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斜地照在方如今的臉上,喚醒了他。


    正當他準備起身洗漱時,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


    拿起話筒,傳來了趙伯鈞沉穩的聲音,邀請他到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中央飯店共進午餐。


    這個邀請讓方如今頗為意外,趙科長位高權重,平日裏公務繁忙,兩人才見過一次而已,他的邀請無疑是對方如今的一種認可,這讓他既感到榮幸也摻雜著些許緊張。


    中央飯店,這個名字在方如今的心中有著不輕的分量。


    它不僅是民國政府高官顯貴的聚集地,更是社交名流的風向標,每個走進這裏的人都帶著一份特殊的榮耀與尊貴。


    知道在這樣的地方用餐定然價格不菲,方如今自然不能讓趙伯鈞掏錢,於是早早吩咐了戴雷平前往飯店,提前做好了安排。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方如今卻已提前到達中央飯店。


    這處建築造型古樸典雅,莊重大方。


    紅白相間的四層大樓,紅色牆麵,間雜著白色的裝飾線條,以長方體和紅白相間的方格構圖為主要造型,精美浮雕,齒飾廊簷。


    整個大樓為主樓三層呈塔形層層收分至中區六層的回字形,以柱式門廊突出入口,屋頂和入口可見體塊大小的變化,雅致大方。


    原設計為7層大樓,因其位於總統府的正南方,當局認為這麽高的建築會對國民政府的安全構成威脅,於是隻批準建造3層,


    南麵迎街4層頂部為寶塔式小型鍾樓,中間是閣樓式門廳,兩翼對稱,每一層均有一個個凸出的歐式小陽台,黑色雕花欄杆,整齊排列。


    方如今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中,目光不自覺地被周圍的裝飾和往來的賓客吸引。


    這裏進出的每一個人都顯得氣質非凡,他們的談吐、衣著,甚至是走路的姿態,都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飯店的裝潢考究,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奢華與典雅,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權力的味道。


    方如今選擇了一個相對安靜的沙發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緒。


    就在這時,顧清江匆匆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他低聲向方如今報告了昨天的調查結果:那個胖警察確實與許家有關聯,他們在戲園子裏秘密會麵,而那個老者,經過深入調查,已證實是許世傑的管家,姓王。


    事情基本上和方如今料想的一樣,警察已經將事情通報給了許家,至於自己的身份,許家怕是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


    顧清江看看方如今,欲言又止。


    “顧隊長有話不妨直說!”


    顧清江的聲音低沉而急切,他又爆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方組長,還有一件事,唐家父女之前住的那處房屋,昨晚突發大火。”


    方如今聞言,眼中寒光一閃。


    他剛剛為唐家父女出麵,就有人對他們下此毒手,顯然是對他的挑釁。


    這其中的惡毒用心,不言而喻。


    “有人看到縱火者了嗎?”方如今沉聲問道。


    顧清江點頭:“我的人發現了幾個可疑身影,並跟蹤到了其中一人的住處。”


    這就是在南京本地行動的好處,顧清江能夠迅速調動起本地城狐社鼠的力量,進行有效的監控和追蹤。


    方如今卻擺了擺手,神色冷靜:“先不急著抓人。這些小嘍囉翻不起大浪,關鍵是要保護好唐家父女。”


    他轉頭看向顧清江,“顧隊長,還得麻煩你協助我的人,確保他們的安全。”


    “好說,好說。”顧清江點頭應道。


    就在這時,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門口的動靜吸引。


    隻見兩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左邊那位身著筆挺西裝,個頭不高卻精神抖擻;右邊的則身材微胖,穿著長袍,舉止間透露出政府官員的威嚴。


    方如今注意到,那個小個子男人稱呼發福男人為“曹處長”。


    兩人談笑風生地走過,並未注意到沙發上的方如今和顧清江。


    等兩人走過,顧清江這才低聲道:“那個穿西裝的就是許家老二許世傑。”


    方如今聞言,眉頭微蹙:“是他?”


