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廣濟醫院。


    一個雙目緊閉、喉嚨處纏著厚厚繃帶的女人在病床上沉睡著。


    在病床旁邊,各種醫療儀器設備在忙碌地運轉著,維持著這個重傷員最後的一絲生命體征。


    這時的她和十幾個小時前見到的那個女人時簡直判若兩人,方如今不動聲色地在心裏默默感歎。


    穆家成到底掌握著溫淑華的什麽把柄,可以讓這個女人毫不猶豫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從溫淑華的家中雖然也搜出了不少的女人衣服,但也都是極為普通的款式,可以理解為溫淑華對穿著並不是十分的在意。


    當然,也可能是她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刻意保持低調。


    如果讓方如今說,還有比溫淑華的命更加珍貴的,可以讓她拚命去保護的,應該隻有另外一條生命了吧。


    在方如今的身後,李康正在向他匯報所調查到的這個女人最新的背景資料。


    “溫淑華,公開身份是一名居家的寡婦,很少和外界進行聯係,可能是因為寡婦身份的緣故,平時沉默寡言,街坊鄰居對她也沒有什麽特別深刻的印象。那座宅子是她租的,近兩年時間了,一直都是住在哪兒。從屋裏的擺設和她的生活用品來看,她確實猶如一般的家庭主婦一樣。”


    “除了穆家成之外,一個朋友也沒有?”方如今問道。


    李康搖搖頭:“到目前是這樣的。”


    “平時的行動軌跡呢?”方如今的表情有些複雜。


    “買菜,買米,外出基本上都是一些采買一些生活必需品,也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被楊二東發現並糾纏了。”


    “好,你去叫醫生來。”


    溫淑華的主治醫生姓徐。徐醫生進來之後跟方如今打了個招呼,便開始為溫淑華進行檢查。


    “醫生,她身體怎樣?”


    “差一點就紮到動脈了,也算是命大,現場采取了急救措施,並送到我們醫院裏來了,手術也很成功。不過,病人蘇醒過來,怕是還需要一段時間。”


    “從舌苔來看,她有胃病,所以消化不太好。根據經驗,應該是平時無節製地喝酒造成的。還有很嚴重的咽炎……”


    “那應該是抽煙造成的。看她的手指,已經被熏黃了。”方如今說道。


    之後,便陷入了沉默。


    直到徐醫生離開之後,方如今這才若有所思地問道:“李康,在她的家裏,有沒有發現酒瓶和煙盒?”


    “酒瓶沒有發現,但是發現了兩條仙女牌的香煙!”


    民國女性抽煙風氣盛行,仙女牌香煙主要是為了迎合女性特意出的一款女士香煙,氣味不衝,很多名媛也都抽這種煙。


    “我們還在她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已經融化掉的糖人兒!”


    糖人兒?


    方如今目光一凝,這可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一般大人誰會買這個?聯想到之前溫淑華的一係列反常舉動,難道是……


    “能查到是從什麽地方買的嗎?”


    “和溫淑華的住址相隔兩條街的地方,有一個糖人兒張的小販擺的攤位,溫淑華偶爾會從他那裏買糖人兒。”


    “時間有沒有什麽特征?”


    李康思索一下說道:“一般都是月底那幾天。我仔細問過糖人兒張了,溫淑華每次買糖人兒的時候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買小孩子的玩意兒,心情很好,這多半是要去給孩子送了去。


    這麽說來的話,溫淑華應該還有個孩子或者是跟一個孩子關係十分密切才對。


    方如今是雷厲風行的作風,當即找來女醫生給溫淑華檢查,很快便確定她曾經生產過。


    據此,方如今進行了大膽的推理。


    穆家成以溫淑華的孩子的性命相威脅,逼迫溫淑華自殺,以此保守“輕舟”小組的秘密。那馬爾斯糖果顯然也不是溫淑華的喜歡的,而是她的孩子喜歡吃的。


    下一步,必要迅速找到並解救溫淑華的孩子,以此取得溫淑華的最大信任。


    偵破的思路有了,但方如今手頭上連一點溫淑華孩子的線索也沒有,而她現在又昏迷不醒,找孩子一事隻能是暫時擱置。


    方如今回到臨城站之後,直接去了牢房,他要再次提審穆家成。


    接著審,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口!


