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尚未結束,許世傑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反倒是那位副局長並未提前離開。


    舞女推開門,輕盈地走了過來,她的腰如水蛇般靈動。


    一見到副局長,她就急切地撲上前。


    “局座……”聲音柔媚,幾乎把人甜化。


    然而副局長此刻心事重重,他粗魯地將舞女推開,不耐煩地說:“去,去,今天老子沒那個心情。”


    舞女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臉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眼眶也開始泛紅。


    副局長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一軟,匆忙從皮夾裏抽出一疊厚厚的鈔票,塞到她的手中,“這些你先拿著,等我忙完這陣子,再陪你去選衣服和首飾。”


    舞女的表情立刻由陰轉晴,她高興地接過錢,“說定了哦,不許騙我!”說完,她轉身歡快地離開了。


    舞女離開後,副局長感覺內心的煩躁更甚。


    他解開領口,盡管雨後的晚風帶著涼意,但他心中的燥熱卻難以平息。


    他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了幾口,然後將煙蒂狠狠地按滅在煙灰缸裏,走到窗前,拉開窗簾,警惕地往外望了望。


    確認無人注意後,他走到二樓的服務台前。


    服務生見到他,立刻低頭哈腰地打招呼,但他沒心情應酬,揮手讓服務生退下,然後迅速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他對案子很感興趣,還故意來從我這裏套話。”他低聲說道,顯得很緊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知道了,不過他離開已經六分鍾了,你現在才打電話,是不是有點晚?”


    副局長聞言,腦門的冷汗瞬間滑落。


    副局長緊張地握著話筒:“都是……都是卑職的錯。”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後傳來一聲冷笑:“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計劃不容有失。你這次的失誤,很可能會讓我們陷入被動的局麵。”


    副局長心中一緊:“我明白,我會盡快補救,確保一切回到正軌。”


    “那你有什麽打算?”


    “他說準備買那裏的幾個鋪子,我就多幫他留意一下,推薦一下其他地段的。”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考慮,過了一會兒才回應:“好吧,你的計劃聽起來還算可行。不過你最好不要要幹股,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但記住,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有任何差錯,你應該知道後果。”


    副局長掛斷電話,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看到周圍並未有人,這才轉身離開。


    ……


    夜色漸濃,一輪明月掛在天際,皎潔的月光灑滿南京城。


    胡家巷,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男子,一手拎著兩個禮盒,一手拍打著院門。


    稍等了片刻,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名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她警惕的看著男子,“你找誰?”


    男子微微一笑,顯得彬彬有禮:“在下來自胡先生府中,不知吳德亮吳先生是否住在此處?”


    老婦人眉頭微皺,“吳德亮確是我的女婿,但他一向是住在自己家中,不曾到我這裏來過。”她戒備的看著來人,“你說的那個胡先生,我怎地從未聽女婿和老頭子說起過?”


    男子解釋道:“胡先生嘛,為人十分低調,一律不準和他相熟的朋友打著他的旗號,想必吳先生和您家老先生最為胡先生著想,不曾跟老夫人提及。在下是蘇州人,一向在蘇州幫胡先生打理些產業。這次受東家的召喚來南京述職,東家特意吩咐我準備了一些土產禮物送給南京城各位好友,吳先生便在此列當中。”


    老婦人依然心存疑慮:“那你怎從何處打聽到女婿在我家?”


    “昨夜,我原本去了大功坊吳宅,可是大門緊閉,說是前些日子吳先生受了些傷,回到嶽丈家中養傷。於是我便問清了地址,尋上門來,冒昧之處,還望老夫人勿怪。”


    老婦一聽頓時眼淚汪汪的:“可憐我那女婿了,被人陷害,不問青紅皂白拿住狠狠地揍了一通,人家要他跟我們當家的要錢還債,可他寧死也不肯,才被人家打得隻剩下了半條命。”


    男子歎口氣道,“誰說不是,胡先生知道此事氣得肺都要炸了,說他跟貴府的老爺子雖然是忘年交,但論起輩分來,您的女婿也是他的兄弟,兩人見過幾次,我們東家對他推崇備至,沒成想落個這等下場。”


