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牙婆最快也要明日起早才能趕來,洛風隻得自己動手,將屋子大略拾掇了一番。賈璉本想邀了洛風去府上同住,隻是洛風卻執意不肯,賈璉無奈之下,隻得替洛風繳了定錢和租金,隻是看著四下,還是覺得簡單了些。“住這兒成麽?要麽還是到我府上去住吧,雖算不得什麽豪宅大院,多住你一個,還是綽綽有餘。”洛風將行李放下之後,笑嘻嘻的同賈璉坐在桌旁,道:“這兒的茶具必定不是什麽名器,若不嫌棄就喝一口罷。我住到你府上去,一是你不方便,二是我不方便。”賈璉蹙眉道:“這話是什麽意思?”洛風笑道:“你不方便嘛,自然是因為你的那一位……你想想,他將你瞧得那樣要緊,我這樣大搖大擺的同你住於同一屋簷,他心裏頭能夠舒服麽?”賈璉道:“你這話說的……算了,那你為什麽又說自己也不方便?”洛風同他眨了眨眼,“你以為,我做什麽要巴巴從江寧跑來京城,我家中雖算不得什麽大富大貴,好歹也是衣食無憂的,你給出的銀子雖不少,卻也不至於讓我欣然應下。”賈璉盯著他,皺眉不解,洛風托著腮幫子,頗為狡黠的笑了笑。“啊——”賈璉忽然一拍桌子,“我懂了!”洛風微笑頷首:“咱們兩人倒是越發有知己好友的意思了,這樣一說,你便明白了。”賈璉頗為難的擺手,歉然道:“不行不行,他那一個人……已經夠我煩心的了,咱們二人聊得雖然投契,隻是我從未對你……唉,這事兒不成,你若是這樣想的,那我就萬萬不敢留你了。”洛風聞言莫名看了賈璉一眼,“你當真明白了我的意思?怎麽說出這樣奇怪的話來?”賈璉道:“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你是為了我才來的京城麽?”洛風抬手扶額,搖頭叫道:“究竟我那一句話讓你生出這種念頭啊?我對你這種模樣的,壓根就不會……從前應當是同你說過這話的,怎麽如今竟全忘了?”賈璉不明所以的盯著洛風,兩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賈璉才遲疑道:“那你是為何前來?”洛風道:“你瞧瞧我特意擇的這處地方,再想想是何人喚我前來,難道還不明白?哎你這人怎麽這樣愚笨,你那一位成日守著你,還不得生生給氣死?”賈璉卻顧不上去計較洛風的話語,腦中靈光一閃,不可置信的叫道:“你——你你,你喜歡——”洛風微微一哂,點頭道:“可算是開了竅麽?不錯,我鍾情之人,正是師兄。”賈璉一時間覺得有些混亂,撐著額頭皺眉道:“你……你且等一等,你是何時對柳兄……”洛風道:“情生無痕,我也算不出是何時……哎,別這樣瞧著我,我又沒瞞騙你,興許是師兄從師父那兒回京的時候罷。從前朝夕相對的倒不覺著,他這一走,我心裏頭竟空落落的。”“從前在家中的時候,雖是對表哥也……但是這感覺似乎又不大一樣,想想從前師兄同我練劍時的模樣,那可真是……嘖嘖。”洛風頗為回味的感慨一聲,“那會兒的日子,過的實在是逍遙恣意。”賈璉偏著頭,手肘撐在桌沿上,看著洛風道:“練劍……練的什麽劍才能練出你這麽糟糕的武功啊,眉來眼去劍?還是卿卿我我劍?”洛風懊惱道:“什麽呀,那會子同師兄一起的時候,從未動過這些的心思,不過是覺得要好罷了。倘若那會兒我就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早早的就……”賈璉好意提醒道:“柳兄雖然相貌不凡,隻是性子卻很厲害的,我家中一位兄弟,前兒就是覬覦他的美色,被打的慘不忍睹。你們是師兄弟,估計他不至於將你也暴打一頓,但是……你還是小心為妙。”