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坤被他這麽一問,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訕訕一笑。


    好在劉海陽也並未有窮盡之意,又道:“其他的你不要管,隻管把一雙招子放亮了。”


    不多時,一個特務帶著穿著便衣的周新剛來到了車前。


    劉海陽見到周新剛就打心裏感到膩歪,此人跟他好像犯衝一般,周新剛出現的地方,準沒有他的好事兒。


    劉海陽極不情願地將車窗搖下了一道縫隙:“周科長,你來湊什麽熱鬧?”


    周新剛仍舊是見人三分笑:“劉隊長,誤會了,誤會了,我也是公幹啊。這不,一個上海的小癟三做了案,逃到臨城又犯下了案子,人家上海那邊的苦主有些背景,非要將人犯移交到上海進行處置。”


    這種移交人犯的事情,在各地的警察局之間是常有的事情。


    “既然人犯如此重要,為什麽不直接派車押送?”


    “還不為了節省開支,你也知道,盜墓的那件案子還沒有破,所以局裏的經費卡的嚴。”


    劉海陽皺眉,聽說那墓主人的後人在南京根基不淺,因為沒有能夠及時破案,沒少找給臨城警察局施壓,到了後來就是暗中穿小鞋。


    這麽一說,周新剛也是有苦衷的。


    “那火車上人多眼雜,你就不怕他跑了?”


    周新剛嘿嘿一笑:“這家夥斷了一條腿,自己走路都困難。”


    腿估計是最近才打斷的,為了省幾個路費落到自己的腰包裏,這幫警察的心可夠黑的。


    劉海陽見狀也沒的說了,便道:“行了,趕緊把你的人帶到車上去!別耽誤了我們的正事兒。”


    周新剛連連點頭:“明白!”


    這邊周新剛剛走,劉海陽就對身邊的特務道:“周新剛的人犯檢查過了嗎?”


    “放心吧,隊長,他押送的人沒問題。”


    “回去再查查他的押送計劃,是早有打算,還是臨時動議?”


    “是!”


    盡管劉海陽不相信周新剛敢暗度陳倉,但關鍵時期,自己也是不得不防。


    來臨近檢票的最後十五分鍾,人群中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


    來人一身灰布長衫,左手拿著一把雨傘,右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小型行李箱。


    他距離檢票口越近,就越是有種危險步步緊逼的感覺,不由得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可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兩邊就竄出來兩個特務,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了中間,令他動彈不得了。


    左邊的特務伸手就過來抓他的雙手,豈料被他一抖就抖開了。


    “你們想要幹什麽?!”中年男子不由得憤怒了。


    “別出聲,跟我們走!”右邊的特務迅速把冷硬的槍口對準了來人的腰間,“我們等你很久了!”


    他們根本就不給中年男子任何反應的時間。


    “你們不能隨便抓人!”中年男子似乎還想辯解什麽,現在所處的是公共場合,動靜越大越好,所以,中年男人張嘴就嚷嚷了起來,“特務亂抓人啦——”


    特務被激怒了,用槍口在他的肋下狠狠地一戳:“少廢話,快跟我們走!”


    “你們抓錯人了,混蛋!我是南京來的,我是生意人,普通的生意人,我和你們臨城調查室的彭主任也還是有聯係的。”中年男人竭力掙紮著。


    “錯不了,就是你”右邊的特務顯得有些得意,“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我們抓住了吧?走吧,我們老板請你喝茶。你不要不識抬舉。”


    緊接著這兩個特務不管被抓住的中年男人如何掙紮,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右手的特務還牢牢地抓住他的頭發,迅速來到早已等候在一邊的黑色轎車旁,拽開車門,用力往裏一推就把中年男子推了進去。


    嘭!車門以最快的速度關閉,緊接著黑色轎車就狂奔而去。


    劉海陽在遠處的轎車裏看著這一幕,說實話,方才的中年男子跟目標形象最為接近,年齡、體態等等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但是,劉海陽心裏就是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明坤,你先下去坐另一輛車,我們跟上去!”


