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縈繞的街巷中,吳嫂正蹲在河岸邊,雙手泡在泛著漣漪的河水裏,熟練地搓洗著衣物。


    太陽透過薄霧,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河水被晨曦映照得金光粼粼。


    這條小河,宛如nj市井生活的一麵鏡子。


    上遊,家庭主婦們忙碌地淘米洗菜,準備著一天的餐食;


    下遊,女人們聚集在一起,洗衣、聊天,偶爾還有刷洗馬桶的聲音傳來,這是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生活圖景。


    吳嫂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抬手用衣袖輕輕拭去,這個動作帶起了幾滴水珠濺到了她的臉上。


    再次抬手準備抹掉臉上的水珠時,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個靚麗的身影。


    那是她的女鄰居孫小姐,一位端莊秀麗、知書達理的女人,聽說是個記者。


    孫小姐身著旗袍,手裏拎著一個精致的皮質手提包,正快步走過小巷。


    她的出現,仿佛給這平淡的街景增添了一抹亮色。


    連著急忙慌走路的樣子都都那麽優雅,要是換成自己,怕是遇到急事連鞋子都要跑掉了。


    吳嫂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


    自己與孫小姐有著天壤之別,那種從書本中得來的氣質和見識,是她這種沒念過書的普通婦人永遠無法企及的。


    吳嫂的丈夫在紗廠當會計,雖然工作體麵,但兩人的生活卻漸漸出現了裂痕。


    她明白,這裂痕的根源在於自己的不識字。


    每當丈夫談論起廠裏的新鮮事或是讀書看報的見解時,她隻能默默無言,因為她無法理解那些複雜的文字和信息。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感覺丈夫對她的態度也在慢慢改變,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失望。


    大約兩個月前,孫小姐搬到了這條小巷中,成為了吳嫂的鄰居。


    得知她是個記者後,吳嫂便經常找各種借口與她接近,而孫小姐也確實是個熱心人,對吳嫂的接近並不排斥,兩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在與孫小姐的交往中,吳嫂越發覺得這個女子不一般。


    她雖然是個文化人,但性格溫婉,待人接物都極有分寸,讓人如沐春風。


    這與自己家裏那個整天隻知道打算盤的丈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於是,吳嫂開始下意識地模仿孫小姐的言行舉止,甚至穿衣打扮也開始效仿。


    她覺得自己已經學得很像了,但每次都被丈夫嘲笑說是“東施效顰”。


    她雖然聽不懂這個詞,但從丈夫的語氣和表情中,她能感覺到這並不是一句好話。


    更讓吳嫂在意的是,她注意到丈夫在見到孫小姐時,眼神都變了。那種欣賞和傾慕,是她從來沒有從丈夫眼中看到過的。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一開始,她心裏有些吃醋,但轉念一想,孫小姐那樣如仙女般的人物,怎麽可能會看上自家男人呢?


    他不過是個紗廠的小會計,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不過,吳嫂也不得不承認,孫小姐的身材確實很好,凹凸有致,舉止優雅。


    但她也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身材也是不差的。


    可惜生了兩個孩子之後,身材就走了樣。


    每每想到這裏,她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也明白,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想要改變現狀,還得靠自己。


    孫小姐總是一個人忙碌於工作,生活節奏快速而充實,從未見她在家開過火。


    吳嫂看在眼裏,疼經常會端些自家做的吃食過去,孫小姐對吳嫂的善意也是投桃報李,經常會給吳嫂的兩個孩子帶些糖果、糕點零食,甚至還有巧克力。


    說起巧克力,吳嫂記憶深刻。


    那是三年前,丈夫紗廠的老板為了獎勵財物人員,在獎金的基礎上,還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塊巧克力。


    吳嫂當初拿到那塊巧克力時,簡直是如獲至寶,她舍不得一下子吃掉,便偷偷藏了起來。


    後來,當她決定與孩子們一起分享這份美味時,才發現巧克力已經有些融化了,娘兒仨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小心翼翼舀著吃的,沒出息的小兒子更是把碗都舔了個幹淨。


