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淑聞言,起身去開了門。


    老尼緩步走了進來,“孫小姐,”老尼開門見山地說道,“恒慈失蹤了。”


    孫玉淑麵露驚詫之色:“恒慈師父?她怎麽會失蹤呢?這深更半夜的,她會去哪裏呢?”


    老尼緊緊地盯著孫玉淑的眼睛:“此番前來,就是詢問孫小姐是否知道她的行蹤。”


    孫玉淑冷笑一聲:“師父,庵裏的師父不見了,為何要來問我?我又怎會知道她的去向?”


    老尼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孫小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種什麽因,得什麽果。若是你知道恒慈的去向,還望如實相告。”


    孫玉淑心中一震,“師父,我真的不知道恒慈師父的去向。您若是不信,可以盡管去查。”


    老尼盯著孫玉淑看了許久,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老尼就不打擾了。孫小姐請安息吧。”


    說完,她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忽然定住身形,仿佛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孫玉淑一眼,語氣中透露出一種深不可測的意味:“孫小姐,一切皆有因果,若是有得罪之處,盡管朝老尼來,不關她們的事。”


    孫玉淑聽到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但她卻裝作不解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師父的話我聽不懂!”


    老尼看著孫玉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深深地看了孫玉淑一眼,然後轉身離去,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獨。


    ……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方如今緊張地守在手術室門口,等待著醫生的消息。


    當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說出“應該沒有大問題”時,他緊繃的神經終於稍微放鬆了些,事情總是比自己預想的要好的多。


    隻要人活著,就好辦。


    方如今這樣想著,心中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盤算起接下來的計劃。


    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邊卻出了麻煩。


    戴雷平負責監視的女人一早沒有動靜,相熟的鄰居太太敲門也沒人應聲。


    原本兩人相約上午去找另一家的太太去打麻將的,女人一直都很守時。


    鄰居太太叫來了自己的男人,翻牆進去,透過門縫往裏一看,直嚇得鄰居倒退好幾步。


    女人的屍體懸掛在房梁上,雙腳在空中無力地搖晃,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仿佛隻是安靜地睡著了,但那懸空的雙腳和吐出的長舌卻無情地揭示了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在警察趕到之前,戴建業帶著人便接管了現場,並第一時間向方如今作了匯報。


    雖然派了人手監視,但中間在換班的時候出現了疏忽,並未看到最先進去的年輕男人。


    至於那個中年男人,監視人員也隻是知道他進了宅子,卻未見他出來。


    戴雷平有些懊悔,這些人都是張鑫華和王韋忠的人,用起來並不是很順手。


    方如今也並未過多苛責,這畢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辦事,出些紕漏也是在所難免的。


    他和戴建業立即驅車去了現場。


    現場被保護的很好,警察也來了,但被戴雷平擋在了院子外麵。


    戴雷平簡要地又將情況介紹了一遍。


    結合自己所見,方如今大致有了自己的推斷。


    女人並不是自縊而亡,房梁上的繩子留下了超出正常範圍摩擦移動的痕跡,應該是死者被吊上去之後發生了劇烈的掙紮。


    床上的男人身中數十刀,但幾乎沒有紮到要害,完全是鮮血流幹而死的,可見凶手是懷著極大的怨念殺人的。


    從女人和男人此時的衣著來看,兩人是情侶或者是姘頭。


    在詢問了死者的鄰居之後,他們表示均不認識那個年輕男人。


    “情殺?”


    凶手大概率是張誌鬆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


    隻是這手法,顯然並不是那麽幹淨。


    中年男人跟劉海陽認識,但這樣手法,不像是個老手,或者是他故意這麽做的。


    “家中的財物有沒有被拿走?”


