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酒館一隅,於挺與警察周雲山相對而坐,氣氛微醺而沉靜。


    桌上,六個小菜錯落有致,蒸汽嫋嫋間,香氣交織,勾人食欲。


    一盤醬牛肉色澤誘人,幾碟時蔬清新解膩,旁邊還擺著幾樣下酒小菜。


    周雲山喝得多了一些,此時已經臉頰泛紅,眼神中多了幾分迷離,顯然已半入醉鄉。


    對麵的於挺看起來滿麵紅光,他手中的酒杯輕搖,偶爾與周雲山目光交匯。


    兩人間無需多言,那份默契如同多年老友。


    半瓶酒見底,話題從日常的瑣碎漸漸轉向更深沉的過往與未來。


    酒館外夜色如墨,而這裏,隻有友情與酒香溫暖著這方小天地。


    周雲山歎了口氣,聲音裏夾雜著幾分不甘與無奈,對於挺說道:“哎,你說說,要是昨天那場解救人質的行動,你們偵緝隊能參與進去,情況會不會大不相同?”


    “結果倒好,我們這幫兄弟,一人重傷,三人輕傷,我這心裏頭,真不是滋味。”


    “你說說看,老陳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明知道那綁匪手裏有槍,還那麽冒險行事,這不是拿兄弟們的命在賭嗎?”


    酒精的作用下,平日裏壓抑的情緒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平時見了陳秋明畢恭畢敬,此刻也口中稱呼老陳。


    於挺聞言,臉上掛著幾分複雜的笑意:“雲山兄,你我都知道,陳署長他做事向來謹慎,這次或許也是迫於無奈,上麵給的壓力大,時間緊迫,隻能做出最迅速的判斷。”


    “再說了,我們偵緝隊不是這陣子忙嘛,兄弟們都忙得腳不沾地了。”


    “而且,咱們偵緝隊擅長的是幕後調查與線索追蹤,正麵衝突確實不是我們的強項。”


    “但話說回來,昨天的情況確實驚險,劉三兒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咱們得相信,老陳心裏也是有數的,他會給兄弟們一個交代的。”


    於挺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寬慰,幾分理解,同時也巧妙地避開了對陳秋明決策的直接評價,既照顧了周雲山的情緒,又沒有完全站在他的對立麵。


    周雲山猛灌了一口酒,喉嚨間發出低沉的咕嘟聲,仿佛是要將心中的鬱悶與不滿一並吞下。


    酒液滑過喉嚨,帶來一陣辛辣與灼熱,卻也暫時驅散了他臉上的陰霾。


    隻是,臉色因酒精的作用而更加通紅,雙眼也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顯得更加迷離。


    “媽的,這世道!”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拳頭不自覺地緊握,青筋在手臂上暴起,但他很快又鬆開了拳頭,重新端起酒杯,與於挺對視了一眼,輕輕碰杯,“幹!”


    於挺也一飲而盡,杯中酒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滑而下,帶來片刻的暢快與釋放。


    他放下酒杯,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周雲山身上,暗中觀察著這位同事。


    他們兩人相識多年,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同事關係,成為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周雲山是個實在人,性格直率,不善偽裝。


    在他的世界裏,黑白分明,愛恨直接。


    對於於挺,他更是毫無保留,無論是工作上的煩惱,還是生活中的點滴,都願意與之分享。


    在於挺麵前,周雲山可以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於挺輕聲問道:“對了,那綁匪……最後怎麽樣了?是不是當時就死透了,要是的話,那可太便宜他了。”


    這個問題似乎觸動了周雲山心中的某個角落,他微微一頓,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嗯,你這話算是說對了。昨天那場麵真是驚心動魄,咱們的人拚了命才把他逼到絕路。當時中了好幾槍,很快就咽氣了。”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隻是,這綁匪雖然解決了,但背後的主使之人還沒有找到。陰影還沒完全散去。咱們還得繼續追查,看看這綁匪背後有沒有什麽更大的勢力在操縱。陳署長說不定就要動用你們偵緝隊了。”


    於挺的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輕聲說道:“雲山啊,我看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署長那眼神,分明就是覺得我們最近的行動有點‘散’,想給我們提個醒呢。說我們辦事不夠牢靠,那可是誇張了點,但我們確實得加把勁,不能讓那些小瑕疵影響了大局。”


    周雲山一聽,脖子一梗,臉色瞬間認真起來,堅定地反駁道:“你這話我可不認同。咱們警察署裏,誰不知道你們偵緝隊是出了名的能幹?”