    “東家本來要出麵管這事的,但奈何上海那邊生意上忽然有個急事,事情不僅僅是急了些,而且時間還不短,這一去就得一個多月,實在是抽不開身回來。東家便給南京的幾個好友打了電話,沒成想這些人都是都不願意蹚渾水,聽到跟賭場有關係,都當起了縮頭烏龜,竟是誰也不肯出頭,東家罵他們沒義氣。”


    男子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神色,繼續說道:“他們不願意管,東家是什麽人啊?他得管啊!這不,專程讓我在送土特禮品的時候問問咱們家究竟是個什麽想法,這跟賭場打人的那夥人去談,心裏也有個底不是?”


    老婦人聽男子說得清楚,女婿被賭場的人打傷之後,老頭子的確找了一些關係,但人情薄如這些昔日的好友此刻見到他們家的人都跟見了瘟神一般,唯恐躲之不及。


    老頭子在家裏邊罵邊生氣,後來還是許二老爺聽說了這件事,出麵讓賭場賠了湯藥費,但那賭場實在是欺負人,隻象征性地送了一百塊法幣過來,說是這還是看在許世傑的麵子上。


    這不是純粹惡心人嗎?


    女婿躺在床上不能動,脾氣越來越差,女兒天天哭天抹淚,兩個年幼的外孫也跟著哭,家裏簡直就是一團糟。


    老婦人每天一睜眼,心就跟被人用手攥緊了似的。


    女婿因為欠了賭債被打得癱在床上,這件事大為丟臉,外邊的人知道這點的人並不多,當下老婦人也放鬆了些戒備,抹抹眼淚說道:“我們家老頭子總算沒有交錯朋友,今日總算是老天開眼了。不過眼下他不在家裏,這些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做不了主不是,要不你在家裏等著他。”


    “天都這麽晚了,老先生何時能夠回府?”


    老婦人想了想道:“這個很難說,這幾日二老爺那裏事情多,每晚回來確實都有些晚了。”


    剛說完,她就覺得有些不對了,趕緊道:“其實吧,今早他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嘴,好像今日並不是特別忙,你進去等等他吧?”


    忽然聽說胡先生能出麵幫忙,老婦人頓時感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也想等一等老先生,可是今日從您女婿的府上到此,著實花費了一些工夫,那邊老東家還等著我回去對賬呢,時間上我是真做不得主。”


    男子拱手又道:“能否煩請夫人去找一些老先生,我這裏最多等半個小時,問清了話,也好跟東家回話。”


    老婦人翻翻眼睛看了男子兩眼,最後搖搖頭道:“我卻不知他在何處,這位小哥可留個地址。”


    “那可不巧了,在下明日就要回蘇州,若是能尋到他,便請他明日午時前來夫子廟旁的悅來客棧,在下姓郭,就暫住在悅來客棧,若是明早九點老先生趕不到,那便是與我們東家無緣了。”


    老婦人一聽頓時有些著急,張張嘴,卻又沒說什麽。


    男子道:“此事我想您女婿是不是也可以做主。”


    老婦人連連搖頭:“他?自從出了事之後每日就是把自己喝的爛醉,如何能夠做主!我那苦命的女兒嫁給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正在這時,廂房屋裏傳出一個男子瘋狂的聲音:“滾,滾,滾,少他娘的假惺惺地裝好人,老子在賭場挨打的時候你們都去哪兒了?現在才來,晚了!哎呦……老子的腿……疼……”


    老婦人聽了急道:“哎呦,你個挨千刀的,自己惹出那麽多的事,人家好心幫你,你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女兒的命怎麽那麽苦呦……”


    “我的事不要你們管!讓我死在這床上好了。”


    當啷一聲,從房中飛出一個白瓷茶盞,砸在台階石上,碎片濺出多遠。


    老婦人尖叫一聲,連退幾步,口中連道:“這……這……這簡直是造孽啊!”


