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組長,你來的正好,你看看!”劉海陽將望遠鏡遞給了熊亮,“我中感覺這個家夥應該是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這次辦案是情報組和行動組聯合行動,情報組這邊因為杜金星手頭上也有重要的案子,所以由熊亮負責帶隊。


    劉海陽又說:“你看看出站口對麵幾根電線杆旁邊,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那個位置也是最為隱蔽的位置,如果是劉海陽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那裏。


    熊亮掏出一包香煙,自己叼起一支,遞給劉海陽一支。


    隨後,他舉著望遠鏡向出站口方向看了一眼,咬著煙卷說:“劉隊長,上海方麵給出的情報準不準確?這個姓鄧的真的是來臨城跟人接頭的?”


    劉海陽似乎很不滿意他這樣的回答,情報是否準確,不正是你們情報組應該確認的嗎,我們行動組的任務是根據你們提供的情報抓人。


    他媽的,這個熊亮一定是得到了杜金星的授意,故意不配合自己。


    這次行動雖然是聯合行動,但還是以行動組為主,劉海陽負全責。


    說起來,壓力和擔子都在他的肩膀上。


    “劉隊長,我沒看見什麽可疑的人啊!”


    熊亮剛剛將望遠鏡還了回來,就點燃了煙卷,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劉海陽想罵人,可是他通過望遠鏡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這讓他憋在喉嚨裏的那些罵人的話始終不能脫口而出,說不出的難受。


    不過,劉海陽可不想就此放棄。


    這時,拎著皮箱的老段已經通過了查票的車站工作人員,眼瞅著就要分開人群向東邊的街道走去。


    “劉隊長,管他跟誰接頭呢,先把人抓了再說。把人扔到刑訊室裏,以你的手段,我就不信他不開口交待,屆時他在臨城的同夥還不是都得供出來!”


    熊亮的話在劉海陽聽來格外的刺耳。


    抓一個上海來的紅黨分子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重要的是通過他將紅黨在臨城的地下網絡一網打盡。


    順藤摸瓜,這才是此次行動的最終目的。


    “熊組長,別忘了主任交給咱們的任務。若僅僅是打打殺殺,抓個人,也就不勞煩你們情報組的兄弟們熬夜了。”劉海陽的話裏夾槍帶棒。


    他一邊發泄著自己的情緒,人卻沒有閑著,目光透過望遠鏡繼續在出站口的對麵搜尋著。


    總感覺哪裏不對!


    忽然,目光停留在第三根電線杆旁。


    腦子瞬間清醒。


    他驟然發現,那裏少了一個人!


    “你們幾個有沒有看到第三根電線杆下原來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有沒有認識他的?”


    “好像有是一個,是個穿著長袍的!”一個行動隊員回憶了一下說道。


    “是啊,好像現在不見了!”


    “沒看清他的臉,他站的地方剛好在燈影兒裏。”


    劉海陽沒說話,扭頭盯著一個精神緊張的中年男子看。


    “老胡,隊長問你話呢?”一個行動隊員踢了老胡一腳。


    中年男子正是被劉海陽俘虜,進而出賣組織投靠臨城調查室的叛徒老胡。


    “沒……沒看清!”老胡哆哆嗦嗦說話,被踢了一腳的地方刑訊傷仍舊沒有好利索,肌肉疼痛牽連著骨骼,疼的他直冒汗。


    “真的沒有看清?”劉海陽的眼睛狼一般死死地盯著他。


    老胡心裏直打哆嗦,他太了解劉海陽的手段了,這個家夥簡直不是人,而是魔鬼。


    “我之前聽說陳子廉在聯絡幾個年輕人,但是由於組織紀律,一直未曾謀麵,也不敢亂打聽。”


    說這話的時候,老胡眼神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已經過去很多天了,但每次提起陳子廉,他的心裏還是會莫名的痛。


    “劉隊長,差不多了就抓人吧!總不能一口吃個胖子!”熊亮口氣聽著讓人很不舒服,“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盡管劉海陽對熊亮十分反感,但他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目前已經鎖定了從上海來的老段,初衷也是通過老段挖出臨城更多的地下黨,但是一旦老段脫鉤,後麵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臨城的地下黨組織可不是一盤散沙,他們組織嚴密,一旦老段和他們取得聯係,就猶如泥牛入海。