    最離譜的還是孫小姐帶回來的咖啡,簡直讓吳嫂有些哭笑不得,她第一次嚐試那棕黑色的液體時,隻覺得味道苦澀難咽,簡直跟刷鍋水沒有兩樣,當時差點沒忍住吐了出來,她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碰這奇怪的東西了。


    吳嫂洗完最後一件衣服,端著盆子緩緩起身。


    長時間彎腰勞作讓她的腰部感到酸痛,她一隻手在腰上輕輕揉了揉,試圖緩解這份不適。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孫小姐匆匆從家中走出,手裏還拎著一個皮箱,步履顯得急切而又匆忙。


    看到這一幕,吳嫂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擔憂,趕緊邁步迎了上去,臉上滿是關切的神情。


    孫小姐看到忽然出現的吳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恢複了平常的鎮定與從容。


    “孫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吳嫂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孫小姐輕歎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焦慮解釋道:“家裏有人生病了,我得趕緊回去看看。”


    吳嫂聽聞此言,心中一緊,她記得孫小姐曾提起過她的老家在膠東,距離南京有著不短的路程。


    這麽遠的距離,孫小姐一個人回去,還要照顧生病的家人,吳嫂不禁為她感到擔憂。


    “那你路上可要小心啊。”吳嫂叮囑道,“到了那邊,記得給我來個信兒,讓我知道你平安到達了。”


    孫小姐點點頭,感激地看著吳嫂:“謝謝你,吳嫂。我會注意的,也會及時給你報平安的。”


    說完,她轉身快步離去,隻留下一個匆匆的背影。


    吳嫂站在原地,目送著孫小姐漸行漸遠。


    車站的警察值班室裏,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察正靠在椅背上打著呼嚕。


    他的身材有些發福,臉上掛著滿足而安詳的表情


    這裏的日子對他來說可謂是舒適至極,沒有風吹日曬,沒有繁重的體力活,卻享受著不少的油水和各種便利。


    親戚朋友要是買不上票想上車,對他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


    權力和地位雖然微不足道,但卻足以讓他過上悠閑自得的生活。


    打呼嚕的聲音在值班室裏回蕩,與車站的喧囂形成鮮明的對比,仿佛這裏是他一個人的世外桃源。


    然而,這種平靜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


    警察被吵醒,滿臉的不高興。他瞪大眼睛,看著不斷響起的電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心裏掙紮了一會兒,慢悠悠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才不情願地接起電話。


    “喂?”他懶洋洋地說道。


    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他頂頭上司的怒吼:“你怎麽回事?!是不是又在睡覺?趕緊給我調集人手,加強出入站口的盤查!別給我磨磨蹭蹭的,動作要快!”


    警察一聽這聲音,睡意頓時全無。


    他知道,這是又要抓人了。


    每次遇到這種事情,他都覺得特別麻煩。


    在車站工作就這點不好,三天兩頭就要配合其他部門抓人。如果抓到了人,那是他們應該做的;但若是沒有任何收獲,所有的責任都會被推到他們頭上,被罵的狗血淋頭都是輕的。


    “奶奶的,老子一值班就準沒有好事!”警察邊罵罵咧咧邊伸手去抓桌上的警帽。


    帽子被隨手扣在頭上,他快步走出昏暗的值班室,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一出門,他扯著嗓子吼道:“都別閑著了,動起來!加強盤查,出入站口都要嚴查!”


    粗糲的聲音在車站裏回蕩,引得過往的旅客紛紛側目。


    很快,進站口的警察一下子多了起來,原本寬敞的通道瞬間變得有些擁擠。


    旅客們看到這一幕,紛紛開始議論起來,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之間來了這麽多警察?”


    “不知道啊,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了吧。”


    “難道是有什麽大案子?”


    ……


    就在旅客們還在猜測進站口為何突然增加了警察時,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


    一個瘦小的少年利用人群的掩護,突然從密集的人流中狂奔而出。


    “抓小偷啊……”一個中年婦女的尖叫聲劃破了車站的嘈雜,喊聲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我的錢包!”緊接著,一個老漢的聲音也響徹車站,臉上滿是焦急和惶恐,“那可是我的救命錢啊!”


