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織,輕輕地拂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發出細碎而悅耳的聲響。


    藥鋪內,光線略顯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與外麵清新的雨氣交織在一起。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夥計坐在櫃台後,雙手撐在桌麵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門外那連綿不絕的雨絲,臉上寫滿了百無聊賴。


    他的耳畔,是雨滴敲打青石板的有節奏聲,以及偶爾傳來的遠處行人的腳步聲。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深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手持一把油紙傘,輕輕地踏進了藥鋪。


    他收起傘,傘尖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濺起幾朵細小的水花,隨即消散。


    年輕男子走到櫃台前,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藥方,輕輕地放在夥計麵前。


    夥計懶洋洋地瞥了一眼,隨即眼神一亮,口中念叨著:“土白芨、草果、黃柏、板藍根、地榆……嗯,這幾味藥倒是都有備貨。”


    年輕男子的臉上原本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仿佛心中的重負在這一刻得到了微妙的減輕。


    然而,這份短暫的輕鬆很快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打斷。


    隻見站在櫃台後的夥計眉頭緊鎖,仿佛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眼神在手中的藥方上徘徊,猶豫不決,最終緩緩抬起了頭。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年輕男子敏銳地察覺到了夥計的異樣。


    夥計的目光從藥方上艱難地移開,與年輕男子對視了一眼,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道:“方子倒是沒有問題,隻是……隻是……小店目前缺了一味關鍵的藥材。”


    “缺了一味藥?”年輕男子的聲音微微上揚,目光瞬間變得銳利,死死地盯著夥計。


    在那雙眼睛的深處,一抹寒光一閃而逝。


    “沒錯,少了棗樹皮。”夥計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仿佛對這突如其來的缺貨感到十分抱歉。


    年輕人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他並不懂中醫中的門道,隻是疑惑地看向夥計。


    夥計見狀,趕緊詳細地解釋道:“這棗樹皮啊,在中醫裏可是個好東西,特別是越老的棗樹皮效果越好。它常常和當歸、漢三七這些藥物一起使用,分別炒製後,再研磨成細末。這細末幹敷在傷口處,能夠快速止血,效果可是非常顯著的。”


    說到這裏,夥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惋惜。


    “那麻煩你去把其他的藥都抓齊,我有急用。”年輕人急切地說道。


    “棗樹皮不要了?”夥計抬頭問道。


    “我去其他藥店買。”年輕人簡短地回應。


    夥計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先生,不瞞您說,我們這裏的藥材也算是備得齊全的。如果這裏都沒有,其他的地方恐怕也不大會有。”


    男子聞言,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焦慮:“那如果沒有漢三七怎麽辦?這藥方裏其他的藥材都能找到替代嗎?”


    “這幾味藥中,漢三七算是貴的,但若是沒有漢三七,效果也不會差太多。”夥計解釋道,“隻是這棗樹皮若是沒有,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它在藥方中起著關鍵的作用,特別是對於快速止血有著顯著的效果。”


    說到這裏,夥計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還有其他的建議可以給出。


    最後,他抬頭看了看年輕人,繼續說道:“如果您真的急需這味藥,我可以請掌櫃的幫您打聽一下,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藥店可能備有棗樹皮。雖然希望不大,但總比沒有嚐試要好。”


    年輕人聽了夥計的話,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最終,他咬了咬牙,決定不放棄:“好的,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我真的急需這味藥。”


    夥計讓年輕人稍等,便轉身撩開門簾,匆匆走進了後麵的屋子。


    年輕人則站在櫃台前,目光遊移不定,時不時地看著門簾晃動的方向,期待著夥計能帶來好消息。


    裏屋中,夥計匆匆走到掌櫃的身旁,將那張方子遞了過去。


    掌櫃的正悠閑地抽著水煙,眼神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隨意地瞥了一眼方子,然後緩緩說道:“方子開得沒毛病,藥都是對症的。隻是,棗樹皮沒有備貨了,你跟客人說了嘛?”


