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門附近的一處民居沉浸在靜謐之中,隻有偶爾的犬吠打破這寧靜的夜。


    民居的外牆略顯斑駁,歲月在其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月光柔和地灑在屋頂和院落的每一個角落,給這座老房子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在院子的一角,一棵古老的槐樹靜靜地佇立著,它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槐樹下,一隻忠誠的老犬偶爾抬起頭,朝著遠處發出幾聲低沉的吠叫,然後又安靜地趴下,繼續守護著這個院落。


    窗戶上,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影子一動不動,仿佛是一尊雕塑,靜靜地注視著窗外的世界。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那人影的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


    那雙眼睛,深邃而明亮。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聲低沉的鍾鳴,打破了夜的寧靜。


    民居中的人影似乎輕微地顫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了原來的靜止狀態。


    就在這時,巷子裏傳來了一陣緩慢而沉穩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在靜謐的深夜裏顯得異常清晰,每一聲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引起一陣莫名的緊張。


    院中的老犬似乎首先察覺到了這不尋常的動靜,耳朵立刻豎直,身體緊繃,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嚕聲,那是即將吠叫的前兆。


    但奇怪的是,盡管它顯然感到了緊張和警惕,卻最終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來。


    接著,敲門聲響起,三下,沉穩而有力,既不顯得急躁也不顯得輕率。


    來人似乎並沒有等待屋內的回應,便徑自推門而入。


    門扉開啟的瞬間,一道被月光輕輕籠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原本緊繃著身體的犬,在看到來人後,竟然放鬆了下來,尾巴輕輕搖動。


    來人穿過院落走進屋子,順手關上了門。


    他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在等待屋內的主人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外麵什麽情況?今天是什麽針對我人?”何文考坐在屋子的角落,聲音低沉而有力,但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和不安。


    “臨城站行動組的人。”來人簡潔地回答。


    何文考的臉色微變,他從未得罪過臨城站,也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找上自己。


    他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問道:“是那個姓方的在主導行動?”


    方如今在臨城偵破了數起日諜案,抓獲了大量的日本間諜,早就在坊間傳開了,像何文考這種天天刀頭舔血的角色就更加關注這些事了。


    如果是姓方的在背後操作,那情況就相當麻煩了。


    行動組連隱藏極深的日本人都被他揪了出來,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角色?


    “此事好像並不是方如今直接下的命令,而是臨城站副站長吳劍光。大哥,您在汽車旁邊看到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他本人。”


    來人的話語讓何文考感到一絲驚訝。


    吳劍光?


    這個人他是知道的,貪婪成性,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何文考冷笑一聲,心中明了了幾分。


    吳劍光一定是看上了走私軍火的生意,那高額的利潤對他來說是無法抗拒的誘惑,一定是想著分一杯羹。


    “人死了沒有?”


    “人沒事。他恰好換了一輛車,連司機也沒有傷到,不幸中的萬幸。大哥,不是我說您,你不應該衝動,使用了炸藥……”


    何文考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此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吳劍光這種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我若是落到他的手中,絕對不能活命。從今天對我的抓捕就可以看出,他計劃的非常周密,若不是你在觀察點提前示警,我現在就在臨城站的刑訊室裏受刑了。”


    “可是……”


    “人死鳥朝上,怕什麽!”何文考輕輕喝了一聲,“人已經得罪了,不給他點警示,還以為我姓何的是軟柿子。臨城站又能怎麽樣,都是一個肩膀扛著兩個腦袋。對了,你方才說此事並不是姓方的主導的,是不是?”


    那人點點頭:“但都是一丘之貉。”


    何文考哈哈大笑起來,道:“我聽說這個姓方的曾經是吳劍光的手下,但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是那麽融洽。”


    “大哥,這您都知道?”那人很是驚訝。


    何文考摸摸自己的腮幫子:“要是兩眼一抹黑,現在墳頭上的草都老高了。”


    “你怎麽看?”何文考轉向兄弟,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急切。


    那人已經猜到了他的想法,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風險太大了。兩人之間關係隻是傳言,但究竟如何,情況並不明朗,如果貿然行動,很可能會引火燒身。”


    何文考卻似乎並沒有聽到兄弟的警告,他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被姓吳的盯上了,我們在臨城以後就沒有辦法混下去了,那麽多的貨怎麽辦,這些年咱們辛苦打下的江山怎麽辦?我倒是覺得,這是個活命的機會。如果我們能夠成功聯係到姓方的,並得到他的庇護,那麽就有了自保的可能。”


    “但是,如果失敗了呢?”那人提醒道,“吳劍光不會放過我們,而方如今也可能會認為我們是麻煩,將我們棄之不顧。”


    何文考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知道風險很大,但這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


    那人看著何文考堅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無奈地歎了口氣:“大哥,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麽我會全力支持你。隻是,我們必須謹慎行事,確保每一步都萬無一失。”


    “不錯,如何方如今接觸是第一步,來,坐下來,咱們好好地參詳參詳!”


    ……


    次日一早,上海。


    鬆井直輝並沒有去總部正常上班,而是去黃埔江邊的碼頭。


    時間雖然很早,但輪渡碼頭已是人聲鼎沸。


    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江麵上,泛起金色的漣漪,將這條渾濁的江水點綴的猶如一副畫卷。


    遠處,輪船汽笛聲悠長而低沉,與碼頭上嘈雜的人聲、車聲交織成一首都市的晨曲。


    鬆井直輝身著一件深色長衫,頭戴一頂黑色禮帽,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眼睛。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步履沉穩地登上了一艘渡輪,他並沒有急於尋找座位,而是站在船舷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江麵。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陰影。


    就在這時,一個青年男子悄然靠近了他。


    男子身穿一件灰色襯衫,領口微敞,露出結實的脖頸。


    他的目光警惕而機敏,不時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群。


    “老板。”男子低聲喊道,同時遞上一個信封,“這是本月關於三浦和一的監視報告。”


    鬆井直輝接過文件,並沒有立刻打開,而是依舊望著遠方。


    過了片刻,他才緩緩開口:“情況如何?”


