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到我有些失望嗎？”聽到牧唯所說的話，麻倉葉王卻將此誤解為牧唯沒有見到麻葉童子而感到失望。　　“你受傷了？”牧唯看著出現在鏡子中，那張屬於麻倉葉王的臉，突然覺得……童子和葉王的容貌竟然有些相似，難道是有血緣關係？　　“不，沒什麽，隻是有些疲力而已，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原本側躺在軟榻上的麻倉葉王直起身子，“需要我把童子叫來嗎？”　　“不，既然是葉王的話就再好不過了。”牧唯下意識地想要露出笑容，卻想起來如今“雪女”的姿態無法顯露表情，於是愣愣地加了一句，“我在笑。”　　對於牧唯的補充，麻倉葉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還點了點頭說：“我也是，不過如果再不進入正題的話，你旁邊的各位就要著急了。”　　牧唯身體一僵，然後就開始將尋找那三個妖怪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希望麻倉葉王能夠知道尋找這些妖怪蹤跡的方法。　　“我並不善於此道。”還沒等丙他們露出失望的神色，麻倉葉王就接著說，“但是我能幫你們找一位精於此道的行家。”　　麻倉葉王話音剛落，牧唯就聽到他那邊傳來一陣風鈴聲，銀白色的衣角出現在鏡子的畫麵中。　　“六合，你還是來得那麽快。”麻倉葉王將鏡子隨手拋起，然後將它固定在高處，使得牧唯他們可以看到整個房間裏的畫麵。　　“自然，畢竟我與葉王大人是所有十二式神當中契合度最高的。”出現在鏡子中的是一個戴著眼鏡，有這一頭銀色長發的青年，銀發的青年一直是眯眼笑著的表情，完全看不到他睜開雙眼的模樣。　　有些奇怪的是，這個名叫做六合，似乎是葉王所擁有的十二式神之一的式神，雙眼之上竟然有著兩層“眉毛”。　　“抱歉，我可不覺得和你這個家夥有什麽契合度。”麻倉葉王挑了挑眉，還是將牧唯他們想要尋找到三個不知名妖怪的事情轉達了一遍，“號稱六合之下無所不知的六合先生，到了你出手的時候了。”　　六合看了一眼上方的鏡子，卻並沒有回應麻倉葉王所說的話，而是笑了笑說：“同樣擁有靈視能力的你和我，也許是這世間唯一不需要開口說話，就可以交流的主任與式神，難道還不夠表達我們之間的契合度嗎？”　　“六合……”麻倉葉王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式神，這家夥明明知道自己和牧唯之間的事情，卻還能說出這麽多廢話，足以見到這個家夥的性格惡劣。　　“隻是找三個妖怪而已，自然什麽難處。”六合總算放過了麻倉葉王，然後在房間的正中心坐下，抬頭看著鏡子的方向，說，“鏡子那邊的各位，跨越世界對毫無線索的妖怪進行追蹤是一件絕對的技術活，所以我需要你們提供幫助，你們之中有沒有正麵見過那三個妖怪的小家夥？記住，是正麵見過的。”　　“是我！”中級妖怪們對視了一眼之後，選出了一個小個子，正是那個跑來尋找牧唯和夏目貴誌，而且一隻手還被折斷的小個子妖怪。　　“靠近鏡子一些，讓我看清你的眼睛。”六合的聲音低沉了起來。　　然後，就在那個小妖怪從牧唯手中接過鏡子的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原本笑眯眯的六合突然睜開了眼睛……　　除了眼鏡後麵的那一雙之外，之前被牧唯誤以為是“兩層眉毛”的存在，竟然也是緊緊閉著的兩雙眼睛。在六合睜開雙眼的一瞬間，一共六隻眼睛突然打開，針芒一般的視線如同刺金了小妖怪雙眼中一樣，讓它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我看見了。”六合的三雙眼睛再次閉上，“弱小，但是充滿暴戾的影子，隻是被他們殺死的妖怪比他們更加弱小。”　　十二式神中的大部分都經曆了百年千年的歲月，有的甚至可以媲美神靈。所以三隅山事件中的那三個妖怪，在他們眼中也隻能用“弱小”來形容。　　“需要尋找到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六合說到這裏，身下突然出現了六芒星的法陣，白色的光芒出現，伴隨而來的還有告知訊息的神風，將六合身下的長袍吹起，讓人感覺到這位強大的式神為了捕捉另一個世界的三個弱小妖怪，而使用了最充盈的力量。　　