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要打聽的這個人正是石耀華。


    石耀華被他暫時軟禁在賓館之中,每天好吃好喝,但卻不知道已經被精神控製了。


    方如今為了試探他也是煞費苦心,即便石耀華是真漢奸,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憐憫,更何況此人可能還有另外的身份。


    現在時機基本上已經成熟了,是該放虎歸山的時候了。


    方如今並沒有告訴小高憲一石耀華的姓名,而是問他認不認識臨城的醫生。


    他發現,小高憲一的眼神在閃躲,說明自己問對。


    “小高君,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可就沒有意思了,這也不是合作應該有的態度,對不對?”


    方如今就像是個談判老手,漸漸給對方施壓。


    小高憲一緩緩開口道:“山寨裏難免有人會生病受傷,必須要儲備一些藥品,除了從嘉興購買之外,就是從臨城購買了。這幾年,我一直都和臨城的醫生保持聯係,他提供的藥品種類齊全,價格也算是公道。”


    “叫什麽?”


    “葛斌!據說是濟世醫院的醫生。”


    好像並不是自己的猜測的石耀華,方如今問:“為什麽要用‘據說’這個詞?”


    “我們隻是進行藥品交易,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振興公司的那個內線牽的線。”


    見小高憲一竟然對自己還有所隱瞞,方如今的臉上頓時陰沉了下來:“這個情況為什麽不肯說?小高君,在我麵前耍小聰明最終會害了你自己,和你的家人的!”


    “不,不……”小高憲一急忙辯解,“我和葛斌隻是交易藥品,並且一直以為他就是個投機倒把的醫生,並沒有想到他的身份有問題。”


    方如今冷笑道:“既然是振興公司內線介紹的,你對葛斌的身份難道就一點懷疑也沒有?”


    小高憲一還是有私心的,這些情報肯定是想著一點點地吐出來,方如今覺得有必要狠狠地敲打打一番。


    小高憲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別動那對母子,並且表示今後一定對方如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方如今讓他描繪了葛斌的外貌,然後他發現跟自己的懷疑目標石耀華非常像。


    他索性取來照片,讓小高憲一直接辨認。


    而小高憲一仔細端詳了片刻之後也確認了照片上的人正是給他提供藥品的葛斌。


    這個結果讓方如今很是興奮,走私藥品的事情,石耀華竟然瞞著自己。


    既然小高憲一是那個內線介紹的,想必石耀華也極有可能知道那個內線。


    石耀華跟自己藏了這一手,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仔細想想,跟這個葛斌交易的過程當中,他有沒有透露過什麽?”方如今繼續問,“你需要提供更多細節,才能讓我們更好地了解事情的原委。”


    小高憲一抬頭看了看方如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


    “這個葛斌除了藥品和價錢,話非常少。”


    方如今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著茶水,壓力全部都給到了小高憲一身上。


    小高憲一亮禿禿的腦門上都是汗水,忽然他眼前一亮。


    “我……我想起來了,有次我們在交易的時候,無意當中看到一張名片從他的口袋中掉了出來,盡管他很快就收了起來,但我還是看到了名片上的名字。是振興公司的董事長蘇召其。”