    “從街頭巷尾的小案,到那些讓人頭疼的大案,哪次不是你們衝在最前頭?沒了你們,署裏半邊天塌了那是真的,這可不是我給你戴高帽子,是事實擺在眼前。”


    於挺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雲山,咱們確實是老相識了,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行,行,我不跟你爭這個。但話說回來,如果署長用得著我們,我們偵緝隊肯定是在所不辭。”


    周雲山聞言,也收斂了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來,咱們再幹一杯,為了早點給那些受傷的兄弟報仇,也為了老弟你的大好前程,幹!”


    兩人舉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於挺的酒量確實不俗,但此刻他心中掛念著的是周雲山剛剛提到的那起驚險的解救人質行動,這讓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因此,麵對桌上那半滿的酒杯,他隻是輕輕地抿了一口,讓那醇厚的酒香在舌尖稍作停留,便借著倒酒的動作,再次滿上。


    “雲山,咱們還是悠著點喝,畢竟明天還有正事要辦。”於挺微笑著對周雲山說。


    周雲山見狀,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你說得對!但是我不愛聽,咱們幹這行哪天幹過正事兒。”


    “我不跟你爭。”於挺笑了笑,“來,咱們就以茶代酒,繼續聊聊正事。”


    說著,他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兩人的杯子都添上了熱茶,那騰騰的熱氣仿佛也帶走了幾分酒意和疲憊。


    周雲山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倔強的笑容,他搖了搖頭,堅決地說道:“於挺,你就別勸我了。我這人啊,就是愛這一口酒,喝起酒來才覺得渾身舒坦。茶嘛,雖然清雅,但總覺得少了點味道。咱們今天難得聚在一起,就讓我盡興一回吧。”


    說著,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壺,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然後舉起酒杯,對著於挺示意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於挺見狀,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周雲山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很難改變,將脾氣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於是,他也不再勸阻,道:“好吧,雲山,既然你這麽堅持,那我就陪你喝幾杯。但你得答應我,別喝太多了,咱們還得保持清醒,不然我送你回家又得挨嫂夫人罵了。”


    周雲山一聽這話,眼睛一瞪,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又上來了:“她個婦道人家,她敢?我在外麵拚死拚活,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她要是真敢說什麽,我……我就……”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詞窮,但那份倔強和堅持卻更加明顯了。


    於挺看著周雲山那副略帶醉意卻又不失霸氣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出來,輕輕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


    “雲山啊,你可別小看了嫂夫人。她溫柔賢惠,對你可是關心備至。你要是真喝醉了,讓她擔心不說,她數落你幾句也是難免的。我這可不是嚇唬你,上次你喝多了摔了胳膊,她可是急得直掉眼淚呢。”


    “你是不知道這婆娘……”


    於挺見狀,連忙打斷了他的話,笑著勸解道:“好了好了,雲山,我知道你是家裏的頂梁柱,嫂夫人也一直很尊敬你。但咱們都是男人,有時候也得體諒一下女人的心情。她們在家裏操持家務,照顧孩子,已經夠辛苦了。咱們在外麵應酬的時候,還是要注意分寸,別讓她們擔心不是?”


