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笑聲,讓石渡慶行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頓了頓,隻聽男人繼續說道:“老實說,我也很意外!我多年的好友竟然想置我於死地!如果不是我提前有所警覺,此刻早就在那次爆炸中被炸的粉身碎骨!”


    石渡慶行身後的男人正是伊藤廣誌,他語氣中透著幾股悲涼。


    “不要抱任何的僥幸,你知道我的身手怎麽樣!”伊藤廣誌繼續說,“將雙手舉起來,抱在頭上!”


    石渡慶行自知在伊藤廣誌麵前沒有任何的勝算,便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別在腰間的槍很快就被伊藤廣誌下了。


    在伊藤廣誌的要求下,石渡慶行緩緩地轉過身來。


    他這才發現眼前的伊藤廣誌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腳上隻穿著一雙半舊的草鞋,完全就是一副叫花子打扮。


    如果不是熟悉他的聲音,即使走個麵對麵也未必能夠認出來。


    “坐下吧!雙手平伸放在桌子上,不要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否則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伊藤廣誌槍口微微點著石渡慶行。


    石渡慶行乖乖照做。


    伊藤廣誌將槍交到左手,從食盒裏又拿起一雙筷子,夾起獅子頭便塞進了口中大嚼起來,汁水順著嘴角流出來,也顧不上擦。


    “味道不錯,當年咱們在一起的時候,在外麵吃飯我都是跟著你,因為隻有跟著你,才能吃到更加美味的飯菜!”伊藤廣誌一邊吃,一邊聊著家常。


    “我……你……”石渡慶行張口欲言。


    不管如何,必須要先穩住伊藤廣誌。


    “不急!”伊藤廣誌手中的槍口又點了點,再次夾起一個獅子頭,口中含糊不清地說,“先等我把這頓飯吃飯完,有什麽話一會兒咱們再慢慢說。”


    伊藤廣誌風卷殘雲將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這兩天他隻能是扮成叫花子,食不果腹,肚子裏早就沒有了油水,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地墊吧墊吧。


    吃完之後,他抹了一把嘴,笑著道:“味道不錯!”


    石渡慶行也是擠出一絲笑容,欲言又止。


    伊藤廣誌的笑臉瞬間凝固了:“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下這樣的死手?你心裏有什麽話,直接對我說啊,為什麽這樣?”


    石渡慶行張張嘴:“你做了什麽,你自己知道!”


    伊藤廣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什麽也沒說。


    石渡慶行道:“是你出賣了‘輕舟’小組,你跟我說你上次來的時候擺脫了中國特工的跟蹤,你是在騙我!你早就投靠了中國人,靠著出賣自己的同伴獲得新主子的歡心,是不是?”


    既然已經說開了,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伊藤廣誌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你我雖然是多年的好友,好兄弟,但是在大義麵前,我還是分得清的。除掉你,臨城的情報網絡就安全了,也算是給那些被中國人殺害的同伴們一個交待。”


    站在他的角度,確實沒有做錯什麽。


    伊藤廣誌是特高課的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但是,伊藤廣誌聽了這一番之後,心中卻是湧起了無盡的悲涼。


    自從上次來臨城之後,他就被三浦和一懷疑,這次又被自己的最好的朋友懷疑,而且還設計了一場死局,企圖令他粉身碎骨。


    “石渡君,你真的相信我會背叛帝國和特高課嗎?”


    伊藤廣誌忽然問。


    “上次的接頭任務極其凶險,就差一步我就被中國特工抓住了。”伊藤廣誌絮絮叨叨地說著,更像是說給自己,“如果三浦和一步相信我也就罷了,但你是我多年的好友,應該對我有足夠的了解,你知道我對帝國的忠誠,我怎麽可能會叛變帝國和特高課呢?”