    可是,讓方如今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走進刑訊室,吳劍光的電話就到了牢房的值班室,他不得不去接電話。


    電話那邊吳劍光急切的聲音響起:“如今,穆家成受傷可不輕,對他審訊要格外小心,這是站長特意交代的,千萬要留下活口。”


    原來就在十幾分鍾之前,茅站長突然來到了吳劍光的辦公室,兩人聊起了這次抓捕的三個日本間諜。雖然抓捕行動十分順利,但是審訊過程卻是一波三折,又是暈厥,有時候自殺,鬧得毫不熱鬧。


    上次閆建波的事幾乎是好事變壞事,讓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次,茅站長也是擔心穆家成人一死,“輕舟”小組的線索就此斷了,那豈不是大為可惜?所以他特意吩咐讓吳劍光叮囑方如今一番,審訊時特別要注意分寸。


    考慮到自己給方如今打電話的話,方如今會有壓力,茅站長便將此事交待給了吳劍光。


    吳劍光不敢怠慢,馬上答應並執行。


    聽到吳劍光詢問,方如今趕緊回答道:“副站長,溫淑華自殺一事我基本上弄清楚了,確實與穆家成有關,現在我也的確是要提審穆家成。您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絕對不會讓他死了。不過,他現在受傷可不輕,您看磺胺是不是……?”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跟吳劍光提要求,不然又得單獨申請。


    站長特意交待的事情絕對不能出了差錯,吳劍光隻得答應批給方如今三支磺胺,其實他心裏也在流血,磺胺堪比黃金,甚至是有價無市,用在一個日本間諜身上可惜了。


    “如今,你有多少把握讓穆家成開口?僅僅一味地刑訊怕是也不行,萬一他死了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吳劍光說來說去還是把竹籃打水一場空。


    方如今聽完不禁有些猶豫,他倒是想不用刑呢,可穆家成這麽狡猾的一個家夥,不來點硬的,怎麽肯輕易開口?


    一個穆家成的死活其實對於方如今來說不算什麽,一個日本間諜死了也就死了,關鍵是穆家成肚子裏的情報不容有失。


    目前,自己隻是掌握了“輕舟”小組一條秘密運輸線路,像這樣的線路不知道還有多少。


    作為組長的穆家成幾乎是唯一掌握這些線路的人。這些運輸線路如同是為潛伏在臨城的日諜情報小組提供營養的莖脈,如果不及時掐斷,日諜情報小組就會源源不斷得到養分,日益壯大。


    一旦中日正式開展,將會影響整個臨城的戰局,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說“輕舟”小組的危害性實在是太大,方如今就是拚盡全力,也要將該小組的成員全部挖出來,這一點絕不能妥協。


    方如今仔細斟酌了一下語句,開口回答道:“副站長,穆家成是該小組的組長,他掌握著大量的情報,也是偵破此案的關鍵人物,目前侯亮已經開口,溫淑華在蘇醒後我們也可以問話,這個穆家成對溫淑華有著極強的掌控力,這個人必須要用刑!”


    方如今的話頓時讓電話那邊的吳劍光一驚,他語氣狐疑的說道:“你所說的掌控力,就是指的他逼迫溫淑華自殺一事?”


    “不錯!我現在懷疑溫淑華還有個孩子,不過要等到她蘇醒後才能證實。隻要我們能夠找到這個孩子的下落,就一定能夠將溫淑華爭取過來。副站長,您想啊,穆家成這麽處心積慮地想讓溫淑華死,是不是更加說明這個女人掌握了很多的情報?”方如今順便把案子進展的詳細情況向吳劍光匯報一下。


    “你說什麽?”吳劍光的聲調陡然拉高,完全是不可置信的意思,“她還有個孩子?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初始他對溫淑華的自殺也沒有太多在意,還以為是日諜被抓之後為避免經受酷刑而自絕,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的門道兒。


    “我剛剛從醫院回來,目前她雖然脫離了危險,但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還真不好說。”


    “好,你馬上來站長辦公室,我去向站長請示一下,他有可能會聽你的匯報。”


    沒有等方如今說完,吳劍光就一把扣下電話,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來到站長的辦公室外,看了看對麵屋子裏的秘書劉強,道:“劉秘書,站長在不在?”


    劉強一般都是跟著茅站長的,既然劉強在辦公室,想必站長肯定也在,不過吳劍光仍是發此一問,即是表現對站長的尊敬,也是借此機會和劉強拉近關係。


    “在,副站長,站長辦公室裏沒有別人,我這就帶您進去。”劉強笑眯眯地走出來。


    吳劍光將與方如今通話的內容跟站長做了簡要的匯報,站長對此事也是十分的關注,當即表示要聽案情的詳細匯報。


    不多時,方如今和王韋忠匆匆趕來,和站在門口的劉強寒暄幾句後,敲門而入。


    在站長的辦公室裏,幾個人相對而坐,自從上次見了站長之後,方如今也了解了他的大致風格,所以一點也不感到拘束。


    站長首先開口道:“如今,你的動作好快啊,剛剛摸到了印刷廠的線索,就把人抓到了,這一抓還是一窩,哈哈哈,到底是年輕人啊,幹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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