    雞飛蛋打的事情,劉海陽可不願意幹。


    追查爾雅音圖的線索現在沒有任何的進展,在臨城大學殺死行動隊員的凶手也同樣沒有任何線索,這令劉海陽感到無比的惱火。


    他再次找到了老胡。


    在抓捕老胡之處,他如獲至寶,特別是老胡供出陳子廉之後,更是讓劉海陽信心倍增,奈何沒有抓到活口。


    一個陳子廉死了也就死了,本以為通過老胡可以繼續釣出大魚,沒想到這家夥連小魚小蝦也沒有讓他得手。


    一時間,劉海陽認為老胡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對於一個不再有利用價值的叛徒,劉海陽通常的做法就是將其當作誘餌,讓其發揮最後的餘熱。


    老胡自然也猜到了劉海陽的企圖,他嚇壞了,表示自己見過一些交通員,他還有價值。


    按照劉海陽的意思,完全可以讓手下帶著老胡到處砰砰運氣,但是彭浩良並不希望他這麽做。


    在彭浩良看來,老胡還是有不少價值的,不要急於一時。


    在關鍵時刻,劉海陽是可以動用老胡指認紅黨分子。


    今天,劉海陽特意將老胡帶到了火車站,就是希望他發揮作用。


    可是,老胡的表現讓他感到十分的鬱悶。


    現在麵臨的形勢是,絕對不能讓老段這條大魚脫鉤。


    至於,跟老段在臨城接頭的紅黨分子,隻要盯緊了老段,就不怕他們不現身。


    於是,劉海陽將目光看向了抽煙的熊亮。


    “熊組長,接下來怕是要你親自出馬了,這個老段可是上海來的大人物,一定會有人跟他來接頭的,你跟著他,看他去什麽地方,跟哪些人接觸。”


    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劉海陽直接給熊亮下了任務。


    在盯人這方麵,熊亮比他的行動隊員更加的專業。


    劉海陽也不是一味地用負責人的名頭壓熊亮,而是塞給熊亮一包香煙:“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熊亮心中不樂意,但這次任務是由劉海陽主導,彭主任特意強調要精誠合作,追蹤和盯梢是情報組的特長,他也無法推諉,隻得極不情願地起身。


    他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這個任務,杜金星明明可以爭取到的,為什麽要便宜了劉海陽,難道僅僅是為了減少情報組的傷亡?


    熊亮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比較舊的外套,示意自己的手下檢查一番之後,這才慢吞吞的下了樓。


    老段即便離開了出站口,但有行動隊的人跟著,如果在正式交接前的這段過渡時間出了問題,可不是他熊亮的責任。


    “先生,坐車嗎?”一個黃包車夫笑盈盈地向老段迎了上來。


    車夫的眼睛很亮,老段的皮箱看上去分量不輕,是不大可能拎著長距離步行的,坐黃包車是最好的選擇。


    老段微微打量了一下車夫,麵容和體形跟他的職業非常的相符,不是那種臨時假扮的。


    “好!去馬衙街!”老段上了黃包車,不著痕跡地朝著身後看了一眼。


    一個胸前掛著木箱的小販正在擠開人群朝這邊走過來,還有一個灰襯衫似乎也是盯上了他。


    “好嘞,您坐穩!”


    老段在人群中再也沒有看到舒誌誠的影子,微微鬆了口氣,看來舒誌誠應該是按照既定計劃離開了火車站。


    想到舒誌誠,老段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他也非常期待和舒誌誠會麵。


    盡管剛才兩人相距不到三十米,這樣的接頭甚至連話都不能說,但是看著這位昔日的青年成長為組織的骨幹分子,老段心裏就開心。


    “讓開,別擋路!”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不耐煩的嗬斥聲從黃包車的後方傳來。


    賣香煙的小販被四五個乞丐擋住了去路。


    “行行好吧,給我們點錢!”為首的一個乞丐伸出黑黢黢的手掌。


    小販使勁地皺眉頭:“滾蛋,要錢要到老子頭上來了!”


    眼看著老段坐上了黃包車,漸行漸遠,他早就已經心急如焚。


    要不是礙於行動紀律,他恨不得掏槍斃了這幾個討厭的乞丐。


    “你看你,不給錢就不給錢嘛,幹嘛還罵人?”為首的乞丐一點都不氣餒,多年的乞討生涯讓他們練就了比常人要厚上許多的臉皮,“你賣了那麽多的煙,給我們一兩個銅板又能如何……”


    乞丐的聲音戛然而止,原本混不吝的表情驟然消失,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著小販緩緩地推開木箱的蓋板,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乞丐臉色大變,沒等小販罵出“滾”字,他們就一窩蜂似的散開了。


    小販急匆匆地向前追去。


    乞丐慌不擇路狂奔,卻不成想被人一把就薅住了頭發,剛想罵人,一把手槍就抵在了他的胸口。


    熊亮惡狠狠地問道:“跟老子說實話,是誰讓你糾纏賣煙的小販的?”


