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還得說是杜金星。


    一個情報人員的敏銳性有的是通過後天訓練養成的,有的則是天生的。


    杜金星無疑屬於前者。


    這方麵,杜金星完全碾壓劉海陽。


    彭浩良點點頭,等著杜金星繼續分析下去。


    “如果假定刺殺的目標是我和老胡,即便計劃製定的再周密,也需要派出高手在執行執行任務,不會派出一生一熟兩人搭檔,這樣不合理。所以我猜測,他們這次任務非常倉促,來不及抽調人手。”


    機會稍縱即逝。


    這也符合彭浩良的猜測,彭浩良認定對方是跟著劉海陽的車找到老胡的住所的,而且立即實施了刺殺,準備自然不會太充分。


    “主任,我還有一個想法。樓下的這名殺手雖然不太合格,但其本身的實力應該補弱,隻是沒有經過係統的格鬥訓練,完全是野路子出身。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反應非常快,在幹掉了第一個看守之後,沒等第二個人拔槍射擊或示警,就迅速地纏鬥在了一起。”


    劉海陽插嘴:“你的意思是假以時日,這個人也會成為一個可怕的殺手?”


    彭浩良聞言,臉色凝重,分析道:“金星的話有道理,這說明樓下的這個殺手身體非常的強悍,沒有使用槍支,隻是使用飛刀和匕首之類的武器,就擊殺了樓下的兩個兄弟。劉隊長,以你的直覺,再加上金星的分析,你覺得這個殺手會是什麽人?”


    一個“劉隊長”,一個“金星”,這不同的稱呼,讓劉海陽心中苦澀不已。


    沒辦法,雖然自己此時彭浩良的心腹,可近一段時間行動隊經常出事,拖了調查室的後腿,即便是彭浩良也不會對自己有好臉色。


    說起來,還是自己倒黴。


    他趕緊匯報道:“主任,根據這些情況,卑職認為就是打狗……那個什麽幹的,您想啊,他們那邊剛出了事,肯定人手不足,所以才會臨時調配人員,趕鴨子上架。”


    當著杜金星的麵,他說話還是有些避諱的。


    “趕鴨子上架?”彭浩良一皺眉,目光緊盯著劉海陽,“趕鴨子上架都弄成這樣,要是等人家以後經過一番曆練,你該怎麽辦?”


    劉海陽臉臊得通紅,好在經曆的多了,有些習慣了,說道:“請主任放心,卑職一定加大搜捕力度,絕對不會再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彭浩良冷哼了一聲:“大搜捕的事情你就別想了,警察局給我打電話了,聲稱他們要全力配合臨城站的行動,我們這邊的事情要暫時放放了。”


    說是放放,其實就是無限期擱置,畢竟臨城站才是警察們的幕後老板。


    臨城調查室跟臨城站相比,最大的問題就是延伸的觸角不多,能夠利用的社會資源不如臨城站豐富。


    作為競爭對手,臨城站可不會讓自己的資源白白給臨城調室用。


    劉海陽道:“我們還抓了一個交通員,我回去之後親自審問,結合這次的刺殺,也許會有收獲。”


    杜金星眼皮微微一跳,還是不死心啊。


    昨晚的這起刺殺,兩個對手就像是隱匿在暗處的毒蛇,伺機向目標發起攻擊,亮出毒牙,一擊必中,並且行動之後,毫不遲疑的迅速撤離,一切做的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這樣的對手除非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和行蹤,不然去哪裏查?


    這番話說出來連劉海陽自己都不相信。


    這時,杜金星的目光落在了茶幾上的幾張報紙上,伸手拿起一張,粗粗瀏覽幾下,便又放了回去,如此反複幾次。


    當看到那份《臨城晚報》時,眉頭倏然皺了起來。


    這張報紙有些不同,因為在一角是折起來的,折痕很新。


    彭浩良的目光也移了過來:“金星,報紙有什麽問題?”