    “一切正常。”男子回答道,“他並沒有察覺到我們的監視,其行蹤和接觸人員都在掌控之中。”


    鬆井直輝將信封收入懷中。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具體說說他的情況。”


    “三浦和一的行動作息非常規律,每天早上七點半出門,上午十一點半下班,回家休息,然後下午兩點出門,六點下班回家。偶爾也會加班,在總部我不方便進去,您大概也能了解他在內部的行蹤。除了上班時間,他平時也沒有什麽應酬,深居簡出,在他身邊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


    “他是仙居人,家中已經沒有了父母,隻有妻子和一個兒子,兒子已經八歲了,就在家附近的小學讀書。”


    “上海這邊呢?”


    “在去臨城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居住,這次回來之後不久,就雇傭了一個女傭人,姓吳,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他家幫傭。”


    “這倒是有些奇怪。三浦一向都不是個喜歡享受的人。他在上海更換過住處嗎?”


    “沒有,我打聽到他的鄰居,是個在航運公司工作的職員,名叫董成棟,收入不錯,但賺來的錢基本上都用來喝酒了,四十二歲,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為他好酒貪杯,跟一個有權勢的少爺打起來了,把家產都賠光了,老婆熬不住帶著孩子跑了,現在是孤家寡人,三浦也是孤身一人,兩人在休息的時候偶爾會在一起喝喝酒,說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這個人對三浦的事情一定很清楚。”


    “還有嗎?比如說昨天晚上他的行蹤。”


    “他從總部出來之後,在路上買了一份小吃,便直接回家了。”


    “小吃鋪子調查過沒有?”


    “調查過,在當地開了十幾年了,夫婦兩人,有個女兒在紗廠做工,閑暇的時候會來幫忙。”


    “三浦不可能天天都在家裏,他出去一般會去什麽地方?”


    “書店和咖啡館,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我觀察過了,都是一個人閑坐,並不和其他人交流。”


    鬆井直輝點點頭,資料收集的很齊全了,但是他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麽,仔細想了想,分析道:“我們是不是疏忽了什麽?工作之外他能接觸的人我們都調查過了,但工作時的同事呢?”


    “這……”問題太過敏感,男子不好開口。


    鬆井直輝道:“好了,同事的事情我自然會去處理。繼續監視。有任何異常情況立即匯報。”


    “是。”男子恭敬地應道,然後悄然退去,重新混入了人群之中。


    渡輪緩緩駛入江心,江麵上的漣漪隨著船身的前進而蕩漾開去。


    鬆井直輝來到總部的時候時間還早,他此時已經換上了一套深色的西裝,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


    剛走進大樓,就在樓梯上遇到了三浦和一。


    “早上好。”鬆井直輝微笑著打招呼,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


    三浦和一回頭看到是鬆井直輝,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老板,你也這麽早啊。”


    兩人並肩走在樓梯上,皮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此時,三浦和一的助手已經從他的辦公室中取出了公文包。


    “你這是要出去嗎?”鬆井直輝好奇地問道。


    三浦和一點了點頭,低聲道:“是的,有一個新的情報人員即將被派往臨城,我這次是去叮囑他注意事項的。”


    鬆井直輝微微皺眉:“那可是個敏感的地方,希望這位他能夠順利完成任務。”


    “是啊,希望能夠盡快地打開局麵。”三浦和一歎了口氣。


    鬆井直輝停下腳步,輕輕地拍了拍三浦和一的肩膀,微笑著說:“好了,我先去辦公了。這段時間,你要注意身體,最近的工作可是越來越繁重了。”


    “謝謝老板!”


    ……


    曹鐵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臉上抹著泥土,頭發蓬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拄著一根木棍,步履蹣跚地走在街頭。


    上次發出了和“管家”的聯絡信號之後,便再也沒有了音信。


    另一邊的劉海陽身邊警戒森嚴,他沒有下手的機會。


    曹鐵心急如焚,再也待不下去了,隻能再次出來尋找組織。


    很快,他便來到了街角一家雜貨鋪的遮陽布下。


    而此事,街對麵的茶館已經打開了門,開始了一天的營業。


    茶館的木門半開,從中飄出淡淡的茶香,與清晨的清新空氣交織在一起,勾起了曹鐵的回憶。


    他記得以前每次來到這裏,都會被這茶香所吸引。


    但現在,這茶香似乎變得陌生了,缺少了某種熟悉的味道。


    曹鐵微微眯起眼,目光透過雜貨鋪的縫隙,緊盯著茶館裏麵。


    幾個夥計們陸續穿梭在茶館中。


    很快,曹鐵就發現以往熟悉的夥計們似乎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張陌生的麵孔,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這個茶館是以前老喬曾經帶他去過的一個聯絡點,其負責人叫老趙,是個四十多歲的憨厚漢子。


    但現在來看,聯絡點已經被廢棄了。


    說不定夥計或者是茶客當中就有敵人在。


    想到此,曹鐵趕緊邁步離開。


    事實似乎也證明了他的猜想,就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一個坐在角落裏的茶客忽然抬眼朝著這邊看來。


    曹鐵剛邁出腳步,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後襲來,猛地拍在他的後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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