    隨著這兩聲呼喊,原本就嘈雜的車站更加混亂了。


    旅客們紛紛向聲音來源看去,隻見那個小年輕手裏的確抓著一個錢包,正飛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企圖逃離現場。


    出站口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警察,迅速反應,目光鎖定了那個狂奔的小偷,剛要衝去抓人,卻被身邊四十多歲的老警察一把抓住了手臂。


    “師傅,小偷,抓小偷啊!”年輕警察急切地說道,滿臉的不解和焦急。


    中年警察卻沉穩地說道:“我知道是小偷,可現在我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年輕警察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他的師傅。


    中年警察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加強出入站口的盤查,配合抓捕逃犯。”


    年輕警察聽了師傅的話,雖然心有不甘,但也隻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於是,小偷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跑了,丟失財物的兩個苦主去找警察,但被警察粗暴地轟走了。


    那位婦女和老漢,站在警察麵前,滿臉愁容,始終是不肯離去。


    老漢的眼中閃著淚光,婦女則已經是涕淚橫流。


    “沒天理啊,這可叫我們怎麽活啊?”婦女哽咽著說,聲音充滿了絕望。


    老漢也抹了一把眼淚,顫聲說:“那些錢,是我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是給孩子看病的錢……現在全沒了,我們可怎麽辦啊?”


    周圍的人都為之動容。


    年輕警察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中年警察卻無動於衷,眼睛始終盯著人群。


    ……


    吳嫂到家晾曬了衣服,準備去買點豬頭肉,卻發現藏在床鋪下的鈔票少了一張。


    她翻來覆去地找,心裏越來越著急,恰好這時二小子走了進來,滿嘴都是油,手裏還拿著半個油端子。


    “娘……娘,你咋……咋回來了啊?”


    二小子眼睛驟然睜大,下意識地將半個油端子藏在身後,人也倒退。


    吳嫂的眼神立刻變得嚴厲起來:“好啊,怪不得老娘的鈔票少了一張,原來是你這個小杆子偷的,看今天我不打死你!”


    二小子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回答:“娘,我沒有,沒……沒有……”


    吳嫂的怒火立即被點燃了,她氣得拿起雞毛撣子就追。


    二小子見狀轉身就跑,兩人一追一逃,鬧得雞飛狗跳。


    孩子的腿腳很快,轉眼就奔出了巷口,向右一拐沒了蹤影。


    吳嫂發力猛追,可就在這時,外麵的街道上傳出一聲刺耳的刹車聲,接著聽到了二小子的慘叫。


    吳嫂的臉色在那一刹那變得蒼白如雪,心跳仿佛要從胸腔裏蹦出來,拚了命地往巷子口奔去。


    一輛黑色的轎車遮擋了視線,她隻能看到車頭前有一隻布鞋,正是她親手給二小子做的。


    吳嫂瞬間兩腿發軟,幾乎無法站穩,手中的雞毛撣子不知不覺地從指間滑落,掉在地上。


    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她發瘋似的朝著車頭的方向衝去,隻見兒子雙眼緊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的兒啊……”嫂此刻已經忘了鈔票的事,緊緊地把兒子摟在懷裏,手在兒子身上快速地摸索著,檢查是否有傷痕或者疼痛的地方。


    “兒子,你沒事吧?你醒醒啊?”


    “有沒有哪裏疼?快告訴娘!”吳嫂的聲音都發顫了。


    車窗裏一個年輕男子將頭微微探出來:“車沒有撞到他,他人沒事,隻是被嚇了一下。”


    這時,二小子也睜開了眼睛,掙紮著要起身,“娘,我沒事,沒撞到……”


    “閉嘴!別動!”吳嫂使了個眼色,旋即抬起頭對著轎車裏的年輕人怒道:“你們是怎麽開車的,我兒子被你們撞傷了,你們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一個年輕人從車上下來,身後還跟著一名大漢。


    那大漢身材魁梧,眼神凶惡,看起來十分嚇人。


    吳嫂原本想和對方理論幾句,責怪他們開車太快,撞到了孩子,可當她看到那名大漢時,心裏不禁一顫,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忙將二小子拉起來,給他拍身上的灰塵,母子二人準備回家時,一張鈔票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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