    “我們已經搜查過了,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財物。”


    方如今微微點頭,這說明都被凶手拿走了,既然連女人都殺了,收回自己的財物也不算什麽。


    “雷平,我讓顧清江過來幫你調查這個女人的背景,或許能夠再挖出一點線索。另外,周圍的令居還要走訪。”


    中年男人肯定不會再回來了,隻能從現有的發現的中深挖線索了。


    再次回到醫院,顧清江已經接到戴雷平的電話離開了,隻留了一個行動隊員。


    “方組長,我正要向你匯報呢,醫院說,楚屏翰已經醒了,現在狀態比較穩定。”


    方如今道:“走,先去看看。”


    醫院的病房裏,楚屏翰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睜開眼,想說話,但是聲音非常低。


    方如今不得不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想聽清楚他說什麽,可他剛俯下身,楚屏翰的臉色便變得青紫起來,就是不懂醫的人也看得出,出問題了。


    方如今和戴建業都喊了起來:“醫生!醫生!快來看看!”


    幾名大夫迅速趕到,一名戴眼鏡的女大夫道:“他不行了,快,準備腎上腺素!”


    民國21年,信誼藥廠生產局部麻醉藥奴佛卡因腎上腺素注射液、抗寄生蟲病藥雙鹽酸奎寧注射液等23個品種。


    民國22年,海普藥廠生產抗休克藥鹽酸腎上腺素注射液、鎮咳藥磷酸可待因注射液、維生素藥維多命注射液等78個品種。


    民國24年,新亞製藥廠生產國內首創的有機胂製劑注射用新胂凡納明。


    腎上腺素雖然價格昂貴,但並不是沒有,楚屏翰是被特殊關照的病號,自然可以用最好的藥物。


    “馬上搶救!”


    另一名矮一點的大夫疑惑道:“今天早上一直好好的。”


    旁邊一位瘦高的大夫道:“你們幾個,請出去!不要妨礙我們工作!”


    方如今並未幹預醫生的搶救工作,三人走到門外,那名行動隊員焦急地道:“明明都是好好的,怎麽會這樣呢?”


    十分鍾後,搶救的醫生們都出來了,對三人道:“通知他的家人,準備後事吧。”


    戴建業眼睛都瞪圓了,這人說死就死了,那線索不是全斷了!


    方如今拉住一位醫生,問:“今天早上,還有別的人來過沒有?”


    旁邊一名護士道:“一位姓崔的先生來過,他說是病人的好朋友。我還提醒他不要打擾病人休息,他說他就是看看他朋友,不會打擾的。”


    方如今立即看向那名行動隊員,他早晨去醫院門口買了些吃的,這裏是顧清江守著的,而顧清江接了電話就走了,中間沒有來的及交接,存在一個時間上的空擋。


    方如今馬上走進手術室,兩名護士正準備給楚屏翰蓋上白布,方如今道:“等等!”在那名行動隊員衣兜裏把證件掏了出來,“我們是警察,現在要驗屍,這兒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可以出去了。醫生留下。”


    ”


    方如今開始檢查屍體,同時問:“醫生,你認為是什麽原因導致他突然死亡?”


    戴眼鏡的那位女醫生回答:“病人傷在腹部,場子被紮破了,本身還在危險期,隨時都有發生猝死的可能,任何原因都有可能引起死亡,比如情緒的波動,空氣冷熱的變化,藥濃度的變化,各種聲響。所以不讓你們隨意探視病人,是有道理的,來看他的人少一點,他的生命就有保障一些。”


    方如今看著吊瓶,問:“會不會是用藥的問題呢?”


    那女醫生道:“不會,我們都嚴格按規定用藥,處方還在配藥室,不信你可以查處方。”


    這個女醫生一看也不是單純低著頭做事的那種,在南京這種地方待的時間長了,見過的有權有勢的人物也不少,大概猜出了方如今也不好惹,但說話還是不卑不亢。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有人添加了液體,或是更換了液體呢?”


    女醫生哭笑不得:“你是說,有人想謀殺這位先生?


    “病人隻是腸子被紮穿了,雖然流了不少的血,但送醫還算是比較及時。而且你看他的身體,正處於青壯年期,無論如何,不該這麽突然地發生猝死,對吧,醫生?”


