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方如今乘車回到了臨城站。


    紀成林和馬寶將四個皮箱直接放進了他的辦公室中。


    方如今雖然升任副組長,並且主持行動組的工作,但他隻是副組長,並沒有搬入張鑫華和王韋忠曾經用過的辦公室,還在原來的地方辦公。


    在眾人沒有上班之前,他便提前聯係了站長的秘書劉強。


    劉強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上班也有一周的時間了。


    考慮到他的傷勢並未好利索,原來臨時頂替他的小年輕並未走,而是從旁協助他。


    縱然是要給長官們送禮,但也要考慮到避嫌。


    方如今電話裏簡單一說,劉強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立即驅車來到了站裏,並沒有知會那個年輕助手。


    打開站長辦公室的門,由馬寶等人將皮箱拎進來。


    早晨七點多的時候,站長便來到了辦公室,一眼就看到辦公桌後放著的四個皮箱,問道:“看來你們昨天的收獲不小。”


    方如今將門關上,詳細地匯報了一下抄家的情況。


    站長說道:“這些都直接給吳副站長吧,就不用考慮我了。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一下。”


    話是這麽說,但方如今知道事情不能這麽做,該給的還是要給的。


    方如今微笑著說道:“請站長吩咐!”


    二人相視一笑,關係又拉近了一分,這時,站長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對錢財並不是十分看重。相比於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黃白之物,我更加看重的是你們的成長。隻有你們這些年輕人迅速成長起來,我們的國家和民族才有希望。”


    方如今從警察局進入臨城站雖然是個意外,但卻給予了站長無限的驚喜。


    正是由於方如今的出色發揮,使得臨城站在特務處的諸多外勤站中一枝獨秀,屢次受到處座的嘉獎和表揚,站長在一眾同仁麵前出盡了風頭,更加深得處座的賞識,為日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站長微言大義講了一番,又道:“紀成林能夠挺拔為軍官,在咱們站裏開了個好頭。我來站裏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也發現了一些踏實肯幹、忠心耿耿的兄弟,這幾年鞍前馬後吃了不少苦,尤其是你們行動組,幹的就是腦袋別在腰裏的活兒,我粗粗算了下,有二十幾個兄弟犧牲了,都是正當年的壯小夥兒……”


    說著說著竟是眼眶微微泛紅。


    看得出來,他之前也想著為手下的兄弟們謀些福利,但偵辦的日諜案子實在是太少,根本沒有底氣向上麵開口給兄弟們要官。


    方如今了解到,臨城站的犧牲同事的撫恤金全部都是足額發放,沒有出現克扣現象,這在特務處的諸多外勤站當中也是比較少見的。


    以往的張鑫華,雖然有心提拔自己人,但上麵礙於吳劍光的掣肘,實際作用並不大。


    後來行動組由王韋忠執掌,這位師兄一直都是麵冷心熱的人,不過,依著師兄的性格,連他自己的晉升都不是太在乎,更加不會向上司主動提及手下這些人的事。


    所以說,跟著一個老實的長官也不是什麽好事,他雖然不會坑你、拿捏你,但也不會為屬下爭取最大的利益。


    無論是在哪裏,會哭的孩子才會有奶吃,官場更是如此。


    “站長,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老紀確實是經驗豐富,精明能幹,是個能獨擋一名的人,以前當個大頭兵確實有點委屈了。其實,我們行動組還有不少很優秀的兄弟,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很想拉他們一把。”


    方如今知道,自己主持行動組的工作,話語權比原來大了不少,現在想起為老部下爭取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這次查抄孟中強,想必會讓站長和吳劍光大為高興,自己不如趁此機會再說上幾句,鋪墊一番。將來在敘功的時候,也不會顯得突兀。


    至於結案、敘功報告,不出所料還得自己執筆,自己還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間的。


    這種成人之美的事情,方如今當然是樂意做的。


    站長微微點頭:“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上麵的話我會盡量爭取幾個名額!”


