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臨城調查室行動隊隊長劉海陽獨自一人駕車駛向金牛湖畔。


    烈日當空,炎熱無比,湖邊的荷花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遊人更是稀少。


    他將車停在湖邊茂密的樹林裏,這樣做既隱蔽又安全。


    然後,徒步走了五百米,來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湖邊碼頭。


    碼頭上,幾艘小船靜靜地停泊著,幾個船夫躲在船艙的陰影裏打著盹,他們的雙腿隨意地搭在船舷上,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那粗重的呼嚕聲。


    劉海陽在車內早已換好了一副普通的打扮,這是行動隊的常規操作,車輛上都會常備一些便裝,以便行動時能夠迅速換裝,不引人注目。


    他銳利的目光在幾艘小船中掃過,最後選擇了一艘看起來比較新的船,然後輕輕一躍,穩穩地落在了船上。


    小船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這也驚醒了正在打盹的船夫。


    船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麵色黑黃,身材瘦削,顯然是常年在水邊討生活的緣故。


    他有些不滿地瞪了劉海陽一眼,似乎在埋怨對方打擾了自己的好夢。


    然而,當他看到劉海陽那陰沉的麵色和陰鷙的目光時,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送我到湖心島去。”


    船夫聽了吩咐,解開攬繩,小船搖搖晃晃地駛離了岸邊,很快就來到了湖心的一處幽靜的小島上。


    劉海陽付了錢,讓船夫在岸邊等候,然後他徑直穿進了島上的竹林。


    竹林深處,湖心島的另一側,坐著一名正在垂釣的中年男人。


    他頭上戴著鬥笠,臉上還遮著一塊巾帕,看不清麵容。


    劉海陽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生怕驚動了水裏的魚兒。


    那中年男人卻淡淡地說:“沒必要這麽小心,反正我也不是來釣魚的,隻是打發時間而已。”


    劉海陽苦笑了一下,說:“您倒是有這個閑情逸致,我可是忙得焦頭爛額。”


    麵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外表看似道貌岸然,親切溫和,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厲害角色,對這,他是不敢有半點怠慢。


    接著,劉海陽向中年男人詳細匯報了搗毀交通站的事情。


    中年男人聽完後麵無表情地說:“這本就是個體製上的弊端,人家情報組千辛萬苦搞來的情報,怎麽肯甘心讓你們行動隊摘桃子?”


    他頓了頓,又告訴劉海陽,特務處的人動作比他們還快,而且臨城站的人也參與其中了。現在情況緊急,必須抓緊時間行動。


    據他所知,王培法現在並沒有鬆口的意思,反而收集了一大堆關於劉海陽的黑材料。


    如果王培法真的把這些材料拿回南京的話,劉海陽恐怕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甚至有可能下大獄。


    所以,這次鬆本浩二恰好逃竄到了臨城,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翻身機會。


    他希望劉海陽能夠抓住這次機會將功補過。


    劉海陽聽後心中一凜的同時也暗暗鬆了一口氣——終於有機會可以擺脫當前的困境了。


    “請放心交給我吧!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表態表的不錯,但茫茫人海,臨城那麽大,到哪裏去找人,劉海陽犯了難。


    中年男人似乎看出了劉海陽的心思,微微側過頭,說道:“這麽急把你叫過來,正是為了鬆本浩二的事情。”


    “請您吩咐!”


    “是這樣,我的眼線告訴我,在彌陀寺附近發現了一個酷似鬆本浩二的人,但不幸的人,人跟丟了。”


    彌陀寺,擁有臨城麵積最大、最完整的摩崖石刻。


    相傳高僧妙然法師雲遊至此,見到鬆木場小霍山石岩高峻、石性堅致、山體玲瓏,於是買下這裏,請人在石壁上鑿刻《佛說阿彌陀經》,崖前築寺,由此才有了彌陀寺。


    這裏香火很旺,人流極大。


    鬆本浩二選擇暫時棲身於彌陀寺附近,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你回去之後立即安排人進去案中排查,千萬不能驚動了他。”