    韓明坤下車後,劉海陽的司機當即發動車輛,向前駛去。


    車站後街的一條小巷子內,中年男子已經被帶下了車。


    特務們很快對他進行了搜身,自然是一無所獲。


    劉海陽走過去讓當初在米麵店裏喬裝的夥計進行指認,但結果同樣讓他感到失望。


    不是說當時沒看到目標的五官長相,就是說好像有那麽一點像。


    總之,誰也不敢確認。


    要你們這幫飯桶幹什麽,劉海陽在心裏罵。


    其實,這也不怪這幫手下,當初監視“鍾擺”時,劉海陽就特意地叮囑過,不要靠的太近,以免打草驚蛇。


    而且,“鍾擺”幾乎不出門,特務們隻是識得其大概的體態特征,卻不知其外貌。


    手下挨了訓斥,頓時將火都撒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上,一通拳打腳踢道出了實情。


    原來此人是個冒牌貨,其真實身份是個唱戲的。


    在一個半小時前,有人找到他,以二十塊法幣的價格讓他在車站演一出戲。


    並告訴他,攝影機是在暗中拍攝的,讓他表演時務必要投入,不可因為戲中的其他角色的原因而改變。


    這人在戲園子當中原本是唱老生的,功底不錯,見眼下沒什麽緊要的安排,又有錢賺,便爽快的答應了。


    劉海陽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上,惡狠狠地罵道:“王八蛋,你倒是什麽錢都敢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這顯然就是“鍾擺”故意搞出來的掉包計。


    戲子在明麵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真正的“鍾擺”早就可能已經登車了。


    “劉三兒呢?”


    劉三兒就是被舒誌誠甩掉的小胡子特務。


    “還在檢票口守著!”


    劉海陽沒說什麽,看來代號“鍾擺”的紅黨分子目前已經察覺到了車站有埋伏,這條大魚很有可能脫鉤了。


    “走,回車站!”


    火車站外圍,韓明坤坐在轎車裏,心跳得像鼓一樣,他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手心裏滿是汗水。


    此時,他眼前浮現出了老同事們熟悉的麵孔,努力回憶著他們的相貌特征,想要在人群中找出他們。


    他的眼睛並不大,卻在不斷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群,隻感覺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來接頭的人。


    很快,他發現自己有些魔怔了。


    他渴望成功,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也是他能夠在臨城調查室站穩腳跟的機會,如果今天能夠成功完成任務,那麽他就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權利和地位。


    但是,韓明坤也知道接頭人一定是非常警惕的,他們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己必須小心翼翼,不能讓他們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如此想著,他將脖子往襯衣裏縮了縮,仿佛那灰色的襯衣是能夠給他提供安全感和偽裝的龜殼。


    韓明坤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告訴自己,他必須保持冷靜,才能夠完成任務。他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汽車座位,這是他保持冷靜的一種方式。


    然而,他並未等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卻等來了劉海陽。


    劉海陽回到車站的時候,檢票口隻剩下三三兩兩的乘客在檢票,他銳利的目光在周圍的人群中不住地梭巡。


    他很快就找到了小胡子劉三兒,但劉三兒通過動作暗示他並沒有發現目標。


    劉海陽又看向身旁的韓明坤,韓明坤也是無奈地搖頭。


    劉海陽不信邪,派了一隊特務登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在車上挨個車廂挨個車廂地進行搜查。


    此時,恰好一班火車到站,從出站口湧出了大量的人流,原本快趨於冷清的火車站再次熱鬧了起來。


    舉著木牌接人的人們大喊著乘客的名字,他們用力的揮手,企圖引起乘客們的注意,場麵顯得亂糟糟的。


    便衣特務們在車站裏穿梭著,他們的眼神犀利,不斷掃視著周圍的人群。


    他們化裝成了各種各樣的人,有的裝扮成商人,有的裝扮成農民,還有的裝扮成學生。


    看似漫不經心地走著,實際上卻在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他們可以從人們的表情、動作和衣著中判斷出哪些人可能是目標人物。


    人群中一個普通市民打扮的男子,如果細看的話,他的臉色帶著幾分沮喪。


    他就是今天前來和“鍾擺”接頭的舒誌誠。


    就在剛剛,他看到特務將一個中年男人帶走了,這一切遠遠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火車站對他而言是個傷心地,不久前老段就犧牲在這裏。


    “隻要是革命,就一定會流血犧牲!誌誠,你要學會堅強,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踏著先烈們的足跡繼續前進!”