    杜金星指著報紙說:“主任請看這張報紙,應該是有人故意折起來的,而不是在打鬥中留下來的。”


    劉海陽也湊了過來:“老胡有看報的習慣,臨城市麵上發行的報紙基本都給他訂過了。哎呀!他是不是看到報紙後發現了什麽才想到要見我呢?”


    “有這個可能!劉隊長,一般給老胡看報是幾點鍾?”


    劉海陽想了想說:“老胡的睡眠不好,晚上基本上一整夜睡不著,主要是在從下午開始零零散散的補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般都是在傍晚九點或者是十來點鍾的時候醒來,然後再鍛煉身體、用餐,之後便是用看報紙打發時間。對了,他給我打電話的時間就是十一點四十分左右。”


    這個時間他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特意地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


    杜金星微微點了點頭,看來劉海陽對老胡的情況如此了解,於是追問道:“從劉長有的住處到老胡這裏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劉長有並沒有回家,他最近在外麵找了個舞女,就住在水陸寺一帶,到這裏夜裏的話需要半個多小時。”


    彭浩良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對於手下人的私生活,他並不想過多地關注,可是要影響到了正常工作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情報工作人員最怕的就是有弱點,劉長有喜歡女人,即便現在不出事,早晚也得出事。


    杜金星說:“結合劉長有的死亡時間推斷,也就是說他們剛到這裏不久,就遭到了刺殺。”


    彭浩良狠狠地瞪了劉海陽一眼,這更加印證了殺手就是循著他的轎車追蹤到了老胡。


    “金星,你再說說這張報紙到底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杜金星仔細看了看,指著一則尋人啟事道:“問題怕是就出在這裏。”


    一張尋人啟事自然是看不出來什麽端倪,劉海陽提議:“主任,我倒是有個人可以試試。”


    彭浩良側目看了過來:“誰……?”


    劉海陽看了看杜金星,杜金星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則尋人啟事上。


    彭浩良會意,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馬上去派人辦,我等著要結果。”


    劉海陽立即去吩咐手下:“馬上買一份《臨城晚報》,把這則尋人啟事給他看,快!”


    手下飛奔而出,他是沒有資格坐車的,便一路向南到了大街上尋了一輛黃包車坐上,吩咐車夫:“快,以最快的速度到刀茅巷!”


    “好的,先生,您請坐穩!”


    下一刻,黃包車飛奔而去。


    ……


    天還沒有亮,吳鋒劍見到了前來匯報情況的喬誌坤。


    “老吳,我得跟你檢討一下,這次沒有能逮到劉海陽,隻處置了老胡和劉海陽手下的一個叫劉長有的分隊長。”


    喬誌坤詳細地介紹了昨晚行動的經過,最後重點匯報了肖山遊擊隊或者是上級組織中藏有敵人的內線的事情。


    吳鋒劍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敵人安插的內線無孔不入,這個情報太及時了。


    “雖然漏掉了劉海陽,但劉長有身上的這份情報更加重要。你等著,我馬上發報通知他們調整作戰部署。”


    十分鍾後,吳鋒劍發報回來。


    “老喬,遊擊隊的同誌向我們表示了感謝,他們會立即調整作戰部署。”


    喬誌坤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他天還沒亮就過來匯報,為的就是搶在敵人前麵將情報及時傳送出去。


    “昨晚曹鐵的表現,你覺得怎麽樣?”


    喬誌坤想了想,道:“小夥子身手不錯,但那些招式都是在野外作戰時用的,大開大合,近身格鬥還差點事兒。不夠這小子倒是有一股蠻勁兒,為了拖住樓下的特務為我贏得時間,愣是跟特務掐在一起,死活也不肯開槍自救。”


    為了這件事,兩人在總結的時候,喬誌坤還對曹鐵進行了嚴厲的批評。


    敵我鬥爭,首先要保存自己,命都沒有了,怎麽跟敵人鬥爭?