    小高憲一帶領土匪經常會劫振興公司的貨船,對公司的頭號任務自然是十分了解的。


    方如今微微頷首,蘇召其是典型的親日派,若不是酒會的炸彈忽然爆炸,跟旭日株式會社的生意就談成了,他跟石耀華之間有勾結也純屬正常。


    石耀華恢複自由之後,免不得會跟此人聯係,屆時再搜集他們勾結的證據也不遲。


    ……


    劉世傑轉移同誌的任務順利完成,通過這幾次行動,證明了他雖然初到臨城,但是適應能力很強,不愧是有著多年地下鬥爭經驗的老同誌。


    隻不過,那位憑借一己之力就將整個臨城搞得天翻地覆的曹鐵,依然沒有蹤跡。


    劉世傑最擔心的是他已經出事了,落入了敵人的手裏。


    是以,這些天一直都在托人打聽曹鐵的下落。


    劉世傑進城之後的掩飾身份是山貨商,在城北開了一間店鋪,專門經營山貨生意,而他利用收山貨和售賣山貨的機會,可以經常在城裏城外活動,這樣不易被人懷疑。


    一直無法尋到曹鐵,他覺得有必要要向吳鋒劍報告一下了,一旦曹鐵真的被捕,組織上也好早作準備。


    等兩個夥計都走了,他關好門窗,出得店來,在回家的路上的一個拐彎的街角處,查看有沒有留給他的接頭暗號。


    這一看,還真的有發現。


    在那個熟悉的拐彎街角處,劉世傑看到了有人用白粉筆在牆上畫了四道橫線。


    這是告訴劉世傑在四號接頭地點見麵。


    劉世傑知道前麵的三個接頭地點,而對四號接頭地點是相對陌生的。


    他明白,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見麵。


    因為唯此,才會啟用四號地點。


    他回到家,從書架上取出一本白話小說,翻了一陣子,這才出門。


    半個小時後,劉世傑來到了四號接頭地點,讓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四號接頭地點竟然是個壽衣鋪,而跟他接頭的人,除了吳鋒劍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而此人也是他的老戰友,如今一直戰鬥在上海的莊國甫。


    吳鋒劍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次接頭的原因:莊國甫來臨城是為了尋找一個人的,可是幾個月過去了,一直都沒有那人的蹤跡,甚至是生是死都不知曉。


    這次莊國甫來找吳鋒劍,其實是準備告別的,人一直沒有消息,他不能一直就在臨城這麽耗下去,上海還有很多的工作等待他去做。


    劉世傑看著吳鋒劍和莊國甫,有些走神兒,周圍那些花圈、壽衣之類的物件太過顯眼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可是當它們被當成商品擺在櫃台上待售時,他感覺到還是有些不自然。


    吳鋒劍看到劉世傑的目光的遊移不定,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劉世傑這才回過神兒來,他訕訕一笑,表達自己的歉意。


    “是不是對這個環境不適應?”


    劉世傑說:“也不是不適應,但總覺得怪怪的。”


    吳鋒劍說:“你參加革命也有十幾年了吧?”


    “十一年零七個月。”


    吳鋒劍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那你剛才的話,可不像出自一個堅定的革命者之口!”


    劉世傑的臉色也是略微一僵:“這麽大的帽子我可戴不了。”


    吳鋒劍“撲哧”一下笑了,說:“給你開個玩笑。知道你第一次來到這裏,有點緊張。”


    劉世傑說:“是啊。壽衣店,總是讓人感到渾身發冷。老吳,怎麽搞了這麽一個點?在壽衣店裏接頭、談工作甚至搞革命,是不是有點那個?”


    吳鋒劍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特務們查的很嚴,而這種地方他們也怕染上晦氣,所以一般不會輕易進來。再說了,你看周邊,有警察局,還有醫院、有戲園子,交通四通八達,一旦遇到緊急情況也便於立即撤離。好了,我們說正事吧。”


    吳鋒劍向劉世傑傳達了上級的最新指示:


    第一,組長已經了解到在臨城的軍警憲內部當中,潛伏著一名級別很高的日本間諜,此人對臨城軍事、政治方麵的危害極大,臨城站已經知悉了此人的存在,但一直沒有找到實質性的線索所以,組織上要求臨城方麵能夠積極“配合”臨城站,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之所以讓莊國甫也過來,是因為莊國甫在上海的時候曾經通過其他的渠道了解到一些此人,也許能夠提供一些幫助。


    第二,老喬犧牲之後,尋找“秦俑”的任務還得繼續有人執行,這個擔子同樣也會壓到劉世傑的肩膀上。


    劉世傑感到這兩個任務執行起來,都很棘手。


    首先,針對配合臨城站尋找日本高級特工線索的問題,劉世傑提出了一個疑問:“軍警憲部門人員身份都極為敏感,很難接近他們,一旦不慎,很容易被反咬一口,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再說了,臨城站的人當前雖然針對的是日本間諜,可他們到底是特務,是我的敵人!”