    站長表麵上還是古井不波,但心裏卻是十分高興,方如今不僅心思縝密、破案手段高明,更加難得的是精通世故,即使是在吳劍光這一行難伺候的人麵前也是遊刃有餘。


    上次給處座打電話時,他就曾經提出過多要幾個士兵晉升為軍官的名額,處座倒是沒有否決,說明這件事有戲。


    最終,方如今將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皮箱留在了站長的辦公室,另外兩個則是被拎了回去。


    離開前,站長起身看著方如今,麵帶笑容道:“一會兒你去看看吳副站長,他肯定有很多話要同你講。”


    “是,我這就去向吳副站長匯報工作。”方如今心中疑惑,站長好像話裏有話。


    接下來,便是去找吳劍光匯報。


    看到是方如今前來,吳劍光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看來自己這個下屬的動作很快,這是來向自己匯報查抄孟家的情況了。


    “如今,來,來,這是別人送我的龍井,你也來嚐嚐味道如何?””


    說話之間,吳劍光竟是要親自過來泡茶。


    官場上,上司說的很多話聽聽就算了,千萬別當真,人家說給你倒茶隻不過是擺出一個親近下屬的姿態。


    如果你當真,那你就錯了。


    方如今哪裏能讓長官動手,趕緊順手提起鋥亮的銅壺,輕步走到茶幾旁,揭開蓋碗,銅壺一傾,一條騰著熱氣的水線同時注進了蓋碗裏。


    一旗一槍碧綠的芽尖慢慢浮上了蓋碗水麵,都豎著浮在那裏。


    吳劍光捧起蓋碗,鼻子往裏吸了一下:“這茶不錯!你嚐嚐,今年第一茬的獅峰龍井,趕在夜裏露芽的時候采的。”


    方如今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碗,端起了茶碗覺清香撲鼻,輕輕啜了一口,讚道:“好!是頂尖的上品。”


    吳劍光笑道:“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新則味辣,陳則味甘。嚐盡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頂所生,衝開白色者為第一。其次,莫如龍井。清明前者,號‘蓮心’,大覺味淡,以多用為妙;雨前最好,一旗一槍,綠如碧玉。”


    方如今又啜了一口,香味直沁肺腑,道:“副站長,您真是好雅興啊!”


    吳劍光輕輕放下蓋碗道:“怎麽樣,事情都辦妥了?”


    他現在看著方如今是越看越喜歡。


    方如今微笑著回答道:“鋪子什麽的今天爭取都盤出去,其他的都辦妥了!這是整理的清單,請您過目!”


    “你們年輕人辦事的效率就是高!”吳劍光臉上的笑容真不是裝出來的,迫不及待地展開清單。


    僅僅是鈔票就有八萬五千美元,還有數十根黃貨,絕對的肥羊,一邊看,一邊不住地點頭,嘴都合不攏了:“沒想到啊,這個孟中強家資頗豐。如今啊,這次的任務你完成的很好,很好啊!”


    “都是副站長的栽培,如今不敢居功!”


    誰不知道你是在看在錢的份上,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吳劍光利用自己撈錢,自己則利用吳劍光當靠山往上爬、壯大自己的勢力,雙方各取所需,這本也沒什麽。


    趁著吳劍光再次喝茶的時機,方如今道:“今天我隻帶來了現金和金條。今天來的早,剛好碰見站長了,就向他匯報了此事。”


    吳劍光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你不匯報,我也得匯報。”


    他心知肚明,偏偏又不能點破,畢竟這臨城站還是站長說了算,他隻是個副職而已。


    “副站長,除了給兄弟們的一些,剩下的都在這裏了。這次兄弟們都比較辛苦,熬夜熬的厲害,我鬥膽先分了,一共分了八千!”


    “八……八千?”吳劍光手一哆嗦,茶撒了出來。


    八千啊,聽著都肉疼。


    “副站長,您別心疼,咱們有些錢還是要花的。這次發賞金,我可是以站長和您的名義發的,兄弟們都念著兩位長官的好呢!”


