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尉排長是認識那個藍色證件封皮的,那是黨務調查處的證件。


    礙於職責,他還是將證件打開查看。


    來人叫盧小兵,職務是黨務調查處派駐在嘉興的一個小隊長。


    “盧隊長,這是來公幹?”排長將證件還給他,盧小兵畢竟不是特務處的,表麵上客氣一番就夠了。


    盧小兵推門下車:“少尉,我需要你配合我對通過此卡口去往上海方向人員和車輛進行仔細盤查。”


    就在半個小時前,他接到了劉海陽從臨城發來的協查通報,請求嘉興方麵的同仁配合臨城調查室搜捕一名從臨城逃往上海的人犯。


    盧小兵和劉海陽是舊相識,這個麵子自然是要給的。


    排長將點了根煙,說:“盧隊長,抱歉,我沒有接到上峰的命令,你是不是跟我的上司打聲招呼。”


    盧小兵皺眉,他也知道直接給排長下達命令不符合程序,但這裏並沒有電話,最近的電話也要半個小時路程,一來一去就是一個小時,屆時黃花菜都涼了,還抓什麽人犯。


    “兄弟,事情緊急,你看能不能事急從權,待我抓到人了之後再補個手續,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在通訊聯絡不方便的情況下,本來不算什麽,事後補個手續,或者是知會一聲,一般都會給個麵子。


    排長吐出一口煙:“盧隊長,不是兄弟不想幫你,實在是上麵吩咐過,讓我們看好卡口,莫要管閑事。”


    盧小兵很生氣,抓捕人犯是黨國的要事,怎麽能算是閑事呢?


    他今天帶來了六個手下,抓捕一個人犯是夠了,隻是此處的卡口畢竟是人家排長的地盤,自己就是任務再怎麽緊急,也不能喧賓奪主。


    和排長又掰扯了一番,人家態度也很客氣,但始終不肯鬆口。


    無奈之下,盧小兵隻得將手下招呼下車在卡口的一側又設立了臨時的盤查點。


    兩個人負責盤查,兩個人負責警戒,還剩下兩個司機在轎車內待命。


    非常巧合的,這個臨時盤查點剛好設在了順昌商貿行的馬車和新瑞商行的卡車之間。


    張鬆奎和李雷民很是不幸的成了第一批次被盤查人員。


    “你們兩個,幹什麽的,證件呢?”不用盧小兵親自吩咐,自有特務上前吆喝。


    張鬆奎和李雷民的身份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李雷民擔心的是身上帶著的家夥。


    這次護送老潘同誌回上海,他們兩個身上都帶著家夥,以備不時之需。


    為了安全起見,家夥統一由張鬆奎保管。


    當李雷民看到特務檢查完證件後開始搜身的時候,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到手心開始微微發汗,那種濕潤的觸感像是電流一樣在他的手掌上蔓延。


    特務搜查的很仔細,不放過他們身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長官,我們身上沒有帶違禁品,車上也是幹幹淨淨的。”


    張鬆奎一點都不緊張,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李雷民想到這家夥肯定是提前把家夥處理了,可是自己方才並未見到他去了其他地方,難道是藏在了車上,那樣也很危險。


    特務板著臉:“有沒有違禁品,不是你說了算的。”


    “都是小本生意,誰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方才那位挎著槍的長官已經搜過了。”張鬆奎壓低了聲音,小聲嘟囔,“連買路錢也給過了……”


    被特務摸到了癢處,哈哈笑了起來。


    “閉嘴!”特務很不耐煩。


    這一聲嗬斥吸引了排長的注意,他看向盧小兵,皮笑肉不笑地道:“盧隊長,你這是搶我的生意啊!”


    盧小兵不想得罪他,一抱拳:“在下職責所在,還望兄弟體諒一下。”


    排長冷哼一聲,走到了盧小兵的近前,壓低了聲音說:“盧隊長,我和手下這幫兄弟們天天風吹日曬的,就指著這點過路錢呢,你說你這麽一鬧,誰還有願意交給我們?”


    他倒是沒有說假話,原本一道關卡,交一次錢就能通過,冷不丁地變成了兩道關卡,買路錢眼瞅著就要翻倍,那些路過的客商自然不情願。


    排長甚至看到有的客商已經提前把本該交給他的那份買路錢,悄悄地一分為二,這不是斷人財路嘛。


    聽對方這麽一說,盧小兵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對著排長又一抱拳:“兄弟,對不住了,手下的人可能沒弄清楚,我們隻找人,不收錢!”


    排長一撇嘴:“可是客商們不知道這個情況。”


    盧小兵將一個特務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特務很快就將雙手擴成了喇叭狀,向等待過關的客商發出通告。


    盧小兵笑嗬嗬地對排長道:“兄弟,這下放心了吧?”說著,又遞來一盒香煙。


    排長接了過來,要是早就把事情說清楚,自己也不會過分地為難他。


    這姓盧的就是仗著自己特務身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這些當兵扛槍的就是受欺負的主兒。


    “這兩輛馬車也查過了,放他們走吧!”