    吳鋒劍嗬嗬一笑:“這小夥子心眼兒實誠,就是缺乏地下鬥爭的經驗,你好好帶一帶,將來說不定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說起左膀右臂,喬誌坤重重歎口氣。


    吳鋒劍知道他是想到了韓明坤,自己的副手出了問題,對喬誌坤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便道:“韓明坤的事情我已經托人打聽了,相信很快就會找到他的蹤跡。”


    喬誌坤眼前一亮。


    吳鋒劍向來沉穩,沒有把握的事情從來不會輕易開口。


    他這麽快就搞到韓明坤的下落,看來情報路子很廣嘛。


    “太好了。屆時我申請親自執行鋤奸任務!”


    “這個先不急,韓明坤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的威脅。等我們辦成了那兩個日本間諜的事,回過頭來再對付韓明坤。”


    “也是,這件事不能耽擱,否則時效性就沒有了!”


    ……


    臨城站大院,行動組在位的全體人員垂手肅立在廣場上,目光時不時地看向辦公樓大門口的方向。


    不多時,方如今邁步走了出來。


    紀成林等幾個隊長級別的軍官圍了上來,急切地問道:“方組長,王組長呢?怎麽還沒下來,兄弟們在這裏等著給他送行呢!”看書喇


    王韋忠雖然脾氣秉性有些怪異,但總體來說對手下的兄弟們還是不錯的,這次他調任南京,在仕途上有了更好的平台,紀成林等人都為他感到高興。


    歡送老長官高升,是必備的科目,五點半前,便有人陸陸續續地來到了站裏。


    方如今看著熱情的眾人,心道:“怕是要讓你們失望了。”


    “諸位,王組長已經乘車離開了,臨走前讓我轉告諸位,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王韋忠是在淩晨五點不到的時候離開的,臨行前隻見了方如今一麵,方如今將自己在湖邊村飯店的情況向他詳細地進行了匯報。


    至於為什麽這麽早離開,方如今知道師兄的內心還是有柔弱的地方的。


    這麽多年處下來的兄弟,驀地就要分開了,心中多有留戀和不舍。


    有些場麵,還是不要也罷。


    眾人一聽王韋忠早就走了,頓時就炸了鍋。


    紀成林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唉,下次再見到王組長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


    智惠東等人也是唏噓不已。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趕緊去吃早飯。”


    這是方如今執掌行動組的第一天,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


    眾人散了開去,紀成林湊上來:“組長,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一切照舊,我現在精力都在保險箱上,組裏的事情,沒什麽大事的話,你們幾個隊長商量著辦。”


    就在這時,戴雷平匆匆地從大門口走了進來,在方如今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方如今冷笑一聲。


    紀成林不知道戴雷平匯報的內容,也不好多問。


    ……


    一輛黑色轎車穿過市區城北,一路向北疾馳而去,背影顯得很是孤獨。


    後座上坐的正是王韋忠。


    即將離開這個工作和生活了多年的城市,望著車窗外綠油油田地,王韋忠心中感慨萬千。


    自從警校畢業之後,他便被直接分到了臨城站,從一線隊員做起,一直做到行動組副組長。


    可以說,臨城站和臨城這座城市,給他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特別是自從方如今來了之後,對日反諜工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正是因為他們在反諜方麵的突出表現,他本人和張鑫華才有幸被調入南京處本部任職。


    說起來,還得感謝這個小師弟。


    將行動組交給方如今,王韋忠在業務上是放心的。


    唯一擔心的便是方如今的資曆畢竟太淺了,很難說上麵會不會空降行動組組長下來。


    他一直沒有搞明白為什麽單單調自己去南京,當時可是說好了也把方如今一起調走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車子出城行使了二十多裏,前麵便出現了一片小樹林,樹林的邊緣是一個岔路口。


    “前麵岔路口停車!”


    司機答應一聲,沒當回事,以為王韋忠要去方便。


    這次去南京,隻帶了簡單的行李,隨行也隻有一名司機。


    王韋忠下了車,對司機道:“你不用管我了,直接去南京本部報到。”


    司機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


    王韋忠沒有解釋。


    司機心裏暗暗嘀咕著將車開走了。


    王韋忠沿著另一條土路向前走了兩百來米,一輛黑色轎車從樹林中緩緩駛出,開到了王韋忠身邊。


    王韋忠拉開車門上了車,低聲道:“去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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