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負責現場檢驗的情報人員拿著筆記本向趙伯鈞匯報當前的檢驗情況。


    “根據對爆炸殘留物的分析,對方使用的是走私市場上最為常見的炸藥,很難查到具體的來源,但是這種炸藥的威力非常大,並且對方為了增強炸藥的威力,又在炸藥裏摻加了一些鋼釘,殺傷半徑足以將周圍的兩三個包廂全部炸毀,這也就是為什麽7、8、9號包廂幾乎無人生還的原因。


    如果不是侯科長機警,在第一時間選擇了跳窗的話,肯定也是在劫難逃。我們還收集了一些金屬碎片,初步推斷應該是鍾表的齒輪和彈簧,還有一些導線。


    據此判斷,這是一枚鍾表彈簧控製的機械式定時炸彈,這種炸彈本來可以做得更加精密一些,但對方好像並沒有做到。”


    趙伯鈞摸摸下巴:“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對方製造炸彈的過程非常的倉促,這枚定時炸彈的穩定性並不是很好,定時的時間不能太長。根據我們的測算,最多能夠保持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


    張鑫華麵露疑惑,從臨城到事發地點可不止三個小時的時間,也就是說有人在半路上將定時炸彈送上了火車。


    可是,這與日本人倉促進行暗殺有些矛盾。


    8號包廂和2號包廂在一節車廂內,如果有人進入8號包廂安放炸彈的話,守在2號包廂門口的警衛人員一定會看到。


    可是,事發後經過詢問,並沒有人聲稱看到有可疑之人進入過8號包廂內。


    難道是隔壁包廂?


    張鑫華霍然開朗,但眼中的神采又變得黯淡了下來。


    8號包廂已經被炸得麵目全非,而7、9號包廂中的人也死了,事情的真相還原起來難度非常大。


    隨著技術人員的進一步匯報,趙伯鈞也大概搞清楚了當時的情況。


    他臉色陰沉,看向張鑫華,冷聲問道:“鑫華,你也是老特工了,怎麽沒有對車廂內的人員進行甄別和盤查,這麽多的日本間諜和威力巨大的定時炸彈,是怎麽進來的?”


    張鑫華一直守在趙伯鈞身邊,心中倍感壓力,聞言趕緊解釋道:“科長,這次返回南京,侯科長特意交代,不要驚動任何人,不要讓人察覺到我們特殊的身份。”


    趙伯鈞悶哼了一聲,這倒是比較符合侯科長的性格。


    這時,侯科長的一名手下也在一旁說道:“科長,雖然侯科長有交代,但是張組長非常細致,讓我們嚴加注意周圍的可疑人員,不讓人隨意接近2號包廂。同時,在臨城站的工作人員當中,也提前安排了行動組的人員,對進站的旅客進行嚴格的盤查,就是為了防止有可疑人員混進列車。”


    此人姓劉,是一名副隊長,也算是侯科長的心腹。


    在臨城的這段時間,張鑫華對他照顧有加。加之,張鑫華生性直爽,跟人相處的來,所以此人才會在關鍵時刻為他說話。


    張鑫華感激的看了身旁的同僚一眼,道:“科長,我的判斷,日本人的定時炸彈很有可能是在半路上運進來的。這也是我們的疏忽,忽略了從中途上車的旅客。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向科長進行匯報。侯科長離開臨城的時間是臨時決定的,隻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但即便如此,日本人還是能夠在極短時間內布置了一個殺局,而且布置的非常巧妙。


    所以我懷疑,侯科長的身邊,甚至是臨城站內部一定出了問題。


    所以,我建議對侯科長身邊的警衛人員以及臨城站的內部人員進行一次徹底的排查。”


    趙伯鈞微微點頭,這個猜測更符合他的心意,侯科長的事情已經出了,但出事的原因是必須要搞清楚的,消息到底從何泄露,內鬼又是什麽人。


    這也是他驅車從南京趕來的目的,於是吩咐道:“把侯科長的警衛負責人李東傑叫來!”