    石渡慶行雙手搭在八仙桌上,怔怔地看著他。


    “既然你不信我說的,那證明我投靠中國人的證據呢?”伊藤廣誌艱難地問。


    他的眼中充滿了無限的傷感,連手槍也放到了桌子上。


    石渡慶行道:“證據?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還真就被你蒙蔽了。那日你在……”


    正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哨聲。


    兩人相互對視,心裏一驚,伊藤廣誌迅速起身抓起手槍走到了門口。


    現行形勢下的潛伏工作,簡直就是草木皆兵。


    石渡慶行怒道:“是你帶來的人?你現在還怎麽狡辯?”


    伊藤廣誌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低聲道:“對付你,根本不用再帶人來,我一個對付你足夠了!總之,我沒有背叛帝國。時間來不及了,等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


    他轉身剛要走,石渡慶行忽然暴起,伸手從桌子下摸出了一把尖刀。


    冒著寒光的尖刀從空中閃過,伊藤廣誌一躲,一腳把一把太師椅踢向了石渡慶行。


    太師椅狠狠地撞在了石渡慶行的膝蓋上,他悶哼了一聲,刀尖紮歪了。


    伊藤廣誌一把拔出別在小腿上的匕首,頂住了石渡慶行的頸動脈。


    “你現在竟然還要殺我?”伊藤廣誌死地拽著石渡慶行的握刀的手腕,“你以為殺了我,就能解決問題了嗎?”


    石渡慶行麵如死灰,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啷當”一聲,尖刀掉在了地上。


    “我一定會證明我是清白的!”伊藤廣誌說完,轉身走出了門。


    石渡慶行也不敢在這裏繼續停留,簡單收拾一下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座宅子。


    他注意了一下,周圍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員。


    但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起疑。


    就像是剛剛伊藤廣誌說的那樣,對付自己根本需要假以人手。


    而且,自己這個目標太小了,中國人的最終目標是石原先生。在沒有抓到石原熏之前,中國人是不會輕易動自己的。


    伊藤廣誌果然神通廣大,自己都已經躲到了這個偏僻的地方,還是能夠被他找到,說明臨城已經不安全了。


    離開,必須要馬上離開。


    ……


    遠在上海的特高課總部大樓,一間陰森森的地下室中,牆角的天花板滴滴答答地滴著水,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發黴的氣息。


    三浦和一蜷縮在草墊子上,怔怔地望著門口的方向,雙眼失神。


    自從從臨城返回上海特高課總部之後,他便被關進了這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中。


    這幾日,除了自己當初的副手長穀川泰三來見過他一次之外,他就再也沒有接觸過外人。


    鬆井直輝甚至沒讓他寫任何的說明材料,就這麽一直晾著他。


    這場賭局,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前麵是刀山火海,還是懸崖絕壁,他都得走下去。


    不多時,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


    三浦和一扶著濕滑的牆壁站起來,沒有等他踉蹌地走到門口,門便被打開了。


    兩個光著膀子的男人不由分說架起他就往外走。


    三浦和一知道,他們終於要對自己動刑了。


    一個小時之後,三浦和一渾身血肉模糊、遍體鱗傷,昏迷的他一地被一盆涼水澆醒,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用複雜的眼光看著長穀川泰三。


    刑訊室此時已經沒有了旁人,長穀川泰三蹲下身來低聲道:“組長,很抱歉,我隻能這麽做。鬆井課長說,隻要我能拿下你的口供,就可以頂你的位置!”


    長穀川泰三也算是開誠布公了,三浦和一了解自己這位副手,謹慎有餘,魄力不足,當副手沒太大問題,但一把手就難說了。


    長穀川泰三也算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人之間的私交不錯,但是在麵對巨大的誘惑,也是考驗人性的時候。


    如果長穀川泰三真的屈打成招,自己也是沒有任何的辦法。


    三浦和一看著他,點了點頭,低聲喝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既然懷疑我,鬆井課長為什麽不直接審問我?”


    長穀川泰三左右瞅了瞅,悄聲回答:“聽說有人給課長提供了你背叛特高課的證據!”


    三浦和一問:“證據?誰提供的證據?”