    乞丐暗暗叫苦,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錢沒賺到多少,罵挨了不少。


    “是……是一個戴眼鏡的先生讓我這麽幹的,他給了我一塊法幣,說等我跟賣煙的要到了錢之後,還會再給我一塊!”


    “他人呢?”


    “剛才還在那邊!”


    熊亮順著乞丐的手指方向看去,哪裏還有什麽戴眼鏡的年輕人。


    “滾!”熊亮意識到這是有人在給老段打掩護,掩護老段離開。


    劉海陽的眼睛還真毒,真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


    看著乞丐連滾帶爬的滾開,熊亮快步向黃包車追去。


    坐在黃包車上的老段將身後小販和乞丐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老段知道,自己暴露了!


    被敵人盯上了!


    什麽時候暴露的?


    怎麽暴露的?


    這些都不得而知,但是乞丐的出現絕對是舒誌誠的手筆。


    盡管他知道這是舒誌誠為了讓自己盡快脫身想出的辦法,但這麽做無疑是非常危險的,很容易將自己暴露。


    舒誌誠現在應該已經離開車站了吧?


    自己當年曾經跟舒誌誠說過,接頭的原則首先要保證安全,即便發現另一方被特務盯上了,也不要輕易地施以援手,要靜觀其變。


    最好是這樣。


    如此,自己可以心無旁騖地擺脫身後的尾巴。


    拉車的車夫腳下不慢,很快就轉過了一個街角。


    老段腦子裏飛快地思索著。


    自己一下火車就被人盯上了,多半說明從上海來的行程早就被人掌握了。


    是不是特務跟著自己上了火車,一路跟到了臨城。


    若真是這樣的話,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幸虧舒誌誠發現了出站口的異常,否則還不知道要出什麽事情呢。


    看到賣煙的小販被乞丐糾纏,在觀察點裏的劉海陽也不再淡定了。


    這幫蠢貨!


    臨機應變的能力簡直太差了,這明顯就是老段的同夥在策應他想出的招術,不僅可以減緩追擊速度,還能成功引起老段的注意。


    他恨不得上去扇扮成小販的手下一記耳光。


    事到如今,隻能是抓人了。


    “行動!抓人!”劉海陽拔出槍,一揮手,帶著屋子裏的行動隊員們衝了出去。


    火車站門口的人們看到一群拿著槍的人飛奔到了街道上,登時一片大亂,猶如在燒得滾燙的油鍋中濺入了幾滴水滴。


    “槍!!!”


    “爹!”


    “小寶,小寶……”


    “要殺人啦!”


    “快趴下!不要過來,快趴下,小寶!”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響起。


    坐在黃包車上的老段語氣不急不緩:“再快點,別被誤傷了!”


    “好嘞,您坐穩!”


    車夫直返不想攪進去,登時腳下生風,拉著車狂奔。


    原本以為完成掩護任務的舒誌誠坐著黃包車正在向老段相反的方向行進,身後炸裂的聲音徐徐送入耳中,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看來自己的掩護並不是很成功,老段目前尚未完全脫離危險。


    一瞬間,他就做出了決定。


    “調頭!走旗杆巷!”


    車夫很是配合地調轉了方向,客人說去哪裏就去哪裏,隻要不是往出事的地方去就行。


    旗杆巷與現在的這條街道垂直,是一條狹窄的小巷。


    車夫拉著車輕車熟路地鑽了進去。


    “讓開,讓開,幾個小娃娃,不要命了!”


    到了夜晚,巷子裏是小孩子的遊樂場,車夫一邊拉著車一邊驅散前麵擋路的孩子。


    在平時,舒誌誠少不得會嗬斥車夫幾句的無理行為,但是現在不行,他必須要以最短的時間穿過旗杆巷。


    老段還是低估了臨城調查室特務的實力,事實上特務們遠遠不止身後的追兵,還有前方的埋伏。


    但老段看著前方有三個特務模樣的男人舉著槍衝過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很難突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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