    顧清江見方如今陷入沉思,便繼續說道:“許世傑確實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跟官麵上的不少人都有些交情。但說實話,他的這些關係大多都是建立在生意上的往來,真正能為他撐腰的後台,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硬。”


    方如今聽著顧清江的分析,心中卻自有一番計較。


    他清楚,在南京這個複雜的政治漩渦中,每個人都可能隱藏著深不可測的背景。


    許世傑能在南京城混得風生水起,絕不簡單,自己不能輕視。


    “顧隊長,你的話我明白。但許世傑這個人,我們還是不能小覷。”方如今緩緩開口,語氣中透露著謹慎,“南京城的官員眾多,關係錯綜複雜。我們需要小心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顧清江點頭表示讚同:“方組長說得是,王副組長吩咐我一切都聽您的,向您多學習。”


    南京行動組的人都知道王韋忠的性格,他推崇的人自然是不會錯的,故而顧清江對方如今在臨城屢屢偵破日本間諜案的事跡深信不疑。


    又過了一會兒,方如今看看時間,覺得差不多該出門迎接趙伯鈞了。他走出門口,目光在街道上搜尋著。不多時,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入視線,在飯店門口停了下來。方如今認出那是趙伯鈞的車牌,於是快步走上前去,為趙伯鈞打開車門。


    “科長,您可真準時,我也是剛到沒多久。”方如今微笑著說道。


    趙伯鈞抬頭指向東南方的天空,“其實我還提前了十分鍾呢。看到那片黑雲了嗎?看樣子馬上要下雨了,所以就提前出門了。”


    方如今眯起眼睛看向東邊,果然有一片黑壓壓的雲層正在逼近。


    即便快進入秋季了,南京的天氣依然變化無常,暴雨總是說來就來。


    方如今趕緊答應,誇張的扶著趙伯鈞下車,其實下車這個動作本就沒有什麽難度,趙伯鈞又不是什麽大胖子,稍微伸腳就夠了,但方如今抬著趙伯鈞的手臂,仿佛趙伯鈞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


    用餐的地方在二樓的大廳,趙伯鈞請客是臨時動議,根本訂不到包間,即便他是特務處鼎鼎大名的行動科科長也不行。


    但飯店經理還是盡量給趙伯鈞挑了一處較為僻靜的所在,並用屏風擋去了大半的視線,相對比較獨立。


    落座後,方如今注意到周圍有些用餐的客人認出了趙伯鈞,他們的臉色頓時一變,有的人甚至扔下筷子匆匆離去。


    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兩三桌,隻有角落裏的一桌,有個中年男子依然穩坐不動,不過他似乎也有些不安,不時地打量著方如今他們這邊。


    方如今心中暗想,看來趙科長的名聲確實在外,連這種高檔飯店的客人都對他心生敬畏。


    同時,他也對那個依然穩坐的中年男子產生了些許好奇。


    方如今仔細的把凳子拂拭幹淨,才請趙伯鈞坐了。


    此時從窗戶看出去,烏雲已經接近,暴雨是從南方一路下過來的,看那烏雲的大小,降雨的時間不會太短,方如今估摸著吃一頓飯都足夠了。


    那經理也是心細之人,派了一個利落的服務生過來侍候,服務生接待得十分小心,方如今叫過他來,點了幾樣涼菜,這幾個小點都是趙伯鈞比較喜歡的。


    這是他從顧清江等人的口中詢問來的。


    趙伯鈞微微點頭,雖是口中不說,但方如今知道趙伯鈞是一定會留意到這些細節的,隻要相處時間足夠,就能給趙伯鈞留下良好印象。


    在等菜的當口,趙伯鈞叫過還在忙著指揮手下去催菜的方如今:“如今你也別忙活了,從臨城到南京這一路上也夠辛苦的,坐下我們說會話。”


    “職下哪當得辛苦二字,隻是做些力氣活,不比的科長的殫精竭慮。”


    趙伯鈞哈哈笑兩聲,自兩人接觸以來,方如今態度殷勤,絲毫不以功臣自居,時時處處務唯趙伯鈞馬首是瞻,說話做事都很得體,完全看不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看到你這樣能幹又踏實的年輕人,我自覺與你頗為相得,若是你有意,我想請你來行動科屈就,不知意下如何?”