    長穀川泰三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這簡直就是血口噴人,我怎麽會背叛帝國和特高呢?”三浦和一漲紅了臉,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長穀川泰三歎口氣,苦笑了:“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這是事實。”


    三浦和一注意地看著長穀川泰三,沒有吱聲。


    長穀川泰三又向門外瞅了瞅,輕聲說:“其實,我私下裏聽鬆井課長說起過,隻要你能夠如實交代,是怎麽和中國人進行接觸的,是怎麽一點點的將臨城情報網絡的信息透露給他們的,課長答應給你一個體麵的死法,並且保證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對於背叛者,特高課的處置一向是非常嚴厲的,禍不及家人隻是一句空話。


    三浦和一聽了,終於忍不住問長穀川泰三:“為什麽你和課長都那麽篤定是我出賣的秋田真宏等人,為什麽……?”


    長穀川泰三歎口氣:“一句話說不清楚,我隻能告訴你,證據擺在課長麵前的時候,他將自己關在了辦公室大半天,長籲短歎了很長時間,顯然也是不肯輕易相信你就是內鬼。”


    “但是,事實如此,由不得他不信。組長,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執行能力很強,但是沒有什麽主見,課長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說什麽我就信什麽,你也別難為我了,把你做的那些事都交待了,大家都過得去。你的家人,我會寫信通知人妥善照顧的,請你放心!”


    長穀川泰三作為下屬,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三浦和一又說:“長穀川君,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見見鬆井課長,哪怕就見一麵也行,我有重要情況向他匯報。”


    長穀川泰三說:“鬆井課長早就有交待,在你沒有交待問題之前,他是不會見你的。”


    三浦和一聞言頓時麵如死灰,鬆井直輝不肯見自己,就是要讓自己叛徒的身份做實了,如此這次翻身的機會就渺茫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是聰明人,希望你能夠冷靜下來,好好地考慮一下。聽我一句勸,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何必遭這份罪呢?”


    三浦和一咬著牙道:“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方如今對他的威脅不僅僅是留有他為臨城站工作的證據,還知悉了他家鄉家人的姓名和住址,他不能拿家人的性命當賭注。


    長穀川泰三重重地歎了口氣:“組長,既然你這麽想,我隻能繼續得罪了!抱歉了!”


    長穀川泰三說完,又拿起燒紅的烙鐵,再一次按在三浦和一另外一側的胸前。


    “啊——”三浦和一一聲慘叫,昏了過去。


    長穀川泰三折騰了半天,三浦和一仍然是半個字沒有交待。


    這讓長穀川泰三感覺很難做,其實他知道組長對他不薄,但礙於課長的威勢,自己又不能不當這個惡人。


    一臉鬱悶的長穀川泰三離開了刑訊室,原本想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好好安靜一下,想想辦法,但屁股還沒有坐穩,鬆井直輝的秘書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長穀川君,課長召見!”


    鬆井直輝詳細地詢問了刑訊的情況,重點問了一些三浦和一的反應。


    “長穀川君,你覺得三浦是不是在跟咱們演戲?”鬆井直輝開門見山問。


    “這個……這個……”長穀川泰三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


    怎麽說呢,他感覺像,又感覺不像!


    他實在是拿不準。


    鬆井直輝皺皺眉頭,事實上,他也沒指望著長穀川泰三能夠回答自己的問題。


    三浦和一是個老特工,這樣的刑訊強度對他來說,仍然在忍受範圍之內。


    要想讓他開口,必須要加大審訊的強度了。


    “長穀川君,如果你覺得力不從心的話,我給你找幾個幫手,怎麽樣?”


    長穀川泰三的本職工作是情報工作,對審訊倒並不是非常精通,給他尋個幫手可以加快審訊速度。


    “課長,我還想再試試。如果到了明晚之前,再拿不出口供,我再向您求助,您看可以嗎?”現在就叫幫手,豈不是說自己無能。


    “那好,我就再給你找個機會!”


    “多謝課長!”


    長穀川泰三從鬆井辦公室出來之後,眉頭緊鎖。


    時間是爭取到了,可是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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