    說完之後,一屁股坐到台階石上,放聲大哭:“天啊,你自己惹的禍,還要遷怒別人,你這是不要一家人活啊。”


    廂房的門一開,走出一個年輕女子,相貌和老婦人倒也有七八分的相仿,也嗚嗚的哭出聲來。


    男子心中不喜,臉上卻還是笑著,對老婦人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在下還是先回客棧等候消息吧。”


    老婦人見他搖頭,忙止住哭聲、抹了眼淚連連道歉。


    “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他從斷了腿,日日煩悶,還請看在我家老頭子的份上,莫要跟他一般見識。”


    男子微微點頭,轉身出門去了。


    ……


    距離老婦人家不遠的一處二樓,其中一間窗戶是半開著的,但屋子裏並未點燈,黑漆漆的一片。


    戴建業黑乎乎的腦袋慢慢地從窗口探出來,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老婦人那個院子。


    那老婦人關了門之後,進正屋待了片刻功夫,然後又出來院子裏轉了幾個圈,這裏摸一下那裏收拾一下,不知在忙些什麽。


    而那年輕女子隻是在院子裏捂著嘴嗚嗚地哭。


    方如今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窗口的戴建業有些出神。


    本來不想立即動許世傑的管家的,但後來方如今一想,要掌握主動就得讓許世傑自亂陣腳,於是就有了副局長在酒會上“不慎”透露命案一事。


    盡快拿住管家取得口供,即便不能直接辦了許世傑,也能讓他斷掉一臂。


    借此,方如今可以試探出許世傑的根底究竟幾何。


    片刻之後,顧清江登上了二樓,聲音在方如今身旁響起,帶著幾分討好:“方組長,我回來了。許世傑的管家昨晚突然回了一次家,走的時候拎著一個皮箱。我猜測他可能是怕唐家父女的事情牽連到他,所以臨時躲藏了起來。而他的老妻和女兒很可能知道他新的藏身之處,隻要我們跟著她們,就一定能找到那個管家。”


    “嗯,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方如今對顧清江這幾日的表現頗為滿意。


    這些行動人員對南京的地頭蛇情況了如指掌,處理此類事務遊刃有餘。


    而且顧清江的頭腦也算是比較靈活的,用起來比較順手。


    盡管張鑫華和王韋忠都表示,方如今可以隨意挑選他們行動組的人,但方如今還是保持著自知之明。


    他清楚這是自己的私事,公器私用難免會遭人非議,尤其是在南京這樣的地方。


    顧清江在方如今手下工作非常勤奮賣力,一方麵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兩位上司與方如今關係緊密,另一方麵也是被方如今所展現出的實力所折服。


    方如今一邊觀察著院子,一邊說道:“如果能抓到那個管家,我會在兩位組長麵前如實報告顧隊長的出色表現,甚至會在趙科長那裏也盡可能地提一提。”


    顧清江聽後激動不已,對張鑫華和王韋忠他或許還能保持鎮定,但科長對他來說簡直是高山仰止,此時不由對方如今感激涕零。


    “謝謝方組長的提攜,能夠跟著方組長做事是卑職的榮幸。隻是,我這種小事情,真的能入科長的眼嗎?”


    方如今沉著回答道:“怎麽不能?你也知道,科長在中央飯店請了我吃飯,期間我們專門談到了我的私事。他說派給我的都是行動科的精英,我當然也順著他的話說,事成之後兄弟們的辛苦費我自然不會少給,但論功行賞的事情還需要麻煩科長。”


    趙科長請客的確少見,起碼顧清江在之前從未聽說過,他興奮地問道:“那科長他答應了嗎?”


    “那是當然!”方如今肯定地說道,“看得出來,科長也是有意栽培你們。”


    顧清江滿臉喜色,正欲說話,卻突然瞥見對麵的院落有動靜,“方組長,您看,那老婦人出門了。”


    方如今定睛一看,果然見到老婦人打開了院門,警惕地往兩頭張望了一下,似乎在確認沒有人在跟蹤她。


    老婦人匆匆鎖了門,朝著巷口北邊轉入花市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住地回頭觀望,十分謹慎。


    方如今微微一笑,“看來她果然忍不住要去報信了,我們跟著她。”


    “些許小事,讓卑職去辦吧?”


    方如今擺擺手:“我倒是很想見見這個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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