    “可是,昨天他輸了1400毫升血漿,可能出現排異反應,或者形成血栓,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導致突然死亡!這誰也不好說。”女醫生攤著雙手。


    “血栓堵塞導致的心肌梗死,死前一定會有痛苦征兆,而且也沒有這樣快速,排異反應更是全身體溫升高,可我們進來後,從正常到心髒停止跳動,前後不過十秒鍾,你不覺得太快了一點嗎?”


    女醫生沒想到方如今懂得還不少,淡然道:“當然,還有很多因素,是我們目前無法解釋的,以我們的技術水平,隻能做到這些。病人曾大量失血,身體處於極度虛弱狀態,就算是心梗,他也沒有能力做出太痛苦的反應。還有什麽問題嗎,警官?”


    “沒有了。那瓶液體我們要帶回去化驗,屍體也暫時不要移動。一會兒我們會派人來接管。”


    女醫生看了方如今一眼,沒再說話,默默地退了出去。


    負責看守的行動隊員站在一旁,額頭上都是汗水,壯著膽子問:“方組長,你懷疑這個人被謀殺的?這怎麽可能,他隻是一個理發店的老板而已。”


    方如今道:“是不是死於謀殺,要檢查後才知道。我馬上聯係本部的法醫,你在這裏看著屍體,誰都不能靠近,明白嗎?”


    行動隊員老老實實地答應。


    方如今立即給王韋忠打了電話請求幫忙。


    戴建業帶著疑惑小聲地問:“組長,難道你有他殺的證據?”


    方如今指著楚屏翰道:“他這副死相,就是證據!”


    戴建業搖搖頭,目光落到了屍體上,忽然道:“咦,這是什麽?”


    方如今急聲聲:“別碰任何東西!”


    戴建業嚇了一跳,趕緊縮手,指著楚屏翰的左手衣袖。


    方如今過去一看,一粒棕色紐扣安靜地躺在袖口裏。


    方如今觀察的很仔細,這粒紐扣不是死者的,也不是剛才那幾個醫生身上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前來“探望”楚屏翰的姓崔的先生。


    根據護士的描述,這位崔先生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小平頭人,很幹練,穿的也很洋氣,像是個公子哥打扮。


    而讓護士辨認,當時崔先生所穿的衣服就是這種扣子。


    半個小時之後,王韋忠派來的支援力量便到了也醫院,按一般的凶殺現場對現場進行了拍照,指紋查找,取樣等。


    那粒紐扣也被取了出來。


    屍體暫時被法醫運走,本來方如今要跟著一起去,但是在醫院門口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方才被問話的護士正在和一個看門的老頭說話。


    一開始,方如今也並未在意,但是當經過門口的時候,護士急匆匆地朝著他走了過來,一番對話,改變了他的行程。


    原來,護士昨天是夜班,在下班的時候和門口的看門老頭閑聊,兩人算是老鄉。


    護士昨晚一晚沒睡,隨口跟老頭抱怨了幾句,然而那老頭說自己看到過那個“崔先生”。


    方如今得到消息後,趕緊帶著戴建業去問老頭。


    根據老頭的描述,“崔先生”完全符合護士方才所講的穿著打扮,他離開的時候顯得有些匆忙,險些和一個當兵的撞在一起,那當兵的罵了幾句,但“崔先生”完全沒有還口。


    老頭天天看著大門,眼睛也很毒辣,看出了“崔先生”有問題,剛好護士一抱怨,兩人的信息就對上了。


    老頭還提供了一條非常有價值的線索。


    方如今拉上戴建業:“走!那個拉車的黃包車夫應該還會回來,我們去看一看!”


    和大門口蹲活兒的車夫們一打聽,總算得到了那個車夫的消息。


    車夫是個孝子,家中有個瞎眼的老娘,每天早晨拉了活兒之後就好抽空回家照顧老娘吃早飯。


    車夫看到方如今和戴建業找上門來,還以為是要包車,滿臉堆笑,待得知是警察來查案時,笑容馬上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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