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幾乎與戴建業平行的位置。


    這讓戴建業感到緊張,但又不得不佩服這位上司的膽氣,心道:“組長果然有魄力,麵對窮途末路的日諜,還敢上前,著實令人佩服。”


    但他還是格盡職守,勸說方如今往後退。


    方如今道:“我和他怎麽也算是老熟人了,想當初我就曾經懷疑過他的真實身份,如今一見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模一樣。現在他就一個人而已,有什麽可怕的?”


    宮崎柊吾聽完了方如今的話,頓時火冒三丈,說道:莫要太小看人了,就你們這幾個人還想攔住我,嘿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的什麽,想抓活口,哼,簡直是癡心妄想。”


    方如今悠然一笑,說道:“這個世界真瘋狂,都已經陷入如此的境地了,還敢口出狂言。”


    宮崎柊吾大怒道:“姓方的,你別得意,要是把我逼急了,她的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嗬嗬,“方如今笑道,“要是你還有點頭腦,就不要去動你們的護身符,她有些什麽意外,你隻會死得更快。”


    雖然對顧媛媛這個女人並無任何的好感,但終究是一條人命,而且似乎她一直都是被宮崎柊吾的甜言蜜語所蒙蔽,未必協助他獲取更多的情報。


    聽完方如今的話,宮崎柊吾氣的差點要跺腳,方如今說的沒錯,現在自己最大的王牌就是顧媛媛,這也就是他對顧媛媛一直禮遇有加的原因。


    宮崎柊吾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自己的心火,慢慢說道:“方如今,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和你廢話,要麽直接打死我,要麽放我走,當然了,隻要我脫離了危險,我保證顧媛媛不少一點汗毛。”


    方如今哼道:“你以為今天還能跑得了嗎?”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麽好談的,你們盡管上來吧,看看最後的結果是怎樣的?”


    畫舫上,光影搖曳,映照著顧媛媛蒼白而緊張的臉龐。


    她作為人質,被宮崎柊吾緊緊束縛,動彈不得。


    宮崎柊吾的手穩如磐石,一支古樸的發簪尖端抵在她的脖頸上,顧媛媛渾身都在發抖,使得那脆弱的肌膚上滲出了一粒粒血珠。


    嫵媚的桃花眸子中滿是不解與哀傷,想到身後這個曾給予她無數溫柔與夢想的男人,心如刀絞。


    相比脖子上那細微卻致命的傷口,心中那份被背叛的痛苦更加深切,仿佛有千萬根針同時紮入,讓她的靈魂都在顫抖。


    她斜著眼睛,用餘光看去,大概能看到宮崎柊吾的眼神複雜難辨,有決絕,也有掙紮。


    但這一切,在顧媛媛看來,都已化作最冰冷的利刃,割裂了他們之間曾經的一切美好。


    對麵的方如今並未回答宮崎柊吾的話,他的目光幽深,眼神冷得像冰一樣。


    這個日本間諜還真夠鎮定和囂張的,遇到這樣的情況還能和自己討價還價。


    當然了,方如今也明白,這也是建立在此人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思想準備才會有的反應。


    就在此刻,一名身著短褂的壯漢,步伐沉穩地朝方如今逼近,年約三十,麵容平凡無奇,卻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粗獷氣息。


    顧媛媛一眼望去,心中猛地一顫,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你好,這位先生……”壯漢開口。


    “你是?”方如今眉頭微皺,迅速打量著眼前的來人。


    “顧福,顧家管家,特來迎接大小姐回府。”顧福的回答簡潔明了。


    “這裏的情況,我們自有分寸,顧管家,你還是先退到一旁吧。”方如今語氣冷靜。


    顧福身為管家,對大小姐的安危豈能坐視不理,但方如今不會輕易讓他插手。


    顧福道:“先生,我們顧家在這秦淮河上也是曾經闖蕩過的,徒膽敢劫持大小姐,我誓要將她安然無恙地帶回!”


    “我說過了,這裏交給我們。”方如今語氣中透出幾分不快。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馬上退到一邊去。”


    顧福還想爭取一下,但是很快就被行動隊員“禮貌”地請到了一邊。


    在茶社將小姐接回府中後,沒多久小姐又偷偷溜出來,他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畫舫上的。


    此刻,登船的行動隊員們如同銅牆鐵壁,已將宮崎柊吾團團圍住,他的處境猶如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方如今道:“這行當的規矩,你我都心知肚明,關鍵時刻,你或許會選擇犧牲顧小姐以求自保。但有一點你必須明白,於我而言,她的性命,並非不可舍棄的籌碼,你明白了嗎?”