洛風道:“我師兄的脾氣是稍烈些,隻是從來待我們都是極好的,當時在師門,我的年紀最小,師兄對我也是最好。”賈璉哦了一聲,又問道:“柳兄是你幾師兄?大師兄麽?”洛風道:“當然不是,我大師兄如今都過了知天命之年了,比我師父小不了幾歲,柳師兄是我的五師兄,比我早了一年入的師門。”賈璉道:“才比你早一年,武功好你這麽多……那你六師兄呢?論理你六師兄應當和你相差不多,不該更親近才是麽?”洛風嘿嘿一笑,道:“哪有什麽六師兄,隻有個六師姐,是師父的義女,她生的雖美,我卻對女子無甚興趣,自然不會怎麽親近。”賈璉奇道:“那柳兄呢?以他這般相貌,你那位六師姐難道就不曾欽慕於他?”洛風道:“我那位師姐仿佛並不喜歡柳師兄這般男子,她後來嫁了三師兄為妻,三師兄相貌倒也算不得醜,隻是生的魁梧些,麵上還有道長疤,也不知是怎麽落下的。”賈璉腦補了一下那副情景,忍不住道:“你師姐……口味略重啊。”洛風笑道:“話不是這樣說,我三師兄雖然相貌平平,可待我師姐卻當真是一等一的好,三師兄那會兒同我們說,他這輩子最得意之事,就是娶了師姐為妻。師姐亦雲,這一世不求五花馬、千金裘,隻求一心一人,白首同歸。”賈璉頷首道:“倘若是這樣,那也真是夫複何求了,你可曾試探過柳兄的心意?倘若他對男子並無情愛之意,隻作兄弟情分,那可該如何是好?”洛風輕歎一聲道:“不說又怕往後後悔,說了又怕連這點子兄弟情分也灰飛煙滅,實在煩悶的很。隻是如今既然同在京城,那來日方長,走一步算一步罷。”說罷笑了笑,又同賈璉問道,“你同你那一位又如何了?今兒個我私下同柳師兄問了問,那人的身份竟如此顯赫,你給他瞧上了,多半是逃不出去了。”賈璉歎氣道:“不知道,我近日忙得很,也顧不上去想這些,如今是就怕閑下來,一閑下來就不由自主的想,偏偏又想不出個結果。我看你說的很好,也走一步算一步罷。”兩個人眼對眼的趴在桌沿上發愣,半晌之後,洛風忍不住哧的笑了一聲,賈璉也跟著笑了笑。“人生苦短,奈何情路漫漫啊。”賈璉聽了洛風的感慨,不禁想到,難不成胤祥心裏,也是這般煩憂苦悶的麽?若是這樣,那自己倒真顯得有些對不住他了。隻是賈璉心裏頭卻實在沒理清楚,現如今就連他自己,竟也有些弄不懂對胤祥究竟有沒有好感了。或者說,好感必定是有的,隻是卻分不出那究竟是純粹的朋友之誼,還是摻雜了幾分旁的……怪道古人說這剪不斷,理還亂,賈璉哀歎一聲,扶額閉目。鋪子的事如此便穩妥了下來,洛風的身手雖然差強人意,隻是那一手筷子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唬人利器。賈璉如今見了胤祥心裏頭便有些發慌,洛風又不好整日同柳湘蓮癡纏著,故而從武英殿將一日公務做完之後,賈璉便時常過去同洛風飲酒閑話,去洛風府上之時,竟還讓同僚遇上過兩回。賈璉尤不覺有何不妥,隻是那同僚卻一副了然之態,笑得頗為熟絡,“沒有想到,賈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不過聽聞賈大人家中那位……明白,都明白,隻是賈大人可要留神,莫要大浪淹了龍王廟,到時候再鬧個水火不容,豈不是傷了和氣?”這話聽著,竟是將自己和洛風視作那般關係了。賈璉哭笑不得,隻是覺得這話縱是解釋起來,也實在太過麻煩,索性也就沒有理會。誰知,這一日賈璉回府之後,鳳姐卻遣退了平兒,似笑非笑同賈璉道:“你入股那鋪子,可是新招了夥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