    “呃……”吳劍光覺得龍井茶喝下去怎麽那麽心塞。


    方如今看著吳劍光這副吝嗇肉疼的模樣不禁好笑,隻顧著自己吃肉,不給手下喝湯,人家表麵上不說,但背地裏得戳你的脊梁骨。


    吳劍光挺精明一個人,一旦沾上錢這個字,腦子就不那麽好使了。


    “應……應該……”吳劍光雖然也想裝的淡然點,不過臉上肉疼的表情始終是沒有退去。


    “副站長,不是還有那些鋪子和宅子呢嘛,這些折下來也是不少的一筆錢,沒準兒比這還多呢。這些錢隻有您和站長兩個人分潤!”


    這還差不多,吳劍光終於覺得氣順了一些,幹笑一聲:“這事你做的好,做得好!”


    接連喝了幾口茶,吳劍光漸漸從肉疼中恢複了過來,暗自點頭,方如今雖然年紀輕輕,可除了心思縝密,精明能幹之外,做人卻像是在官場混了多年一樣,做事滴水不漏!


    分給手下的錢,人家直接做主,畢竟那是小頭。


    但他和站長如何分大頭,人家就幹脆不插手了,交給自己處理。


    吳劍光當然不會在給站長的那份上做文章,但是這份人情,站長除了記在方如今的身上,也得記自己一份。


    相當於又送給了自己一份大禮。


    這小夥子的確是不簡單啊!


    方如今看著吳劍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鑫華和王韋忠相繼到到南京本部,任誰看來,自己都是吳劍光的嫡係,不存在站隊的問題了。


    既然已經被當做吳劍光的嫡係了,那就得好好利用這層關係。


    所以方如今此次請吳劍光向站長代交這筆款項,就是變相的向吳劍光表示忠心。


    吳劍光笑吟吟地道:“如今啊,有個消息我提前告訴你一下也無妨,行動二隊的副隊長王利找了南京的關係,活動到了上海區,這副隊長的位置可就空出來了,你看有沒有合適的人接替他的位置?”


    第二行動隊是智惠東的隊伍,而智惠東是緊跟吳劍光的,吳劍光肯把這個副隊長的位置拿出來讓方如今推薦,也是在投桃報李。


    見方如今不說話,吳劍光又道:“還有一件事要跟你提前打個招呼,咱們站裏新成立了一個訓練組,我打算推薦第三行動隊的張繼斌去當副組長,這樣職務和軍銜都可以提一提,你覺得如何?”


    這些人事方麵的安排,站長都沒有跟自己說起過,但是吳劍光卻是胸有成竹。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就是吳劍光的這些安排已經經過了站長的同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繼斌原來跟的是劉冠軍,自從劉冠軍意外身亡之後,他在行動組就沒有了後台,一直在行動隊長位置上蹲著,組裏的很多大行動都沒有機會參與,自然也就無法得到晉升。


    訓練組副組長看上去職務和軍銜都晉升了,但跟行動隊主官相比,就是明升暗降,屬於冷板凳。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第三行動隊就要安排吳劍光的自己人了。


    果然,吳劍光很快便提出了人選——蘭宮言。


    行動隊一正兩副,原來的第一行動隊除了方如今之外,還有一位比他資格老的副隊長蘭宮言,隻是此人一直在外麵執行任務,露麵的機會並不多。


    吳劍光原本想讓蘭宮言原地提拔。


    其實,這樣做也是符合官場規矩的,畢竟蘭宮言的資曆比方如今要老。


    可是方如今的強勢表現,讓蘭宮言擔任第一行動隊隊長的美夢破滅,勢必對自己心懷怨恨,將這個家夥放在自己的手下,吳劍光純屬摻沙子。


    而對於張繼斌這個人,雖然不如紀成林他們用起來那麽順手,但總比蘭宮言要強上許多。


    自己在行動組的威望剛剛建立起來,人也用著順手了,突然再安插來其他的人,很多事情都要重新開始了。


    吳劍光的這個提議,方如今於公於私都不會同意。


    自己心裏當然是不同意的。


    但是,在副站長麵前,他的話語權弱了很多,這種事隻能見機行事,不能當麵頂撞。


    見方如今不表態,幹笑一聲說道:“當然了,我就是征求你的意見嘛,站長對你多有倚重,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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