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酒會對於方如今而言,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場合。


    相反,這對他來說非常有意義。


    首先,和軍方的關係進一步密切,尤其是和警備區司令部參謀長張銳之間的關係更近了一層。


    其次,江離的身份。


    這個在偵破崛部隆一案件時遇到的女生竟然有著顯赫的背景身份。


    但問題是——


    當時控製學生思想的臨城調查室熊永俊難道沒有調查過她的背景,看當時的情況,熊永俊似乎並不知道,甚至要將江離置於死地。


    推測是江離故意隱瞞了身份,但這也是極其危險的。


    一旦落入了特務們的手中,她一個弱女子極有可能沒等報出身份就會遭到嚴刑拷打,屆時悔之晚矣。


    想到此,他不禁想起了那個曾經在大學校園裏出現的神秘女子,當時臨城調查室的特務們就在追捕此人。


    此後,自己也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如果說酒會最大的收獲,那自然就是和自己偶遇的年輕人了。


    別看他對戴建業說沒什麽,但特工的直覺是很敏銳的。


    可以很肯定的說,對方也在暗中窺視他。


    對於這個人,方如今決定行動還是要慎重。


    第一步,先想辦法拿到此人的照片,讓美智子去辨認。


    如果是美智子的老熟人,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就好辦的多了。


    至於讓誰去辦這件事,方如今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總是沒有很好的人選。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進來是李明軍。


    方如今不禁一拍桌子,來的正好!


    李明軍是公認的追蹤高手,這個任務交給他來做最為合適不過了。


    之前,之所以沒有將他考慮在內,主要是李明軍在執行其他的任務,人根本就不在臨城。


    現在好了,李明軍回來了。


    他當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李明軍神色鄭重,一言不發,很是耐心地聽著方如今的講解。


    “老李,因為保密的原因,這次的跟蹤監視行動,我不會再派助手給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這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能夠進入振興公司並且快速獲取總經理魏公宜認可的年輕人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始終保持對對手的敬畏和謹慎,是方如今做事的一貫原則。


    “我明白!”李明軍是那種話不多的人,除非涉及到他的專業問題上。


    “記住,隻需要他的照片,下一步的行動我會再安排。”


    李明軍剛剛走,劉強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站長要見方如今。


    方如今掛上電話直奔站長的辦公室。


    劉強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有急事。


    方如今點頭表示感謝。


    推門而入,站長的臉色果然不是太好看。


    “如今,一大早把你叫過來,是想讓你暫時把手頭的工作停一停。”


    方如今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己手頭上的線索查辦都進入了關鍵時期,而且對成南方的跟蹤監視剛剛布置下去,怎麽可以叫停。


    站長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表情,當即解釋道:“這樣做是為了配合處本部的一次行動,隻是讓你暫時把人手收攏一下,不是讓你們歇工。”


    方如今恍然,站長是怕行動組的行動隊對本部的行動造成幹擾。


    在沒有互相通報行動計劃的基礎上,打亂仗的情況是極有可能出現的。


    一旦發生,結果很有可能是功虧一簣。


    站長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方如今覺得有必要將跟蹤成南方的計劃向站長報備,沒想到一開口就遭到了站長的拒絕。


    “立即取消對此人的跟蹤監視行動。”


    口氣不容置疑。


    “是!”


    方如今知道,站長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站長的臉色略微緩和,道:“振興公司的事情你暫時不要插手!”


    這麽看的話,站長在振興公司應該有眼線,甚至在下一盤大棋。


    這一點倒是刷新了方如今的認知,老特工就是老特工,即便身居高位也沒有放下自己的業務。


    出色的情報工作能力才是在特務處賴以生存的最大依仗。


    “如今,還有個事情要通知你一下,韋忠今晚就會抵達臨城,屆時行動組的一部分力量要抽調由他指揮,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怎麽,師兄要來?”