    “你……”宮崎柊吾驚愕於方如今對顧媛媛生命的冷漠態度,原本精心策劃的以顧媛媛為籌碼的逃脫計劃瞬間崩塌。


    但宮崎柊吾豈是輕易言敗之人,他迅速調整心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或許,一個與你無關的女人的性命,在你眼中確如草芥。但別忘了,她可是顧家的大小姐!一旦她在此香消玉殞,顧家那龐大的勢力,會輕易放過你嗎?這筆賬,他們定會加倍算在你的頭上!”


    麵對宮崎柊吾試圖以顧家勢力相要挾,方如今眼神愈發冷冽,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哼,用顧家的勢力來壓我?你未免太天真了。在這個圈子裏,我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更不會被任何威脅所動搖。顧家若想找麻煩,盡管放馬過來,我接著便是!”


    “倒是你,”方如今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直擊要害,“顧小姐之所以陷入今日之困境,歸根結底,是因為你的陰謀與算計。試想,若是我將真相公之於眾——一個特高課的成員,竟然膽敢接近並企圖傷害顧家的小姐,最終還導致了她不幸喪命,你猜,顧家會如何看待此事?又會如何報複那個始作俑者呢?”


    方如今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邏輯嚴密,言辭犀利,讓宮崎柊吾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特高課是特務機關,主要以情報工作為主,但他們也是要考慮到政治影響和社會影響的。


    今年剛剛發生了二二六兵變,讓島國正式走上了一條侵略和擴張的道路。


    當前,這個國家的特點就是調動全國人力物力對外瘋狂侵略。


    這種瘋狂侵略,隻能帶給統治階級和資本家利益,本國人民則因為青壯年的從軍而勞動力短缺。


    加上天災問題,所以一般人尤其是農村人生活水平十分低下。


    人們生活水平低下,反戰問題、抱怨政府問題就應運而生。


    對此特高課的業務也就從專門清查社會主義思想改為監督全體國民思想,隻要不支持侵略,就是反戰、就是反國家,甚至宣傳西方思想也是反國家。


    在國內是如此,在中國也是如此,板倉先生就多次教導過宮崎柊吾既要做好情報工作,也要注意到各種影響。


    畢竟今後他們不僅僅是占領這個地大物博的國家,後期還要進行統治。


    當船上的乘客們驟然得知宮崎柊吾那隱藏至深的身份時,憤怒如同烈火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一張張臉龐因激憤而扭曲,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怒斥之聲此起彼伏,回蕩在狹窄的船艙內。


    “打死這個鬼子特務!”的怒吼聲不絕於耳,乘客們紛紛站起,群情激憤,有人緊握拳頭,有人則四處尋找可用作武器的物品。


    顧媛媛的心中原本像是被千斤重石壓著,悶痛得幾乎讓她窒息。


    但得知宮崎柊吾並非國人,那份絞痛竟奇跡般地減輕了許多,仿佛有一塊巨石被悄然搬走,讓她的呼吸變得稍微順暢了些。


    然而,這份輕鬆並未持續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熊熊燃燒的憤慨之火。


    她緊緊咬住牙關,牙齒間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憤怒如同被壓抑已久的火山,此刻正洶湧澎湃,即將噴發。


    “這個混蛋!”


    若非此刻自己身為人質,受製於人,她真想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去,狠狠地咬下宮崎柊吾的一塊肉來,以解心頭之恨。


    宮崎柊吾臉色微變,原本以為可以用顧家的勢力來威脅方如今,卻沒想到反被對方將了一軍,陷入了進退維穀的境地。


    戴建業在一旁對當前敵我形勢進行了一番評估,這才悄聲道:“組長,你下命令吧,我有把握生擒他。”


    方如今不動聲色道:“再等等,我們要的是活口。”


    一個活口的價值遠比一具冰冷的屍體要大得多。


    我再說一遍,立即準備一條船,在碼頭再準備一輛車,讓所有的人把路讓出來,否則我殺了她!”


