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人正是黑白雙煞的白無常。


    黑無常離開臨城,為了盡快地搬倒劉海陽,他隻能親自出手了。


    看著麵前的賬本,白無常毫無頭緒,但他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他繼續翻看著賬本,忽然,其中一頁上的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些紙上都是寫的關於海貨的生意,令人感覺到奇怪的是,一天之中竟然有好幾筆,而且每筆的資金都不少。


    之前自己的搭檔黑無常,也曾簡單交代過一些瑞昌商社的具體經營範圍和私下裏幹的勾當,但沒有提到大宗的海貨貿易。


    白無常看著這些賬目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想到了什麽,又繼續往後翻看了幾頁,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後麵幾頁當中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但貨物不再是海貨,而是一些鋼材和木材生意,這就更加奇怪了。


    從來沒有聽說過劉海陽還在做這些生意。


    這些貨物體積都非常大,而且重量也不輕,通過走私的話,雖然能夠賺取不菲的差價,但是很容易被人發現,劉海陽那麽精明的人,怎麽輕易將自己的把柄露出來呢?


    白無常思索再三,暗自把這些情況記了下來。


    他的心中也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天還沒有亮,劉海陽就知道了陳德輝昨晚被人搶劫的事情。


    原來陳德輝半夜醒來的時候,雖然發現自己被牢牢的捆住,但還是想辦法挪動身體,將桌子上的一個花瓶打碎。


    聲音終於驚動了睡在廂房的兩個特務,他們看到被捆成粽子一樣的陳德輝均是感到大吃一驚。


    劉海陽換了一身衣服,偷偷的來到了城北的宅子中,對於兩個玩忽職守的下屬,他非常的生氣,見麵就抽了人家一通嘴巴子。


    進到正屋之後,劉海陽陰沉著一張臉,詢問陳德輝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陳德輝不敢有任何的隱瞞,硬著頭皮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說到賬本的事情,他解釋自己也是在實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才將那個賬本交給了蒙麵人,就等著劉海陽處罰自己了。


    賬本上記錄的都是這些年來的暗中交易,而且非常的詳細,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得到之後會對劉海陽造成不利。


    “劉隊長,我也是沒有辦法呀…如果我當時不拿出來的話,現在恐怕是見不到您了!”


    陳德輝一邊說著臉上的肥肉顫抖著。


    經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有些事情他也想開了。


    什麽都沒活著更加重要。


    他跟劉海陽是老相識,而自己又是被逼無奈,並不能算是背叛了劉海陽。


    劉海陽冷冷的看著這個胖子在給自己辯解,問道:“我之前不是曾經問過你有沒有賬本的事情嗎?你是怎麽說的?”


    陳德輝的眼神開始閃躲起來,之前確實是那麽說的,可那不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嘛。


    劉海陽這個人做事非常陰險,他不得不防。


    “劉隊長,請你相信我。我是真沒有想過要對付你,隻是這些年做下的事情太多了,萬一哪天……”


    劉海陽二話不說就扇了他兩個耳光。


    “陳德輝!這些年你長出息了是不是?當初你跟著我的時候,隻不過是在牙行裏混飯吃的,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嗎?你他娘的不尋思著如何報答我,竟然給我留一手!”


    陳德輝撲通的一聲跪到了地上:“劉隊長,劉隊長,你聽我說,我隻不過是為了自保,我也沒想到會有人深更半夜的摸到我家裏來,而且…而且…”


    劉海陽冷笑的說道:“我手下的兩個人玩忽職守,自然要接受應該有的懲罰。但是陳德輝,我告訴你,如果不把你自己的事情說清楚,你知道我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你!”


    陳德輝嚇的兩股戰戰,不住的哀聲求饒,額頭上都磕出了血。


    劉海陽伸出右腳踏在了他的後背上:“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一直都是那麽的信任你,將大宗的生意都交給你來打理,沒想到你竟然是一頭白眼狼。你現在看到南京來的人要整老子,是不是就覺得老子以後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想換另外一個大粗腿來抱是不是?”