    “是,沒有問題,我一定全力以赴,保證他們的安全。”劉海陽聞言趕緊點頭答應道。


    作為臨城調查室裏武裝力量最強的部門,行動隊的實力雄厚,人員眾多,找人這種事他們也很在行。


    中年男人微微點頭,接著說道:“我知道這項工作不好做,現在咱倆臨城調查室的形勢很不好,尤其是臨城站的風頭太盛,屢次壓咱們一頭,南京方麵對臨城調查室這樣的表現頗有微詞。說起來,我也是難辭其咎。但是反觀你們,也有做得欠妥的地方。這次的任務至關重要,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啊!”


    聽到中年男人這麽說,劉海陽的眼皮子跳了跳,心中不免腹誹,其實他很清楚,臨城調查室全麵被臨城站打壓,也不是一句不能掉以輕心就能輕鬆解決的事情。


    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這是不是他一個行動隊隊長的問題。


    不過,中年男人說的也有道理,目前被臨城站壓了一頭,下麵兄弟的士氣都很低落,自己的工作也越來越不好做了。


    不過此時劉海陽當然不會叫苦,因為他清楚,就是叫苦也沒有用,中年男人根本不會體恤他的難處,多說也是無益。


    忽然,水麵上漂子輕輕一動,顯然是魚兒咬鉤了。


    中年男人眼神一凝,手上迅速而穩健地抬起魚竿。


    隨著他的動作,一條巴掌大小的鯉魚躍出水麵,陽光下魚鱗閃閃發光,猶如一道銀色的弧線劃過空中。


    中年男人看著手中的鯉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將魚輕輕取下,放入了旁邊的魚簍中,然後轉頭對劉海陽說:“好兆頭啊,海陽,這鯉魚可是象征著好運和財富。希望這次行動你能夠順利,就像這鯉魚一樣,一舉成功。”


    劉海陽聽了中年男人的話,心中也是一動,看著那條在魚簍中掙紮的鯉魚,暗暗攥緊了拳頭。


    “謝謝您的吉言,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劉海陽能力還是有的,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劉海陽的好消息傳來。


    離開江心島,坐船返回岸邊的過程中,船夫對劉海陽的態度異常恭敬。


    這不僅僅是因為劉海陽出手大方,付給他的船資比平時多出兩倍還多,更是因為船夫從他的舉止和談吐中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質。


    船靠岸後,劉海陽道謝並大步走向停在竹林裏的汽車。


    然而,一坐上車,他就立刻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急忙下車查看,結果發現汽車的右後輪幾乎沒氣了。


    停車的地方有些坡度,所以一開始他並未察覺到這個問題。


    仔細檢查了一遍輪胎,發現並不像是被人為破壞的,估計是被尖銳的竹筍紮破了。


    這個意外的小插曲讓劉海陽感到有些沮喪。


    本來他還想著借著釣上鯉魚的好彩頭,順利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可現在看來,出師不利,連回去都成了麻煩。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隻能步行向市區方向走去。


    走了大約兩裏地之後,終於看到了四五輛黃包車停在路邊的樹蔭下。


    幾個拉活兒的車夫躺在車上睡覺,其中一人臉上蓋著草帽,睡得正香。


    一旁是一個雜貨店,門口還掛著收費電話的牌子。


    劉海陽略一思索,時間緊急,已經來不及回去布置任務了。


    他徑直走向雜貨店,打了個電話將任務詳細地布置了下去。


    然後,他叫了一輛黃包車,急匆匆地直奔彌陀寺而去。


    就在他剛剛離開不久,一個身材高大的黃包車夫拿掉蓋在臉上的草帽,站了起來。


    他跟其他的同伴打了個招呼,拉起黃包車便迅速離開了現場。


    輾轉到了彌陀寺,劉海陽還沒有見到執行任務的手下,便徑直走進了一間茶館,他走了一路嗓子都要冒煙了,要了一壺茶先潤喉嚨。


    一口氣將杯中的茶水灌進肚子裏,卻感覺心神疲憊,仿佛所有的煩惱都隨著這一杯茶水湧上心頭。


    正當他準備續水時,眼皮子一跳,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手下,闞萬林正狼狽地等在門外。


    闞萬林一隻胳膊吊在胸口,頭上纏著滲出血跡的紗布,嘴唇發白,形象十分淒慘。


    見到此人,劉海陽心中惱火。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規矩不嚴,但沒想到會如此不堪。


    彌陀寺的行動是高度機密的,豈能隨便對人說起?