下一秒，牧唯眼前的鏡子畫麵發生了變化，竟然如同電視畫麵一般轉換到了一條繁忙的街道，三個帶著大帽子遮住腦袋的可疑人物正走在街道的一旁，用陰影擋住自己的身形。　　“這不是浮世繪大街嗎？”因為是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經過的地方，所以奴良陸生一下子就認出了鏡子中的畫麵。　　“隻能如此了……”　　鏡子中的畫麵開始變得模糊，六合變得有著虛弱的聲音傳來之後，鏡子最終變回了銅鏡的模樣，再也沒了動靜。　　“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來到浮世繪町。”奴良滑瓢自然也沒有錯過剛才鏡子中的畫麵，“難道是因為得逞了太多次，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奴良組火急火燎的樣子？”　　此時此刻，就連身為“人質”的奴良陸生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雖然他一直都不喜歡繼承爺爺的奴良組，但是想到竟然有人假冒奴良組的名義四處殺“人”，想到從小照顧著自己的妖怪們，奴良陸生就覺得自己有些生氣。　　“既然已經知道那三個妖怪就在浮世繪町，那麽就不需要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出手了。”奴良滑瓢從蒲團起身，“這裏是奴良組的地盤，沒有妖怪能從這裏逃脫。”　　對於奴良滑瓢的說法，牧唯他們大部分都沒有說話，隻是表示沉默，因為他們還無法確定那三個妖怪究竟是否是奴良組的，也無法確定眼前這位有著強大畏的老人究竟是不是在撒謊。　　事實證明，無論奴良組的總大將是不是在說謊，但是奴良組的辦事效率卻絕對很高，還沒等牧唯他們將眼前的茶點吃完，那三個在三隅山出現過的妖怪竟然已經被天狗組的妖怪們抓到了牧唯他們的麵前。　　“是你們搶走了我們的家園，我們憑什麽不能報仇？”虎頭妖怪完全不明白之前的十四次栽贓嫁禍明明都非常成功，為什麽等到第十五次的時候，才一天不到他們三個人就被抓到了！　　奴良滑瓢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眼前的三個妖怪，如果不是這三個家夥惹了太多麻煩，他真的不想放下身份和這種妖怪說話。　　但是看了看身邊的牧唯和夏目貴誌他們之後，奴良滑瓢還是用煙杆敲了敲旁邊的案幾，然後說：“如果想要報仇的話，歡迎直接向著奴良組來。”　　“你以為我們傻啊！”年紀最小的羊頭妖怪嗤笑了一聲，“你們這麽多人我們怎麽可能打的過，柿子當然挑軟的……”　　羊頭妖怪的話還沒有說完，在他們跪著的那塊地方，從地下突然刺出一片冰晶，直接穿透了他們的下身！　　屬於妖怪的血頓時將潔白的冰晶染紅，但這樣的傷勢還不足以讓三個高級妖怪喪命。　　“沒有想到阿大阿二他們竟然是死在這樣的妖怪手中……”牧唯轉過身去看向夏目貴誌他們，然後說，“將他們的屍體帶回三隅山，然後……”　　牧唯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疲力感突然襲上心頭，在剛才恢複成雪女的姿態之後，其實他就感覺到身體中的力量漸漸被掏空，卻沒有想到在忍不住對那三個妖怪動手之後，他會直接因為失去力量的支撐而暈過去。　　“牧唯！！”　　在所有人的麵前，牧唯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隨著它一起消失的就隻有被他緊緊握在手中的那一串珠鏈。　　就連哩可和那麵鏡子，都被牧唯不小心留在了原地。　　“哩可！哩可！哩可！！”　　無論哩可怎麽叫喊著，牧唯卻還是從他們的麵前完全消失了。　　牧唯這一次會回到這個世界，好像是一個非常短暫的旅程，一次很快就離開的回家之旅。　　在這一次旅程中，他見到了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遇見了一盆真心想要保護他的仙人掌，遇到了一群非常快樂的中級妖怪……　　而這一次旅程中，他也遇到了最不希望見到的事情，那就是朋友的離去。　　