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我聽說你在組織同誌們熟悉劉海陽的活動規律,是不是?”


    韓明坤咧嘴一笑:“又是小李說的吧?我就知道,這小子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我們確實在正對刺殺劉海陽進行計劃。你也知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他的手上沾滿了同誌們的鮮血。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除掉他的!”


    喬誌坤沒有想到韓明坤這次的決心這麽大,正在策劃著對臨城調查室的行動隊長劉海陽下手。


    說實話,他何嚐不想殺了劉海陽替陳子廉和沈雲海等人報仇?


    在夢裏都想。


    那些意誌不堅定、投靠了反動派的叛徒雖然對組織有一定的威脅,但哪個也不能和劉海陽相比?


    可是話說回來了,劉海陽畢竟是搞行動方麵的高手,身邊又有大量的護衛,刺殺的難度非常大,己方不付出一定是代價,根本不可能成功。


    “老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咱們的組織原則是不興搞綁架暗殺那一套的。”


    原則是原則,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韓明坤顯得有些沮喪,思慮一番,緩緩道:“可是,咱們犧牲的那些同誌就白死了嗎?難道一直留著劉海陽這個劊子手屠殺咱們的同誌?我請求組織能夠慎重考慮我的意見,反正,我覺得,這個劉海陽絕對不能留了!”


    之前,韓明坤也曾經提起過這件事,但最近一段時間,似乎願望更加強烈了。


    喬誌坤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這一細微的變化,卻沒有逃過韓明坤的眼睛,頓時站起身來:“隊長,就算是豁出去我這條命,我也要殺死劉海陽!”


    一直以來,喬誌坤對自己這個副手都是十分滿意的,隻是覺得他的性子稍微有些火爆了些,有些事情按奈不住。


    “老韓,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不是一個遊曆江湖的俠客,你是組織的一員,既然這樣就要遵守組織紀律,在沒有得到命令的前提下,絕對不能貿然行動!”


    喬誌坤的語氣很重,韓明坤聞言一怔,趕緊解釋道:“隊長,組織原則是組織原則,這個我也知道。但劉海陽是咱們的敵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咱們自己殘忍,這一點總歸是沒有錯吧?”


    喬誌坤加重語氣:“總之,你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好!你們這段時間就安心準備除掉老胡的行動,其他的事情暫且先不要考慮。”


    韓明坤無奈地道:“好吧。不過,即使是針對老胡的行動,咱們的行動人員也不多。


    我初步算了一下,目前可以調動的人手加起來一共不到二十人,執行一般的任務還可以。


    但是要是處置老胡,需要的人手少不了,這其中還有各種準備工作,我手中的人員缺乏,能不能給到調幾個人來?這樣行動的把握也大一些。”


    一個老胡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如何對付劉海陽,喬誌坤真不知道這段時間韓明坤是怎麽了,怎麽如此的急切。


    看來得找個機會好好地跟他談談了。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得馬上趕回城裏。


    “老韓,咱們的情況你也清楚,因為老胡的叛變,很多行動人員都撤出了臨城,新的人員還沒有補充到位。我手上的人手也很緊張。”


    對於韓明坤的要求,喬誌坤不禁有些為難,臨城的行動人員,他掌握了大部分,而韓明坤的手裏是一小部分,但心裏盤算再三,人手也還是不夠。


    韓明坤道:“既然人手上指望不上,那就隻能是在情報上下功夫了。隻要情報足夠準確,咱們也不是沒有機會。”


    “情報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喬誌坤起身就要走。


    韓明坤拉住他的袖子:“隊長,我上次聽你說咱們有個同誌潛伏在敵人內部,而且是重要部門,能不能請他……?”


    話尚未說完,就被喬誌坤斷然打斷:“絕對不行!不能為了處置老胡這個叛徒,讓我們的同誌增加暴露的危險,絕對不行!”