    他雖然信任這個闞萬林,但此刻也忍不住責怪起來,太沒有規矩了。


    “怎麽回事?誰讓你到這裏來的?”劉海陽語氣嚴厲地問道。


    闞萬林一見劉海陽,仿佛見到了救星,連聲叫苦:“隊長,我可算是見到你了……”


    “好了,坐下說!”劉海陽眉頭緊皺,壓住怒氣,打斷了他的話,並給他倒了一杯茶。


    闞萬林落座後,開始敘述起事情的經過。


    原來,他帶著幾個受傷的兄弟去醫院治療時,因為排隊問題與一隊傷兵發生了爭執。


    雙方越吵越凶,最終動起了手。


    麵對一群彪悍的傷兵,根本就不講理,闞萬林和他的手下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劉海陽聽得目瞪口呆。


    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會如此不濟,連一群傷兵都對付不了。


    他忍不住責備道:“你們手裏的家夥式是幹什麽的?是燒火棍嗎?怎麽連一群傷兵都打不過?”


    闞萬林也是一臉委屈:“對方手裏也都有槍,而且都是長槍,聽說是警備司令部的。再說了,你不是說讓兄弟們盡量低調保持克製嗎?”


    闞萬林跟隨他多年,脾氣也直,兩人私下裏說話遠沒有那麽多顧忌。


    警備司令部的兵確實驕橫,但劉海陽還是氣得差點抽他一個耳光。


    肯定是自己這幫手下到了醫院飛揚跋扈,才會跟傷兵們起了衝突。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事情已經發生,而且鬧得沸沸揚揚。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放屁,老子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


    話一出口,劉海陽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闞萬林受傷而回,自己沒有好話,難免心中不悅,隻好溫言安慰道:“好了,好了,總之你受傷不嚴重就好,我多給你放三天假,再多發一百塊的營養費,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不想要錢!”闞萬林回答道,看著劉海陽臉色不善,趕緊又解釋道,“查抄交通站,咱們被情報組的那幫龜孫子給戲耍了一番,還折了一個兄弟進去,我心裏這口惡氣一直咽不下去。隊長,正好你這裏有行動,你就讓我參加吧,就是讓我幫你開車、拎包都行。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們添亂!”


    劉海陽看著他吊著一條胳膊,這樣還想開車?


    此人多半是想跟著撈點功勞。


    劉海陽想了想,沒有繼續責怪王誌武,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能夠給手下承諾的也不多了,這個家夥雖然受了傷,但腦子還是停靈活的,留在身邊聽用也不是不可以。


    “開車和拎包還是算了吧,我怕你胳膊折了。”劉海陽白了他一眼。


    闞萬林也不是傻子,嘿嘿一笑,說道:“隊長,反正你看著安排,就是讓我到前麵去擋子彈,我也是絕無二話!”


    “滾犢子!”劉海陽抬腳就要踹,可是看到他的慘樣,又收了回來,“就你這小身板,能擋幾顆子彈?”


    就在這時,另一個手下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一進門就看到闞萬林也在場,當下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闞萬林見狀,十分識趣地將頭扭到了一邊,裝作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手下這才走到劉海陽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劉海陽一聽,頓時麵露喜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他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做得很好。


    “走,咱們一起去看看!”


    劉海陽起身就要走,闞萬林也想跟著,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先在這裏等著!”


    “是!隊長,我就在這裏等著,您有什麽吩咐直接派人通知我,我隨時待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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