當牧唯見到那三個妖怪就這麽畏畏縮縮的跪在他們麵前的時候，更是覺得三隅山的中級妖怪們的死去簡直就像是一個夢一樣。　　就是這三個在他掐指間就有可能被殺死的妖怪，殺死了阿大和阿二他們……　　如果可以的話，牧唯希望可以回到剛剛到達三隅山的時候，回到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然後在暴風雨來的那一天，將這三個妖怪直接殺死！　　這樣的話，無論是阿大阿二，還是其他的中級妖怪們都能夠好好的活下來了。　　不過這樣的事情，永遠隻能是一個夢。　　“不，這樣的事情並非不可能。”看著眼前又變換了一個姿態的牧唯，麻倉葉王展開紙扇，“雖然哩可被留在了那個世界，但也正因為如此，六合可以借助哩可和那麵鏡子找到那個世界。”　　隻要有六合的幫助，哩可和那麵鏡子就成了無數世界中的一個坐標，回到一切開始之前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牧唯必須要先開始新的旅程。　　那是江戶城之外的一個小村落，住著一些落魄的貴族鄉紳，以及一些靠農活為生的窮苦人家。　　在那些貴族鄉紳的家裏，就算再怎麽落魄，也總有人教導家裏的孩子學習文字。但是村落裏其他人的家中，孩子們隻能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接觸農活，根本沒有可以讓他們學習的私塾，以及教授他們的老師。　　不過在這一段的時間裏，村子裏的人就算是農活都做得並不平靜，因為村子的不遠處不知道為什麽來了一群強盜，不隻是外麵的人會被搶劫，就連村子裏的人如果路過那裏的話都可能會被打劫。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不敢離開村落太遠。　　而就在這一天，村子外麵強盜駐守的地方來了一位陌生的青年，雖然這位青年看起來容貌俊秀，卻有著一頭銀色的長發，從背後看如同滄桑的老者。　　優雅的單片鏡架在青年的右眼，金色的雙眼中有著睿智和溫文。　　青年穿著淺藍色的外套羽織，裏麵則是白色的薄衫和深藍色的袴，腳踩著木屐一路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　　青年的背後背著一筐書，筐子是有些特別的木屋模樣，看起來很沉，卻似乎並沒有對青年造成任何的影響。　　而在青年的手中一直拿著一本冊，以及一隻看起來非常昂貴的毛筆，雖然沒有沾有墨汁，卻時不時地在本冊上寫下文字。　　“喲，真是俊俏的小哥啊！”幾個五大三粗的強盜攔在了青年的麵前，手中還拿著好幾把長刀，看起來氣勢十足。　　在那幾個強盜看來，這青年很顯然是一個讀書人，一看就是從來都沒有學過拳腳或者劍術。而且對方等著穿著非富即貴，對於強盜們而言正是最為理想的肥羊。　　青年向前的腳步並沒有停下，隻是在看了一眼那幾個強盜之後，揮動了手中的毛筆，然後就在手中的本冊上不知道記錄了一些什麽。　　“看來這位俊俏的小哥似乎不打算搭理我們。”看到青年“目中無人”的樣子，幾個強盜立刻就直接堵在了青年的麵前，將手中的長刀出鞘，一片白晃晃地在青年眼前晃著，“小哥我們也不多說廢話，就是希望你能借我們一些錢財花花，就當是救助窮苦百姓了。”　　“抱歉，我身上並無任何錢財，所有的錢財都在剛才的城裏換了書籍。”青年一邊準備繼續向前走，一邊淡淡一笑說道，“書筐裏倒是還有幾顆糖果，若是幾位不嫌棄的話可以收下。”　　“你看老子幾個是喜歡吃糖果的嗎？”強盜當即就拎起手中的長刀，準備直接架在青年的脖子上。　　但是比強盜速度更快的是青年拿在手中的那支毛筆。在其他人看來，青年似乎隻是拿著筆將強盜手中的長刀攔住，然後輕輕的向旁邊一撥。　　但是下一秒那個強盜就直接這麽飛了出去，就好像被空氣中無形的手掌拍飛了一樣。　　有了前車之鑒，其他的幾個強盜自然不敢再次上前，隻是在嘴裏念叨著“妖怪”兩個字。　　因為沒有了擋路的路障，所以青年便直直的向著村子的方向走去，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停下過步伐。　　隻不過，就在青年到達村口的時候，那幾個還站在原地看著青年背影的強盜們突然口吐鮮血，然後暈倒在了地上。　　“先生，您這是從哪裏來？”