    韓明坤口中的這個人,即便是喬誌坤自己也不知道其掩飾身份,甚至連“管家”這種級別的同誌也未必知道,可見組織上讓此人潛伏在敵人的心髒中是預備有一天能夠派上大用處的。


    在一次秘密談話中,喬誌坤從“管家”的口中得知了有這麽一個人,“管家”曾經叮囑過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在一次鋤奸行動中,喬誌坤、韓明坤和幾名行動人員中了劉海陽的埋伏,傷亡慘重。


    事後在和韓明坤總結行動教訓的時候,無意中提了一嘴。


    大致的意思是如果潛伏在敵人內部的同誌能夠提供精確的情報就可以避免這樣的傷亡。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件事被韓名叫記住了。


    韓明坤見他一臉嚴肅,態度堅決,顯然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隻好作罷,歎口氣道:“你也別怪我心急。老胡對對組織破壞力你也清楚,也許他還會興風作浪。此人一天不除,就是懸在咱們頭上的一把利刃,睡覺都不安穩。”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你給我一點時間,一旦有了消息之後,我會立即通知你的。”喬誌坤一臉鄭重地看著韓明坤,“還有,那名同誌的事情,你絕對不能再提!”


    韓明坤用力點頭:“我保證!”


    喬誌坤的臉色緩和下來:“人手的事情我再向上麵反映反映,聽說組織上有意從明山遊擊隊抽調幾名同誌加強咱們的行動力量。”


    韓明坤聞言頓時大喜過望,搓著粗糙的大手道:“太好了!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那什麽,隊長,有個叫曹鐵的小夥子身手很不錯,能不能把他要過來?”


    明山遊擊隊活躍於臨城以西的明山一帶,距離市區大概六七十公裏。


    明山綿延數百公裏,再往西甚至都出了省界,山高林密、溝壑縱橫,是開展遊擊戰的絕佳地形。


    近幾年,國黨派出大量的部隊不遺餘力的清剿,將明山翻了個遍,連一個個的螞蟻窩都沒逃過他們的眼睛,可就是找不到遊擊隊的蹤跡。


    當然了,明山一帶也受到了嚴格的封鎖,山上的糧食物資彈藥奇缺,遊擊隊員們的生活過得異常的艱苦。


    可即便如此,這支隊伍還是在隊長侯國政、教導員葛明勇的帶領下,發揮靈活機動的優勢,同敵人頑強地鬥爭,一次次地挫敗了敵人的圍剿,一天天地發展壯大了起來。


    截至到目前,已經發展成為擁有一百多人、七八十條槍的隊伍。


    遊擊隊和城裏的地下組織一直都有密切的聯係,甚至在城裏行動力量缺乏的時候,他們還會派人支援。


    韓明坤跟遊擊隊的同誌合作過幾次,知道他們當中有些人的身手很好,比如他口中提到的曹鐵,正是他亟需的行動人員。


    喬誌坤也是點點頭,他跟侯國政是多年的老戰友,彼此之間非常的熟悉和了解。


    不過,他也清楚,想讓侯國政忍痛割愛也是不大現實的,最好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否則會更加失望。


    “老韓,我會盡量爭取的。不過,老侯的脾氣你也知道,怕是不會鬆手!”


    喬誌坤一笑:“老侯是苦日子過慣了,什麽事情都是扣扣索索的!”


    喬誌坤也跟著笑了起來,笑中帶著苦澀:“老侯他們的日子過得也不容易!這一點我們得多多理解他們。對了,如果有可能的話,這次多給他們搞幾條槍,山上還有不少新同誌手裏沒有家夥。”


    韓明坤用力點頭:“嗯,這個我來想辦法!就算是咱們自己勒緊褲腰帶,也得支援山裏的同誌。”


    ……


    明山一處山峰,陽光燦爛地照耀著青山綠水,不時有愜意的鳥鳴劃過頭頂。


    在山中的一處隱蔽的老營當中,遊擊隊的幾名幹部正在召開會議,剛剛帶隊回到山裏不久的小隊長曹鐵不無內疚地做著自我檢討。


    “隊長,教導員,都是我不好。不該多管閑事,不該在沒有搞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就貿然出手的。


    還有,就是我太過大意了,對日本人武裝力量的火力強度估計不足,太輕敵了,要是我當時再考慮細致一點,剛子和猛子兩名同誌也不會受傷!”


    葛明勇搖搖頭:“不,這也不能完全怪你,既然撞上了,總不能看著咱們中國人死在日本人的埋伏之下見死不救吧?