    這種事自然不會是讓張鑫華去做,劉隊長聞令後趕緊退了下去,很快就轉了回來,身後跟著一個人,正是侯科長的警衛負責人李東傑。


    來到近前,劉隊長向旁邊移步,將李東傑讓在前麵。


    李東傑能夠在多年在侯科長身邊擔任警衛,自然是侯科長的絕對心腹。


    可以說,盡管李東傑的職務隻是一個行動隊的隊長,但在特務處本部行動科之中,其地位頗高,除了幾個組長略壓他一頭,便是和那些副組長也得恭敬地叫他一聲李隊長。


    定時炸彈爆炸的時候,李東傑並不在8號包廂內,而是站在2號包廂的門外,兩枚手雷爆炸,也是讓他受了一些輕傷,但並沒有什麽大礙。


    “報告課長,卑職未能護得侯科長周全,是嚴重的失職,請求科長責罰!”


    此時的李東傑臉色蒼白,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趙伯鈞見到是李東傑,臉色立時一緩,他走上前幾步,在李東傑的肩膀上輕輕一拍:“東傑,你對侯科長的忠心,我都是了解的。”


    張鑫華在一旁解釋:“課長,當時東傑寸步不離地留在侯科長身邊,其實我們將他留在2號包廂的門口,也是迫不得已,不然日本人是不會相信侯科長還在2號包廂的。”


    說白了,李東傑在哪兒,侯科長就應該在哪兒,也隻有讓李東傑站在2號包廂的門口,才可以打消日本殺手的疑慮。


    李東傑就是魚餌,無論能不能釣到魚,他都有可能會葬身魚腹之中。看書溂


    所以,事情出了之後,張鑫華並沒有讓李東傑過度地參與到善後事宜當中來,而是讓他在一旁休息療傷。


    李東傑也是跟著趙伯鈞的老行動人員了,趙伯鈞對他非常的了解,兩個人私下裏的關係還非常親近,知道他是為了侯科長的安全可以犧牲一切的性格。


    趙伯鈞這個人,雖然是行動科的一把手,但其做事也是八麵玲瓏,不惜以官職和金錢籠絡了大量的手下,在一眾手下麵前威望極高。


    後來,侯科長調入行動科,主動提出請趙伯鈞推薦一位靠得住的人當自己的侍衛,趙伯鈞想都沒想就推薦了李東傑。


    而侯科長也是欣然接受,這也是向在趙伯鈞表明一種態度,意思是我作為副科長一定以科長馬首是瞻,請科長監督我的一言一行。


    當然了,趙伯鈞也是非常的大度,從來不通過李東傑過問侯科長的事情。


    此時的李東傑麵色惶恐,無論事發當時他在什麽位置,頭上都頂著侯科長貼身侍衛的帽子,侯科長重傷昏迷不醒,他也是難辭其咎。


    趙伯鈞也不好太過苛責,安慰道:“東傑,你不用擔心,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好在侯科長還有醒過來的希望。善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現在需要你立即配合張組長,對侯科長的身邊人進行甄別和調查,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其實,事情發生之後,李東傑也意識到是內部人員出了問題,否則臨時做出的行程,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被日本間諜所掌握。


    隱藏在內部的鼴鼠,始終是個威力巨大的定時炸彈,一旦引爆,會將他們炸得粉身碎骨。


    聽到趙伯鈞吩咐,李東傑趕忙表態:“科長,都是我的失職。唉,我現在都沒臉見您和侯科長了。您放心,對於內部甄別一事,我全力配合,不管涉及到誰,隻要他敢出賣侯科長和兄弟們,我絕對不會姑息!”


    盡快查到內鬼,他肩上的責任也會輕上許多,對上上下下也有個交代。


    趙伯鈞看向張鑫華:“鑫華,要不你說兩句?”


    張鑫華對於李東傑當然也是不能小看,便道:“既然李隊長表態了,自然是最好不過了,我心裏也有底了。請科長和李隊長放心,一切交給我處理!屆時,還需要李隊長多多配合。”


    李東傑當即答應道:“我全力配合,您隻管吩咐就是!”