    盧小兵看看排長,微微點頭,示意手下放行。


    張鬆奎和李雷民暗暗鬆了一口氣,對盧小兵和排長道了謝,急急忙忙地趕上大車趕路。


    前麵的卡車忽然發動,排氣管冒出一股黑煙。


    盧小兵下意識地一扭頭,看到了正在打開轎車車門的朱文彪。


    “等一等!你過來!”


    張鬆奎和李雷民暗叫糟糕,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方才老潘趁著特務們沒注意去了熄火的卡車旁。


    老潘這人什麽行當的活計都會鼓搗一下。


    卡車之所以很快能夠修好上路,就有他的一份功勞。


    原以為朱文彪的車並不在盤查之列,沒想到盧小兵連已經過了卡的人員車輛都不放過。


    朱文彪聽見盧小兵在叫自己,快步走了過來,他是知道這些特務們的厲害的,笑著遞煙:“長官,有什麽吩咐?”


    盧小兵不差那根煙:“你的車?”


    朱文彪並不覺得尷尬,將香煙塞了回去,順手掏出介紹信遞給盧小兵:“嗯,拉去上海的,已經查驗過了,我這裏有特批的條子,還請長官行個方便!”


    盧小兵看看介紹信,又打量朱文彪,以及他身後漸漸遠去的卡車。


    “車上裝的什麽貨?”


    朱文彪如實回答:“一些普通的常用藥品。”


    盧小兵親道:“回來看看!”


    “別啊!那卡車年頭舊了些,老是出故障,一停下來就容易趴窩,好不容易才修好的。”


    朱文彪說完順手掏出一遝鈔票塞進了盧小兵的手裏,整個過程都是用身體擋著其他人的視線,不愧是個拉關係套近乎的老手。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運輸違禁物品可是要罰款坐牢的。”


    “長官說的是。不過我們哪有那個膽子啊,幹有命賺沒命花的錢我可不敢要!”


    朱文彪的車也被順利地放行了。


    至此,路上的張鬆奎和李雷民這才真的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老潘是怎麽上了那輛卡車,並且跟著朱文彪的人走了。


    雖然暫時安全了,但是兩人的護送任務還沒有結束。


    擺在他們麵前的問題是,護送的目標沒了。


    好在過了二十多分之後,他們在路邊的小樹林看到了老潘的身影。


    一打聽才知道,老潘當年在上海的紡紗工廠裏幹過司機,車輛一些簡單的毛病也會處理,是他幫著司機排除故障的,並且順理成章地搭了一段距離的便車。


    “老潘,真有你的!”張鬆奎笑著說,“你不知道,當時我和老李多麽擔心你,是不是老李?”


    李雷民點點頭,此時他已經猜出了兩人的家夥在老潘的身上。


    老潘是絕對不能落入敵人手中的,因此他手裏有一把槍,還是三把槍已經無所謂了。


    老潘將手槍還給他們:“再往前二十裏就到鬆江地界了,我懷疑前麵的路口還有特務,咱們這樣不安全,我建議你們把槍支暫時找個地方藏起來,再繼續往前走。”


    張鬆奎和李雷民對視一眼,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平安將老潘護送回上海,而此時才還不過鬆江,路程還有不少。


    “老潘,這怎麽行?”


    老潘擺擺手:“上級的意圖是好的,但是形勢變化太快了,這邊的特務也得到了消息,咱們三個人在一起目標反而更大。”


    這確實是實情,方才在卡口遇到特務盤查的過程就很驚險,幸虧臨時來了個朱文彪打掩護,否則沒有這麽容易輕易過關。


    “那你怎麽走?”張鬆奎問。


    “我換條路,繞點兒遠,從寶山方向回市區!”


    敵人不可能在四麵八方的路口都設伏,這辦法倒也可行。


    一旁的李雷民摸摸下巴:“可我還是擔心萬一你遇到情況,一個人沒辦法應對。要不這樣,讓老張繼續趕車,我跟你走!”


    “那你們的車怎麽辦?”


    趕車的車把式一個蘿卜一個坑,張鬆奎一個人怎麽趕兩輛大車?


    張鬆奎笑道:“這事兒好辦,我一個人應付的來,後買的那個牲口聽話,套個繩子就好了。”


    他們以前也這麽幹過。


    老潘搖頭:“不行,這樣走在路上太顯眼了,萬一特務們殺個回馬槍,那就麻煩了。”


    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張鬆奎和李雷民在特務們麵前是露過臉的,一旦少了一個,不好解釋。


    事實證明,老潘的擔心確實成為了事實,盧小兵在路口盤查了一番之後,又讓人開車往上海方向趕,在路上真的碰上了張鬆奎和李雷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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