    你的決定沒有任何問題。雖然不知道上山的幾輛汽車裏坐著的是什麽人,但你已經說了,設伏的是日本人,隻要是日本人想對付的,就是我的敵人。


    至於咱們的隊伍跟日本人交手中有人受傷,是因為我們對鬼子的戰鬥力還並不是十分了解,這是我們今後該好好總結的地方。”


    一旁的侯國政恨聲道:“教導員,你就別替他開脫了。轎車裏的人既然帶著槍,就肯定不是什麽好人。要我說啊,這個忙咱們就不該幫,讓他們狗咬狗豈不是更好!”


    說完,他又看向曹鐵,目光狠狠地瞪了過去。


    “曹鐵啊,曹鐵,我是讓你下山弄點糧食的,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讓你擅自出擊的。你知不知道,你這種魯莽行為,不僅害得咱們兩名同誌受傷,還有可能暴露遊擊隊的目標!”


    曹鐵耷拉著腦袋挨訓,他心裏很內疚,山裏缺醫少藥,一點點小傷感染處理不好的話,就有可能致命。


    剛子和猛子都是隊裏的骨幹,兩人都是被日本鬼子的狙擊步槍打中的,盡管沒有傷到要害,但也需要及時有效的救治,不然即便能保住命,也得殘廢。


    葛明勇朝著侯國政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


    麵對一心要“包庇”曹鐵的葛明勇,侯國政悶哼了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葛明勇道:“曹鐵,你也用不著太過於內疚。現在傷員都安置在了老鄉的家裏,暫時是安全的。不過,得抓緊時間找個有醫術好、有經驗又靠得住的醫生,把他們身體裏的子彈取出來。”


    曹鐵急道:“我已經派栓子去請人了,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葛明勇起身,將他拉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下,低聲道:“這樣吧,你現在趕緊下山,拿著這張法幣,去悅來客棧找鄭掌櫃,要一間天字號的房,就說要高一點,最好是能夠看到日出!”


    “謝謝教導員!我這就出發!”曹鐵接過了法幣,撒腿飛奔而去。


    葛明勇回到了侯國政等人身邊,在原來石頭上坐下,道:“這場意外的遭遇戰的確暴露出我們在指揮和戰鬥力上的不足,剛才曹鐵能夠正視這個問題,這正是我們的光明磊落之處,也是我們這支隊伍克敵製勝的法寶!


    同誌們,我們不能僅僅隻看到有同誌受傷,更要看到這場戰鬥所造成的政治和軍事影響。假定轎車裏坐著的人是國黨軍方的人,大家認為應該救還是不救?”


    他故意看向侯國政,侯國政卻裝作沒有聽見,手裏拿著一根草棍捅著地上的螞蟻窩。


    葛明勇知道他還在氣頭上,不由地淡淡一笑,繼續道:“要是我的話,我肯定救!通過這次支援行動,正好可以表明我們黨聯合抗日的決心。


    現在國難當頭,民族危亡之際,我們要用我們的實際行動向國黨發出‘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主張。”


    副隊長孫長偉道:“教導員,這些道理我們都懂,但是咱們為那幫家夥所做的這些事情、付出的傷亡,誰會知道?”


    侯國政手中的草棍也停了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葛明勇看向眾人:“大家別忘記了,雖然咱們明山遊擊隊是在莽莽大山中活動,但從來都不是自己在戰鬥,在臨城我們還有很多的地下黨同誌,在全省、全國都還有千萬萬萬的我們的同誌!”


    侯國政緩緩抬起頭,將草棍叼在嘴裏:“你的意思是去找城裏的同誌們確認咱們救的到底是誰,然後再做打算。”


    葛明勇知道,侯國政終於聽進去自己的話了,這個搭檔脾氣倔是倔了點,但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不錯。如果真的是國黨的人,咱們正好可以借機宣傳一下,到時候他們就是想裝聾作啞不領情怕是也不行了!”


    侯國政臉色依然陰沉:“要是軍隊的人還好,就怕是一群狗特務!”


    白色恐怖之下,沈雲海等一大批地下黨成員遭到了臨城調查室逮捕,生死未卜。這些事,都是侯國政陸陸續續地聽下山的隊員回來後說的。


    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上午官巷口處決地下黨的事情尚未傳到山上。要是知道了,肯定會義憤填膺。


    葛明勇道:“不是沒這個可能!如果是特務的話,我們能做文章的地方就更多了!”


    包括侯國政在內的人都是不解,齊齊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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