    夥計點了點頭,神色有些焦急:“說了,可是客人急需這味藥,您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掌櫃的聞言,輕輕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水煙袋放在了一旁,沉吟片刻,然後抬頭看向夥計:“這樣吧,你告訴客人,讓他稍等片刻,我去後麵的庫房看看,說不定還有存貨。”


    夥計聞言,攔住了他,道:“掌櫃的,問題不在於棗樹皮沒貨了,而是這張方子。”


    掌櫃的聞言,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方子不是挺好的嘛,有什麽問題?”他疑惑地看向夥計,顯然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


    夥計隻好解釋道:“我也知道方子本身沒有問題,您再好好看看,這方子……”


    掌櫃的聞言,眉頭一皺,拿起旁邊的黑框眼鏡戴上,仔細看了那方子一眼,瞳孔瞬間睜大,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這……這……不是……這不是……”


    夥計急道:“對啊,就是……就是……”


    掌櫃的微微沉吟,道:“這樣,我去前麵見他,你知道該做什麽了嗎?”


    夥計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知道,知道!”


    “好,那就快去吧。”


    ……


    警察於挺驅車前往覃雨時的家,心中已有所料。


    當他抵達時,果然發現特務處的人已經在那裏蹲守。


    然而,於挺並未表現出絲毫的慌亂或驚訝,他深知在這種場合下,沉著與機智同樣重要。


    他主動走向那些特務處的人,熱情地打招呼,言辭中透露出對特務處各位長官的尊敬與配合之意,自稱是奉了陳秋明的命令前來,目的是主動配合特務處的行動,共同完成任務。


    於挺的話說得漂亮,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又巧妙地表達了合作與配合的意願。


    為了進一步拉近與行動隊員們的距離,他還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包煙,熱情地遞給他們。


    眾人見狀,紛紛表示感謝,氣氛頓時變得融洽了許多。


    於挺閑聊了一陣後,找了個合適的借口,告別了特務處的行動隊員們,返回了警署。


    一回到警署,就直奔陳秋明的辦公室複命。


    陳秋明一見到於挺,就急切地問道:“你可算是回來了,那邊什麽情況?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線索或者人物?”


    “沒發現什麽情況,隻是我根本接近不了他的家人。不過啊,我看特務處的人也隻是在例行公事,玩不出什麽大的花頭。”


    於挺開始詳細地向陳秋明匯報他在覃雨時家的所見所聞,包括特務處的人已經在蹲守、他與那些人的交談內容。


    陳秋明聽完於挺的匯報後,麵色越發地凝重,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向於挺,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地說道:“於隊長,你說他們會不會是故意演給咱們看的?我這心裏總是感覺不踏實啊。”


    陳秋明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但他的眼神卻顯得有些飄忽不定。


    於挺聞言,也陷入了沉思,陳秋明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畢竟他們麵對的是特務處的人,想了想,然後回答道:“署長,您的擔憂很有道理。但是,我們很難去證實。而且,我覺得也不能去證實,否則無異於引火燒身。這一定是您不想看到的。”


    陳秋明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於挺的看法。


    “這件事容我再好好想想,”陳秋明揉了揉太陽穴,顯得有些疲憊,“這個覃雨時啊,真是害苦了我!他的事情牽涉到太多複雜的因素,我總感覺到會扯到我的頭上。”


    陳秋明又歎了口氣,眉宇間滿是憂慮:“現在的時局風雲變幻,誰又能保證明天會發生什麽呢?搞不好別說是頭頂上的帽子沒了,沒準連小命都保不住了。”


    於挺見狀,連忙勸慰道:“署長,您可不能這麽想。覃雨時再怎麽攀咬,特務處那邊也不會輕易相信的。這些年,您為他們做了多少事情,他們心裏最清楚。您一直是忠心耿耿,怎麽可能認為您有問題呢?”