    宮崎柊吾的雙眼如同燃燒的火焰,緊緊盯著方如今和戴建業,手中的發簪緊緊貼著顧媛媛的脖頸,她的皮膚在鋒利的尖刃下微微顫抖,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割破。


    方如今扭頭看向戴建業,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宮崎柊吾的怒吼聲再次響起,打破了沉默:“別想著耍什麽花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方如今看向宮崎柊吾,緩緩開口:“其實,我們沒必要走到這一步。你我都是明白人,知道這場較量背後的意義。何不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宮崎柊吾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談?拿什麽談?你以為你的花言巧語能騙得了我?”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顧媛媛的脖頸上立刻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方如今繼續套近乎道:“我看你當時對南京的路況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從外地來的?上海?還是你們本土?”


    “其實,我跟你很多的同事都是老熟人,比如稻葉昌生,還有石原熏。”


    “說起來,你我也算是有緣分。第一次你幫了我,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呢。”


    “有這樣的人情在,咱們更加有理由可以坐下來談一談了,不是嗎?”


    宮崎柊吾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恍惚,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怒喝道:“少說廢話!別以為這樣就能拖延時間。告訴你們,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談,那我們就按你的要求來。不過,你得先放開顧小姐,讓我們看到你的誠意。”


    宮崎柊吾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會上當嗎?放開她?哼,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不,我們不是三歲小孩,但你也不是傻瓜。你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隻會陷入絕境。放開顧小姐,是你唯一的出路。”


    宮崎柊吾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重新審視著眼前的方如今,似乎在評估對方話語中的真實性。


    方如今的話像是一把無形的劍,刺穿了他心中的堅硬防線,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


    “哼,你以為我在虛張聲勢嗎?”宮崎柊吾試圖保持鎮定,但聲音中的顫抖卻出賣了他的不安,“你還說你不在乎這個女人的性命,我剛剛差點被你騙了。你們中國人就會使這些陰謀詭計。”


    方如今微微一笑,趁機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顧家的影響力,你我心知肚明。你若放了她,不僅能得到一筆巨額的贖金。”


    宮崎柊吾再次冷笑,真不知道這個家夥在說什麽,自己這種處境要錢做什麽,再多的錢能有性命和自由重要嗎?


    此時,他心中對方如今過去的傳聞產生了嚴重的懷疑,此人並不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精明,反而是接連出了幾次昏招。


    簡直是徒有其名。


    方如今指著顧媛媛道:“顧家大小姐可是南京的名媛,隻要你肯放了她,顧家一定會感激你的。一旦你殺了她,即便你殺身成仁,這筆賬最後還是要算到你們特高課的頭上。你想想看,如果顧家這樣的家族也抵製特高課,你們的情報活動還能繼續開展下去嗎?”


    宮崎柊吾的臉色陰晴不定,內心的掙紮如同江麵下的暗流,洶湧而複雜。


    “這……”


    身後事誰能說得清楚,隻要特務處一造勢,顧家等家族一定會恨上特高課,隻會讓特高課在南京乃至整個中國的情報網陷入危機,這是他一個小小的特工所不能承受的。


    看宮崎柊吾的表情,方如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自己的話已經觸動了宮崎柊吾的軟肋:“你手裏的女人並不會成為你的擋箭牌,反而會成為特高課在南京發展的絆腳石,你想清楚了嗎?”


    就在宮崎柊吾內心掙紮,即將做出決定的關鍵時刻,一道突如其來的強光猛然劃昏暗,仿佛夏日正午的陽光瞬間穿透雲層,直射而入。


    光源來自宮崎柊吾的斜對麵,也就是方如今的身側。


    這是一道照相機的閃光燈,突如其來,耀眼奪目,將宮崎柊吾的雙眼刺得生疼,隻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道光芒所吞噬。


    他本能地閉眼,身體猛地後仰,發簪刺痛顧媛媛,讓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啊——”


    也就在這時,一直靜默如山的戴建業猛然間動了。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身形矯健如同出鞘的利劍,瞬間劃破了凝固的空氣,直撲宮崎柊吾而去。


    隻見他雙腳用力一蹬,地板似乎承受不住這股力量,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響。


    戴建業肌肉緊繃,拳頭緊握,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砸向宮崎柊吾。


    宮崎柊吾在閃光燈的餘光中剛勉強恢複視線,就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撲麵而來。


    他驚愕地抬頭,隻見戴建業缽打的拳頭已經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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