    陳德輝趴在地上全身發抖,劉海陽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忽然,陳德輝聽到頭上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


    “陳老板,你可能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就你那點小九九還想欺騙我!實話,現在告訴你吧,那個賬本既然被人拿去了,就拿去吧,反正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麽影響!”


    陳德輝試探著抬起頭來,嘴巴張的老大,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海陽臉上帶著得意的表情。


    “老子早就知道你背著老子留了一手,那天我去找你就是故意把這些話說給你聽的,你這家夥果然不出所料去拿賬本,藏到了這個女人的家裏。你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實則這些情況早就被我掌握了,而且我的人還偷偷的將賬本調換了。”


    “啊………”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被人拿走的那一本是假的。


    事情反轉的太快,陳德輝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


    看到陳德輝吃驚的表情,劉海陽更加得意:“即便那個蒙麵人是王培法派來的,又能怎麽樣?那本賬本上已經被我做了手腳,能夠核實的內容全部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的事情,這種事情哪個當官的沒做過,南京才不會理會。”


    陳德輝心中五味雜陳,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了。


    劉海陽這個人太有心機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人家早就知道了,可憐自己還以為賬本這件事情做得天衣無縫。


    劉海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繼續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陳德輝:“陳老板,按理說這些年我跟你合作的不錯,一些事情,你也是盡心盡力的替我去辦,而我呢,也給了你足夠的好處,我說的沒錯吧?”


    陳德輝冷汗直流,趕緊點頭:“我能有我今天,都是拜劉隊長所賜。幸虧劉隊長料敵於先,將那個賬本給換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真的賬本被拿走了,你又該當怎麽辦?”


    陳德輝眼珠轉了幾轉說道:“我一醒來就立即告訴外麵的兄弟的,一刻都沒有敢耽誤啊,就怕壞了劉隊長的大事。私自留下那個賬本,也是為了心安,絕對沒有想害你的意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


    劉海陽嘴角露出一絲令人玩味的笑意:“哼,現在南京的人還在,如果我現在就動了你,恐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脖子上這顆腦袋,我就暫時給你留一段時間,如果讓我發現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後果你是知道的。”


    陳德輝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於過關了,連連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劉海陽叮囑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絕對不允許跟任何人講,王培法企圖用這個假賬本來指證自己還嫩了一些。


    兩個負責警衛的特務也被劉海陽給換走了,劉海陽是不會給他們第二次犯錯的機會的。


    接替這兩個人的另外兩名特務性格沉穩,看上去就是做事非常細致的人。


    劉海陽走後,陳德輝就跟兩個新來的特務套近乎,但人家根本就不願意搭理他,搞得他有些下不來台。


    回到正房之後,陳德輝將自己的小妾叫了過來,劈手就扇了幾個耳光,直接將那女人給打懵了。


    過了好一會兒,這個女人才反應過來,又哭又鬧。


    “你個敗家娘們,吃裏扒外的東西,老子藏賬本的地方隻有你一個人知道,他姓劉的又是從什麽地方得到的消息?”


    “我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你,給你買新衣服和金銀首飾,你這個臭女人就是這麽對我的嗎?”


    陳德輝也是做過大事的人,那本秘密賬本就是他的命根子,除了他知道藏賬本的地方之外,就隻有眼前的這個女人了,不是這個女人告的密又會是什麽人?


    陳德輝上前一把抓住了女人的頭發,惡狠狠的讓女人交代。


    女人實在扛不住了,便訴說了事情的原委,數天之前她在劉海陽的威逼利誘之下將賬本的事透露了出去,劉海陽給了她100美元當作報酬,現在那些錢還藏在枕頭裏,她不敢花。


    “100美元你就敢出賣老子,這些年老子給了你多少錢,可曾有一時半刻虧待過你?”


    陳德輝一邊罵著一邊扇著女人的耳光,那女人一開始還在掙紮,但越是掙紮,打的就越狠,索性就放棄了,隻是抱著雙臂唔唔地哭個不停。


    過了一會,陳德輝也打累了,氣喘籲籲地給自己倒了一碗涼茶,咕咚咕咚兩口就喝完了。


    此時此刻他的氣也消了一大半,其實眼前的這個女人,也不至於蠢到為了100美元出賣自己的地步。


    說到底,還是被劉海陽這個家夥威脅的。


    自己跟劉海陽合作多年,尚且害怕的不行,更何況一個女人呢!