    “能隨在科長身邊聆聽教誨,職下三生有幸。”


    方如今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並不是多麽想來南京,而是表明一個態度。


    事實上,在臨城他的發揮空間更大一些。


    至於趙伯鈞所言,方如今猜測多半是客氣話,別人先不說,站長肯定不會同意,站長在處座那裏說話的分量不比趙伯鈞差。


    他此次對待趙伯鈞這麽殷勤,就是想掙個好表現,趙伯鈞這個人他通過張鑫華也是有所了解的,為人很精明,但也講義氣,對幾個行動組的兄弟都非常照顧。


    當然了,如果趙伯鈞是玩真的,主動伸出橄欖枝,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南京的平台要高一些。


    再有不到一年,日軍就會大規模發動侵華戰爭,特務處也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擴編和發展,能掌握更多的資源對他無疑是有好處的。


    飯菜很快便擺上桌麵,趙伯鈞對每盤菜都稍稍下箸便住口不食。


    “你多吃點,我是年紀大了,胃口不如以前了。”


    趙伯鈞笑眯眯地說。


    跟這樣的上級相處,起碼表麵上是沒有任何壓力的。


    方如今感覺趙伯鈞是那種非常平易近人的上級,這跟他以前認為的行動科科長形象差距很大。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掉以輕心。


    趙伯鈞指著屏風道:“此處背靠總統府,極盡地利優勢,正因如此,中央飯店不僅是一個普通的商業場所,也是政治活動的重要場所,老頭子和夫人經常在這裏宴請賓客,謀劃國策。六年前,少帥應老頭子之邀來南京,便是在此受到高規格的接待。”


    方如今聽後,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難怪這裏的裝修如此奢華,而且來往的客人個個都顯得非同一般。”


    趙伯鈞點了點頭,接口道:“你說得沒錯。今天這頓飯實在是有些倉促,沒有提前預訂到包間,隻能在大廳用餐,還望你多多包涵啊!”


    方如今連忙擺手,“科長您說的哪裏話,能在這裏與您共進午餐,已經是我的榮幸了。包不包間的,真的無所謂。”


    “我聽說你在回老宅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


    烏雲的方向傳來一道沉悶的雷聲,方如今抬頭看看窗外,暴雨已在不遠之地。


    到了趙伯鈞這個級別的,不僅僅是特工了,還是個政客。


    從方如今在臨城的成績來看,他是個潛力股,但這一點需要趙伯鈞親自驗證核實,不然他是不會真正投資的。


    “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煩,不過已經解決了,勞科長費心。”方如今回答道,同時心中暗自警惕,自己在南京的行蹤和遭遇顯然都在趙伯鈞的掌握之中。


    趙伯鈞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解決了就好,如果需要幫助,盡管開口。”


    此時,窗外的雷聲更加密集,暴雨即將來臨。


    方如今心中一動,或許這是個試探趙伯鈞的好機會。


    “科長,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方如今故作猶豫地說道。


    “但說無妨。”趙伯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科長是否認識一個叫作許世傑的人?”方如今試探著問道。


    趙伯鈞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夾了一口菜,細嚼慢咽之後才緩緩地道:“聽說過,但並不是很熟悉。”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許世傑在南京城也算是有些名頭的人物,他做的生意不小,跟政府裏的一些官員也有來往。不過,我跟他的交集並不多,隻是在一些場合上打過照麵而已,談不上熟識。”


    趙伯鈞的語氣很平淡,但方如今卻能從中聽出一些弦外之音。


    趙伯鈞作為行動科的科長,對於南京城裏的各方勢力肯定都有所了解,他說不熟悉許世傑,很可能隻是不想過多地暴露自己的信息。


    “聽說此人跟政府中很多官員都有生意往來,在南京很是吃得開。”方如今點到為止,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此事他需要從長計議。


    此時窗外的雷聲愈發密集,暴雨即將來臨,天地間仿佛都被這股肅殺之氣所籠罩,暴風雨前的寧靜,總帶著幾分壓抑。


    趙伯鈞輕輕一笑,舉杯道:“來,我們再喝一杯,預祝你在接下來的審訊中一切順利。”


    話音剛落,屏風後突然閃出一人,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裏端著酒杯,滿臉堆笑地說道:“我就說嘛,今天出門見了喜鵲,果然是個好兆頭,這不就碰到了趙科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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