    接下來張鑫華對侯科長的身邊人一一進行了詢問和排查,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情況。


    張鑫華向趙伯鈞匯報道:“陳雪鬆,此人在我們出行之前曾經出去買過香煙。到了車上之後,他開始鬧肚子,鬧的非常厲害,因此就到了隔壁的車廂中去休息。剛才,我派人去找他,發現他已經不在了。”


    聽張鑫華的意思,此人身上疑點重重,很有可能就是泄露侯科長行蹤的內鬼,趙伯鈞馬上命令道:“立即加派人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趙伯鈞臉色陰沉:“我記得此人在南京應該是成了家的,當時還給我送過喜糖。馬上命人去他的家裏。”


    他當即叫來自己的貼身警衛景飛,讓他給南京打電話。


    “是!”景東領命而去。


    半個小時後,南京傳來了消息。


    景東匯報說:“科長,張組長,陳雪鬆的家中空無一人,老婆和孩子都不知去向,衣櫃的衣物有整理過的痕跡,家中也沒有發現半點財物,他們失蹤了!”


    這說明陳雪鬆的家人是有準備地離開,問題果然出在侯科長的身邊人上。


    一旁一直聽著的吳劍光心中一喜,這樣一來,臨城站需要擔負的責任就少得多了。


    趙伯鈞立刻命令道:“馬上下令展開搜捕,找出陳雪鬆及其家人!”


    趙伯鈞知道,隻要找出陳雪鬆,就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人就是泄露侯科長的內鬼,進而搞清楚他背後的日本間諜組織,以及這次刺殺行動的全貌。


    趙伯鈞和張鑫華甚至懷疑定時炸彈就是陳雪鬆帶上火車的,這就叫作典型的家賊難防。


    根據技術人員的推測,定時炸彈的定時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極有可能是陳雪鬆趁人不備,將提前準備好的定時炸彈以檢查的名義帶入了8號包廂。


    畢竟作為侯科長警衛的陳雪鬆的任何行動,是不會被人懷疑的。


    當然了,除了兩個假冒的曾經和陳雪鬆這個內鬼之外,火車上極有可能存在其他的日本間諜。


    這些日本間諜也許是正兒八經的日本人,也許是被他們收買的中國人呢。


    陳雪鬆的事情就可以證明,沒有什麽人是不可以收買的。


    但不管怎麽說,陳雪鬆是案件偵破的關鍵人物,隻要找到了他的蹤跡,很多謎團就會解開。


    張鑫華又詳細地詢問了其他的警衛人員,可是令人失望的是,陳雪鬆除了鬧肚子之外,就沒有什麽異常的表現,也沒見到他跟其他的陌生人接觸。


    而陳雪鬆在進入隔壁車廂之後的行蹤,就更加難以確定了。


    因為隔壁是普通座位,旅客實在是太多了,尤其當時已經進入休息階段,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著了,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陳雪鬆這樣一個並不起眼的男子。


    當然了,即便有人看到了陳雪鬆,也不一定會開口的,畢竟他們現在已經知道審訊他們的人是臭名昭著的南京特務處的人了,誰願意跟特務們打交道。


    這麽一來就麻煩了。


    從一個思路上繼續查,負責侯科長安全的三名貼身侍衛都在爆炸中當場身亡,更加沒有人能夠說明侯科長當時的真實情況,案件的調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就這樣,調查一直拖到了天亮,也沒有查出什麽頭緒,看著越來越騷動的旅客們,趙伯鈞和張鑫華也是頭痛不已。


    這些人當中雖然有些人是普通的百姓,但也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南京和臨城兩地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可能把他們一直扣留在這裏,而且天亮之後,很快就會有軍政各方的人打來電話。


    在南京這種地方,趙伯鈞盡管權柄不小,但在一眾大佬麵前,隻是一個小角色,也不好得罪太多的人。


    倍感壓力的趙伯鈞,最後隻好下令在做好登記的基礎上,一一放人。


    那些滯留了一夜旅客們蒙大赦,都爭先恐後的逃離了事發的火車,猶如鳥獸散一般湧進了另一列火車。


    這是特務處緊急調派的,乘客們將坐上這列火車繼續他們的旅程。


    趙伯鈞看到淩亂不堪的火車,頓時感覺到一陣頭疼。


    “鑫華啊,這次咱們有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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