。”柳湘蓮道:“賈兄放心,我下手自有輕重。”說罷,又踢了那人一腳,喝道:“還不將銀子交出來!”賈璉看了那人一眼,隻覺一派慘不忍睹的情景,柳湘蓮所謂的輕重,賈璉實在有些不敢恭維,忍不住勸道:“便是不死,柳兄將他打成殘廢,往後也是平添禍患。倒不如問問他身上有多少銀子,柳兄暫且拿回去,不夠的,容他來日再給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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