    這是吳鋒劍在開導他的時候說的話。


    道理是沒錯,但同樣的情形再現的時候,而且是在相隔如此短的時間內再現,舒誌誠難免心中打顫。


    這次的接頭任務非常重要,若不是吳鋒劍另有重要任務,就是由吳鋒劍親自來車站街頭的。


    “鍾擺”是一名老同誌,從來都沒有出過錯,怎麽今天剛剛到了車站就被特務給認出來了呢?


    舒誌誠第一個念頭就是組織內部出了奸細,自己必須要及時將情況上報。


    隻是,現在的問題是吳鋒劍此刻並不在臨城。


    想到這兒,他憂心忡忡地低下頭,左右看了看,等到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時候,這才悄悄地退出了車站擁擠的人群,來到街上,緊走幾步,迅速閃進了身邊一條不起眼的弄堂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舒誌誠一路快行,吳鋒劍臨行前告訴過他,一旦遇到緊急情況恰好自己又不在的時候,就去打一個電話,告訴了他暗語。


    舒誌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將這個電話打出去。


    他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前麵有小孩子啼哭的聲音,下意識地看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一個非常熟悉的背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舒誌誠猛地加快了腳步,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那個背影消失在前麵的小巷裏了。


    舒誌誠緊跑幾步,也追了過去。


    巷子很窄,僅容一人通過。


    舒誌誠的心裏熱乎乎的,看到那個背影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偶爾有幾隻野貓穿過。不遠處,低低的狗吠聲傳來。


    舒誌誠沿著石子路徑直到了巷子的盡頭。


    隻見前麵的那人忽然向右一轉,消失不見了。


    舒誌誠也是沒有想到巷子的盡頭竟然還有岔路,他趕緊追上去,隻見眼前確實有一條更窄的小路,隻有側著身子才能通過,隻能看見一線天空,如同一幅天然的水墨畫,氤氳著江南的煙雨氣息。


    走過十幾丈的小路之後,前方霍然開朗,是一片規模較大的住宅群。


    這些建築以明清時代為主,白牆黑瓦,斑駁陸離,古樸而典雅,講述著歲月的故事。


    牆角處,偶爾會有幾簇青苔冒出,仿佛在告訴人們,這個地方的曆史,有多麽的悠久。


    而每一扇門後,都可能隱藏著一個家族的傳承,或是一段未解的謎團。


    舒誌誠循著腳步聲走去,前方那人的步伐越來越快,仿佛知道身後的追兵距離自己已經很近了。


    舒誌誠的腳步也是越來越快,心跳也跟著加速,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每一個感官,都變得敏銳起來。


    忽然,前方的腳步聲停止了,緊接著吱呀一聲,似乎是大門開啟的聲音。


    舒誌誠繼續前行,很快就來到了一座看起來頗為古樸的門前。


    這是一座祠堂,外部結構顯得古樸典雅,高大的石柱和精致的雕刻展現出它曾經的輝煌。


    然而,歲月的痕跡也清晰地印刻在它的身上。石壁上布滿了青苔,石柱上的雕刻也因為風雨侵蝕而變得模糊不清。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上斑駁的石階,輕輕一推,兩扇門便開了。


    熟悉的開門聲回蕩在耳邊,讓他更加確定前麵的那個人就是進了祠堂。


    走進祠堂,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祠堂內部的光線昏暗,隻有幾束陽光透過屋頂的縫隙灑在地上。


    裏麵的擺設更是顯得陳舊,神龕上的神像也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還沒有等舒誌誠完全適應祠堂裏昏暗的環境,他的身後便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終於來了,可是你表現的太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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