    陳秋明聽了於挺的話,臉色緩和了很多,點了點頭,對於挺說道:“你說得對,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我們必須要找到證據,證明我的清白。這件事還得麻煩你去幫我辦,整個警署,我就相信你的能力。”


    兩人正說著,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陳秋明走過去接起電話,神情瞬間變得凝重。他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眉頭緊鎖,不時地點頭或搖頭。


    掛上電話後,於挺迫不及待地問道:“署長,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陳秋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了衣架,上麵掛著他的槍套,熟練地取下槍套,將手槍插入腰間。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於挺再次追問,語氣中充滿了關切和焦慮。


    陳秋明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沒什麽事,隻是有一起綁架案,我得去看看。”


    於挺聞言,感到十分詫異:“一個綁架案都要勞您大駕?這被綁架的人一定來頭不小。還有,這些綁匪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在南京地盤上作案……”


    陳秋明已經穿戴整齊,他擺了擺手,說道:“倒不是什麽大人物,隻是一個大夫而已。不過,這個人可是救了我夫人和兒子的兩條性命,是我們陳家的大恩人。他的事,我是一定要管的。”


    說著,他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敢在南京地盤上動我陳秋明的恩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不等於挺說話,陳秋明邁著大步走了出去。


    於挺站在身後望著他的背影,還從來沒有見過署長如此著急火燎的去做一件事情,而且是不涉及利益的事情。


    他的印象中,陳秋明是個非常有頭腦的人,任何事情都會仔細的權衡一番,以尋求利益的最大化。


    今天這種情況著實不多見。


    而且讓於挺感覺到納悶的是,陳秋明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還有這樣一個恩人。


    不過既然是救了夫人和公子兩條性命的大恩人出事了,陳秋明這樣的表現也並不奇怪。


    於挺此時不禁替那些綁匪們擔心起來,別看陳秋明平時一副和藹的樣子,做起事情來心狠手辣的很,一些不可言的綁匪一旦落到他的手中,那可真是有的受了。


    “我說,兄弟,在這裏發什麽愣啊?”


    這嬌滴滴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於挺急忙回頭去看,直接是一個40多歲的女警扭著不再纖細的腰肢向這邊走來。


    這個女人叫餘彩鳳,性格十分潑辣,在警察署裏頗有名氣,是陳秋明見到他她之後也要讓她三分。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方麵,跟這個女人的性格有關係,都說好男不跟女鬥,也不會跟一個厲害的女人一較長短。


    另一方麵則是這個女人的丈夫在市警察廳做督查處處長,是一個實權人物。


    因為兩個人的姓氏讀音相同,餘彩鳳經常以於挺的大姐自稱,兩人的關係也算是比較近。


    “原來是大姐呀,你今天怎麽來了?”


    警察叔就好比餘彩鳳的家一樣,想來就來一下,想想走就走,陳秋明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既然署長都不管,其他的人更對此熟視無睹。


    前幾年餘彩鳳在戶籍科檔案室的時候,因為手頭上確實經常會有一些事情,上班還算勤快。


    是自從調到了總務科之後,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後來幹脆10天半個月露一次麵。


    於挺記得是上次見到她,還是一個半月之前的事情。


    餘彩鳳見到於挺之後露出了兩個甜甜的酒窩,走上前笑著說道:“看你這話說的,我也是咱們警察署的一員呀,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呢?”


    於挺忙解釋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餘彩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翻了個白眼說道:“我隻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呢!認識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姐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於挺嘿嘿地笑了起來。


    “姐,是不是姓陳的我給你穿小鞋呀?”於挺在餘彩鳳麵前,從來都是站在陳秋明的對立麵上。


    餘彩鳳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說道:“他想指使老娘還不夠資格。老娘隻不過是心軟而已,怕戶籍科忙不過來,可不是看在他陳秋明的麵子上。”


    “戶籍科怎麽了?”


    餘彩鳳突然瞪大了眼睛:“怎麽?戶籍科的事情你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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