路過村口的村民們並沒有看到強盜們倒下的那一幕，隻是在這裏見到難得的陌生人，所以好奇地迎了上來，“莫非在外麵，您沒有遇到強盜？”　　“並沒有。”青年笑了笑，然後自我介紹的來曆，“我叫做牧唯，是一位雲遊者，我手上的這本書告訴我這裏將會發生有趣的事情，而我正是為了記錄有趣的故事才出現在這裏。”　　有趣的故事？　　村民雖然對牧唯所說的話一頭霧水，但卻看得出他是一位讀書人。想到自己家裏從小就開始忙農活的孩子，村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於是不太好意思地拜托道：“如果先生這段時間準備留在村子裏的話，不知道能否教授村子裏的孩子一些文字？”　　“自然可以。”牧唯點頭應下，然後就在熱情村民的帶路下到了一間有些破舊的屋子。　　這間屋子雖然破舊，但看屋頂卻沒有漏雨的跡象，而且帶著一個長了些雜草的院落，若是好好收拾一番，倒也是一個清靜的住處。　　根據村民，以及聞訊趕來的其他村民所說的話，牧唯知道這裏曾經是村子裏唯一一個私塾。隻是自從上一個先生離開私塾之後，就再也沒有願意教書的人出現在村子裏，於是整個院落就荒廢了下來。　　“倒是一個好地方。”牧唯並沒有嫌棄這棟屋子的破落，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本身的性格，原因之二則是因為他此次變身的“書翁”本就是雲遊天下的妖怪，和他一樣從來都不會計較留宿的地方。　　牧唯手中的這本冊子叫做“詛咒天書”，能夠對他所見到的每個人進行詛咒。　　就比如說剛才攔路搶劫的那幾個強盜，雖然牧唯並不知道他們叫什麽，但隻要是他見過的，將其記錄在詛咒天書之上，那麽在牧唯希望的一段時間之後，詛咒就會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在牧唯看來，“書翁”的性格和愛好雖然平淡隨和，但絕對是記仇的家夥，而且還喜好秋後算賬！　　一步步走進破敗的院子，那些知道牧唯會暫時擔任私塾老師角色的村民們，並沒有看著他一個人去收拾屋子，而是一擁而上努力在最短的時間裏給牧唯一個可以休息的空間。　　還有幾個村民非常快速的跑了出去，從自己的家裏帶來幹淨的被辱、餐具和食物，作為迎接的禮物送到了牧唯落腳的院子裏。　　所以當牧唯和村民們一起收拾到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這間以前的私塾已經被收拾出來兩個幹淨的屋子，其中一間就是為牧唯準備的臥室，另一間則是村民們迫不及待收拾出來的教室。　　當牧唯笑著和離開的村民們揮手告別的時候，深深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溫馨的村落，雖然每一家都忙於農活，卻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從牧唯這裏學會文字和其它的事情。　　在夕陽之下，牧唯向著村子的另一個方向看去，那裏坐落著一些和普通的農宅完全不一樣的宅子，雖然沒有牧唯曾經去過的麻倉家那麽豪華，但是在這座村子裏卻已經是極為顯眼的存在。　　牧唯記得剛才那些村民介紹過那兩家，一戶姓桂，另一戶似乎姓高杉。第40章 私塾　　因為上一個世界離開得太過突然，所以當牧唯將私塾裏的一張木板凳搬到院子裏, 從雜草中望著整個寧靜的村落, 再加上太陽西下的背景, 牧唯不禁有些發呆。　　“請問，這裏有人嗎？”陌生的男聲從院子的門口傳來。　　牧唯抬頭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淺茶色長發的男子笑著站在那裏, 手邊還牽著一個長著銀色卷毛的孩子。看著男子笑眯眯似乎很親切的樣子, 再看看那個孩子沒有什麽情緒的雙眼, 怎麽看都不像是父子。　　難道是拐賣小孩的人口販子？還是有什麽其它有趣的故事發生呢？　　“請問有事嗎？”牧唯從小板凳起身, 撣了撣藍色外套上染上的灰塵, 然後走到那一大一小的麵前, 詛咒天書和毛筆都被藏在寬大的袖中, 書筐則被放在了房間裏，所以看起來倒不像是外來者, 而是居住在這破舊院子裏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