    聯想到站長的這一番安排,王韋忠返回臨城絕對是為了處本部的案子。


    如果自己在臨城能夠幫助其順利完成任務,師兄在南京的腳跟就更穩了。


    想到此,方如今的心裏有一絲的興奮。


    “回去後跟你的兄弟們解釋一下,但要掌握一個原則——”


    方如今搶先回答道:“保密!”


    站長露出笑容:“嗯,去吧!”


    ……


    正午時分,由南京開往臨城的火車上。


    一個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百無聊賴地靠在座位上看著報紙。


    盡管車窗已經打開了,但車廂內仍舊充斥著各種怪異的味道。


    中年男子的座位下,此刻就躺著一個衣衫破舊的小胡子,車廂內的吵鬧在距離臨城站還有不到半個小時車程的時候,火車忽然停了下來。


    喧囂似乎跟他毫無關係,均勻的打鼾聲從口鼻中傳出。


    緊接著是乘警和便衣一個車廂一個車廂查驗證件和車票。


    中年男子依舊專心致誌地看著報紙,一點都不為所動,直到乘警走到近前時才緩緩放下報紙,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車票和證件遞過去。


    “陳斌?去臨城做什麽?”


    “出差!”


    乘警和便衣上下打量著這個自稱陳斌的中年男子,證件上的職務是太湖流域水利工程處。


    國民政府機構五花八門,除去這個所謂的太湖流域水利工程處,還有督辦廣東治河事宜處、首都建設委員會、導淮委員會、黃河水利委員會。


    臨城毗鄰太湖,勉強也算是太湖流域,陳斌到臨城公幹也實屬正常。


    乘警將車票和證件還給陳斌。


    一旁的便衣暗暗將陳斌的信息記在腦子裏,回頭等待進一步的核查。


    這時,細心的乘客就會發現,原本躲在陳斌座位下的小胡子此刻已經不見了。


    眾人的第一想法便是逃票。


    盡管車站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檢票,上了車還會查票,但總歸是百密一疏,總有人能夠堂而皇之的無票上車,那小胡子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陳斌繼續看他的報紙,許是看累了,便閉目輕揉眉心。


    過了片刻,他從口袋中摸出一盒香煙,從中抽出一支點燃。


    就在這時,身旁有個人說:“先生,能不能借個火?”


    陳斌微微側頭,發現正是方才消失的小胡子,這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麵對陳斌和周圍乘客詫異的表情,小胡子絲毫不在乎,手裏捏著一根香煙,笑嗬嗬地看著陳斌。


    “啪!”


    打火機再次點燃,小胡子湊過去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臉上露出十分滿足的表情。


    “謝謝先生!”


    小胡子微微鞠躬,轉身走到了車廂連接處去吸煙,那裏是煙民的聚集地,老遠望著都是煙霧繚繞,引得過往的婦女兒童咳嗽連連。


    陳斌周圍的乘客有些看不下去了,有好事的禿頭便道:“先生,這人怕是逃票的,你還給他點煙?”


    陳斌看了看對方,笑道:“我又不是乘務人員,也不是警察,人家隻不過是找我點個煙,有何不可?”


    禿頭有些不忿地道:“對於逃票的就不該這樣!”


    “那你方才為什麽不檢舉此人?”


    “我……”禿頭一時語塞。


    陳斌再次笑笑,不去理會他,將頭轉向窗外。


    火車尚未開動,想必是檢查正在繼續。


    如果這樣粗疏的檢查都能查到問題,那被查到的人也太倒黴了。


    果然,十幾分鍾之後,火車緩緩開動。


    那小胡子又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中年男人的座位旁,這次他並沒有鑽到座位下,而是站在過道當中,麵孔正對著那個禿頭。