    女人雙頰紅腫,嘴角流著血,兩顆後槽牙都被打鬆動了。


    陳德輝看著她有些可憐,但細細想起女人的所作所為了,又覺得有些可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去透透氣。


    結果,在院子當中就被新來的兩個特務給攔住了,而且被告知沒有劉海陽的允許,他不能走出這座院子。


    陳德輝十分鬱悶的回到了正房當中,女人還坐在地上嗚嗚的哭,這更加讓他感覺到心煩意亂。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陳德輝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老子被你出賣了,都還沒有哭呢,你這個臭婊子倒是哭起來了!我看剛才打得你太輕了!”


    女人見他抬起手來又要打過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身體還是忍不住的抽搐起來。


    ……


    劉海陽回到辦公樓之後,先是去找了杜金星,想著從對方的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王培法在得到賬本之後,肯定會想到立即對付他,而王培法和杜金星的關係還算是不錯,也許會對杜金星透露一點消息,但結果是令人失望的。


    不知道是王培法根本就沒有透露給杜金星,還是杜金星不願意同他講實話,劉海陽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心裏沒底,在辦公室裏焦躁的轉來轉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得把這件事弄清楚了。


    劉海陽是個急性子,說幹就幹,當地從後門溜了出來,叫了一輛黃包車,一直穿過了四五條街,這才停了下來。


    隨即,他又走進了一條小巷子當中,七拐八拐的來到了另外的一條街上,尋了一個公共電話打了出去。


    這個電話前後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劉海陽臉上的表情經曆了從鬱悶到釋然,再從釋然一直到興高采烈的變化。


    在掛上電話的時候,渾身輕鬆了許多。


    就在他準備返回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背影闖入了他的視線,這人的出現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那背影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曾經在記憶裏時隱時現。


    劉海陽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他下意識地壓低了帽簷,遮住了大半張臉。


    向著那個背影的方向,腳步無聲無息地加速,就像獵豹在追逐獵物,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


    他追過了一條又一條繁華的街道,穿過了一撥又一撥的人群。


    那背影的主人仿佛有所察覺,順勢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


    劉海陽緊隨其後,等到了地方卻發現巷子空無一人。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巷子口的風吹過,帶起一股淡淡的塵土味。


    那背影就這樣消失了,像是融入了空氣,了無痕跡。


    “媽的,真他媽的邪門兒!”劉海陽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又讓他給跑掉了。要不是老子這段時間忙著應付南京來的家夥,非得把你追上不可!”


    他轉身要走,又覺得不甘心,思索片刻,還是往巷子裏繼續走去。


    在巷子的深處,劉海陽發現了一扇半開的木門。


    他輕輕地推開門,發現裏麵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倉庫裏堆滿了破舊的家具和雜物,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陽光從倉庫的縫隙中灑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空氣中漂浮著微小的塵埃。


    劉海陽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手槍,像一隻在暗夜中潛行的獵豹。


    在適應了光線之後,他的瞳孔收縮成了細線,專注於周圍每一個微小的聲音和動靜。


    腳下踩著滿是塵埃的地麵,新鮮的腳印和很多雜亂的舊腳印融在一起。


    劉海陽放緩呼吸,幾乎與這倉庫的靜謐融為一體,細心地檢查著每一個角落,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倉庫的深處傳來,像是一陣秋風吹過幹枯的樹葉。


    劉海陽立刻警覺起來,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他緩緩地抬起手槍,指向前方。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劉海陽輕輕地繞過一堆雜物,發現一個狹窄的通道,通道的兩側堆滿了破舊的紙箱和木箱,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劉海陽繼續前行,穿過通道,看到了一處高大的貨櫃,聲音似乎就是從貨櫃之後傳來的。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自己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激動,然後舉槍猛地向前撲去。


    然而,待繞到了貨櫃之後,劉海陽卻撲了個空。


    後麵根本沒有人。


    方才發出聲音的原來隻是一隻野貓。


    它瞪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劉海陽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收起手槍,苦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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