    周雲山聽了於挺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最終,他點了點頭,語氣也緩和了許多:“你說得也有道理,都容易。”


    於挺見周雲山終於聽進了自己的話,笑道:“這就對了嘛。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省得嫂夫人等急了。”


    說著,於挺便站起身來,準備扶周雲山離開酒館。而周雲山雖然還有些醉意,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於是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跟著於挺走出了酒館。


    “你知道嗎,那人質是老陳的大恩人,怪不得他那麽賣力,非要把人質救出來。”周雲山身形搖晃,舌頭已開始打卷兒了,“挨了兩槍,我看這條命懸了。”


    出了門,於挺看他走得不穩,趕緊扶住周雲山,生怕他摔倒:“哎,雲山,你慢點走,我扶著你。”


    又道:“署長這人,平時就重情重義,這回他的恩人有難,他自然是拚了命也要去救的。”


    “是啊。但是那個大夫挨了兩槍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周雲山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沉重,“我聽說老陳當時眼睛都紅了,把開槍的兄弟狠狠地罵了一通。幸虧我當時手慢了一步,不然也得被老陳狠批一通。”


    於挺對楊雲樓的傷勢很感興趣,道:“你看到打哪兒了嗎?”


    周雲山搖頭:“當時雨很大,我離得距離也遠,看得不真切。但我估計肚子上肯定挨了一槍。”


    於挺若有所思。


    槍傷屬於一種不能完全直觀看見的穿刺傷,它通常會造成嚴重的組織損傷。


    腹部包含了許多重要的髒器,如肝、脾、胃、腸等。


    中槍後,這些髒器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包括破裂、穿孔等。


    這些損傷會導致大量出血和腹腔內感染的風險增加。


    首先會造成腹腔內大血管損傷,如肝動脈、脾動脈等,導致劇烈出血,使血液迅速丟失,有效循環血容量急劇減少,從而引發低血壓狀態。


    當失血量達到全身血容量的20%時,就會出現急性循環衰竭,進一步發展為休克。


    由於疼痛、恐懼等原因,傷者可能處於應激狀態,腎上腺素分泌增加,這也會加劇血壓下降,加重病情。


    此外,腹部中槍後,傷口和受損的髒器容易受到細菌感染。


    如果處理不及時或不當,可能導致嚴重的腹腔感染,甚至危及生命。


    當時是下著大雨的,楊雲樓又直接撲倒在了雨水中,腹腔感染的幾率非常大。


    即便及時送到醫院去搶救,也未必能保證可以撿回一條性命來。


    周雲山見於挺沉默不語,用力站穩了身形,盡管酒精的作用讓他的話語有些含糊,但那份關切之情卻異常清晰。


    “老於,你得聽我一句勸,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再小心。這子彈啊,它可不長眼睛,不管你是英雄還是凡人,一旦打在身上,那後果可都是不堪設想的。”


    “輕的,可能落下個終身殘疾,重的,直接就把命給搭進去了。到最後,倒黴的還是咱們自己,家人也跟著受苦受累。”


    說到這裏,周雲山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他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又或許是在為於挺,也為自己,以及所有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兄弟們感到擔憂。


    “咱們這行,本來就是刀尖上的活兒,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所以,老於,你得答應我,以後一定要更加謹慎,保護好自己,也是為了咱們身後的家人,好嗎?”


    於挺輕輕拍了拍周雲山的肩膀:“放心吧,雲山。我會的,我們都好好活著。你回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至於這個案子,自有特務處的人跟著,他們自然會全力以赴,你也別太較真了,犯不著。”


    周雲山打了個酒嗝,眉頭微皺:“就是因為有特務處……唉,這幫狗特務,有他們在,活兒反倒是更不好幹。”


    他低聲喃喃,聲音中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


    於挺聞言,點了點頭,表示讚同:“你說得對。這個世道,複雜多變,誰也不知道暗處藏著多少危險。你那邊有什麽困難,及時跟我說。署長那裏我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兩人在路邊叫了黃包車,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周雲山家的門口。


    於挺將周雲山扶下車,說:“雲山,你到家了,快進去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和嫂夫人。”


    周雲山點了點頭,雖然腳步還是有些踉蹌,但已經能夠自己站穩了。


    “好,你路上小心。老陳那邊,有消息也記得告訴我。”


    “放心吧,我會的。”於挺說完,目送周雲山進了家門,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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