    禿頭下意識地不敢去看他。


    火車平穩地開到了臨城站,讓人意外的是,車站站台上一切正常,除了車站的工作人員之外,並沒有看到警察和便衣。


    陳斌拎上自己的行李匯入了下車的人流當中。


    禿頭也要下車,可是看到迎麵走過來的小胡子,又趕緊坐了下去,假裝繼續收拾行李,直到小胡子走過去,才站起來,低聲罵道:“早晚有天收你!”。


    ……


    南京,黨務調查處。


    徐增壽正在愜意地品著茶。


    黨務調查處在南京的實力最強,早已經對日特線索進行過暗查,知道有一家洋行就是日本特務機關所在地,隻是上峰沒有命令而未進行進一步的調查。


    現在特務們得到了徐增壽的嚴令,下麵自然放開了手腳開始行動。


    徐增壽的一壺茶還沒有喝完,一份絕密書麵情報就擺在了他的案頭。


    “位於新街口的大茂洋行,名義上是日籍韓商金忠治所開,但實際上是日本華北駐屯軍派駐南京的特務機關之一,其負責人名叫鬆本浩二,此人在本土曾經跟隨鬆井直輝做事,是鬆井直輝的得力助手。”


    “而鬆本浩二來到中國之後,並未依附特高課,而是投奔了華北特務機關長岸田輝中將,成為他的助手,軍銜也升至陸軍大佐。”


    “經查,該機關直接負責南京、上海、武漢以及ah、山東等地的軍事情報工作,下有日、韓、中以及歐美等國籍的特務三百餘名。這次案件所涉及的上海那家洋行,就是大茂洋行下轄的分行。”


    日本華北駐屯軍派駐南京的特務機關與特高課雖然都是特務機關,但工作重心卻有所不同,他們更加側重於軍事情報。


    但即便如此,兩個情報機關之間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徐增壽對手下的調查相當滿意,他立即聯係了侍從室麵見老頭子進行匯報。


    經過同意之後,徐增壽立即回到處本部向負責抓捕的下屬作了一番布置。


    這些特務下屬們也不是省油的燈,幾個負責人一碰頭,立即擬定了一個誘捕計劃。


    他們選中了一個形象氣質俱佳的特務扮成商人,登門去和金忠治談生意。


    那金忠治不是在冊的日特,隻是被日特機關看中之後以開洋行的名義掩護日特機關進行活動的。


    金忠治在中國的事情就是做生意賺錢,故而聽說有生意做,非常上心,當天答應中午在新世界飯店赴宴洽談。


    結果,這一談,他就落入了黨務調查處的特務手裏。


    金忠治初時麵對特務們的審訊非常強橫,威脅說要想國民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議。


    但是,這家夥被特務們戴上手銬押著到黨務調查處的看守所刑訊室裏“參觀”了一圈之後,態度立即發生了180度的大轉變。


    不但主動供出了他所了解到的日特機關相關情況,還答應主動配合黨務調查處開展下一步的行動,不求別的,隻求保命。


    負責審訊的特務們自然是喜出望外,親自向徐增壽進行了匯報。


    徐增壽親自審訊了金忠治,並且要他立即做兩件事。


    一是寫一份大茂洋行收購贓物的供狀。而是給鬆本浩二打個電話,找個借口將其騙到指定的飯店裏來。


    金忠治沒想到特務們還有這麽一招,他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特務,但是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的門道,這兩件事一旦做了,對於日特機關和他自己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看著遲疑不定的金忠治,徐增壽繼續施加壓力,金忠治經不住死亡的威脅,最後還是答應合作,但要求事情做成之後立即安排他離開南京,最好是轉到香港去歐洲。


    對此,徐增壽欣然答應。


    當即,金忠治便給鬆本浩二打了電話,佯稱自己在飯店碰到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自己經過一番努力之後終於說動了對方,而且這女人也已經收下了自己一筆錢,答應可以在外麵過夜。


    鬆本浩二道貌岸然,是個十足的好色之徒,平日裏金忠治就經常給他物色女人,在外麵包了房間供其淫樂。


    金忠治此舉也並非第一遭,所以鬆本浩二對此並沒有任何的懷疑,直接駕車趕往飯店,結果在客房中被當作“強奸犯”實施逮捕。


    與此同時,針對大茂洋行的行動也在迅速秘密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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