    吳鋒劍反問:“日寇已經占領了我們的東三省,但他們不會因此而滿足的。他們今年上半年在華北進行了兩項重大的挑釁行為:一是大量增派軍隊,二是大規模進行走私。這些行為既是日本對南京政府施加壓力,迫使其完全屈服於日本的意誌,加速‘華北特殊化’的進程;也是為全麵發動侵華戰爭做準備的步驟。”


    日本在華北駐軍的曆史可以追溯到 1901年清政府與八國簽訂的《辛醜條約》。


    該條約第三條允許各國在bj至山海關沿線 12個地點駐軍,並可在鐵路兩側 2英裏範圍內活動。


    條約規定,日本在華北駐軍不得超過 2000人。


    但是,日本並沒有遵守這一規定,在 1936年 5月至 6月期間,連續向華北派遣了 8批軍隊,使得其駐屯軍(也稱天津駐屯軍)人數急劇增加。


    根據日方公布的數據,增兵後駐軍人數為 6000人,加上原有駐軍人數,總計約為 8400人。


    但是,實際人數遠遠不止,根據情報部門的估計,日增兵華北後駐軍人數不下 1.4萬人。


    《大公報》則稱,天津日軍已達到 2萬餘人。


    至於走私,其曆史可以追溯到東北淪陷後。


    最初隻是零星走私,並沒有形成規模。


    自從 1933年《塘沽協定》確立了冀東“非武裝區”後,以冀東為中心的華北走私活動開始規模化。


    日方還聲稱我方海關緝私船不得在非武裝區域 30裏界限以內從事緝私活動,否則將被視為海盜行為,並以對海盜方法對付之。


    走私洋行也大量湧現,在灤東地區專營走私的洋行就有七、八十家之多,販賣毒品的洋行更多達一、二百家。


    在今年年初,日寇又加大了走私力度。


    2月,偽東防共自治政府在日方指使下,決定對走私貨物隻收取相當於國民政府海關收稅標準四分之一的進口稅,並指定貨物靠岸核查,稱之為“冀東特殊貿易”。


    3月底,東偽政權在日方指使下又在秦皇島私設關卡,凡由東北進口的貨物律向該卡納稅,不再向天津海關納稅,從而為日貨傾銷中國市場提供了便利。


    麵對國內外的質疑和反對,日本方麵對其在華北增兵與走私進行了辯解。


    關於增兵,日陸軍當局於 5月 15日發表談話稱,日增兵華北主要是為了“防共”和“保護僑民”,“固非侵犯華北之中國主權,更非危害各國的既得利益”。


    同日,外務省發言人也對記者發表談話稱:“冀東自治政府管轄內及北寧鐵路一帶之日僑近日增多,駐華日軍人數太少,遇緊急時較難滿意盡其職責,故陸軍省乃決議遵照辛醜條約規定,增加日軍人數。陸軍省當局之意見,以為此舉並不侵犯中國主權,亦非侵奪外國在華所享之權利,陸軍省相信,日本籍此可調整日本、華北、滿洲國與其它外國間之關係。”


    其駐天津領事館副領事田西也稱:“華北原有兵力不足以保護僑民,故特酌增加,並無何等用意。”


    對於走私,日方則聲稱,此事與已無關。


    日大使還聲稱:“走私係中國關稅過高,此係中國政府之事,日本無權過問。”


    但是,這些辯解都是站不住腳的。


    事實上,日本在華北增兵與走私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擴大其在華北的勢力範圍,削弱南京政府和華北地方勢力的抵抗能力,並為全麵發動侵華戰爭做準備。


    吳鋒劍的消息非常靈通,一番詳細地解說讓劉世傑更加了解了當前的形勢。


    劉世傑雖然認同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但在和軍警憲的接觸上依然心存顧慮。


    吳鋒劍正待進一步向他解釋,鋪子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若是其他的買賣,這時間一般不會有人來,但既然開的是壽衣店,客人可就不按時間來了。


    吳鋒劍立即起身道:“你們兩個去後麵躲躲,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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