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天空黑乎乎的,今晚連月亮都沒有,冷得出奇。


    劉邦趴在床上,麵色憂愁,看起來病怏怏的,他將下巴抵在枕頭上,透過床帳,呆呆地看著窗外的世界,嘴裏時不時地發出哀嚎聲。


    他記得有一次,在小的時候,他也是這般趴在床上,也是晚上,也同樣沒有月亮,然後阿母給他上藥。


    “娥姁,你輕點!”


    他的褲子又爛了,跟屁股上的爛肉混合交錯,黏在一起。每當呂雉將手中的藥塗用手指挑一些,塗抹在劉邦的屁股上時,劉邦都會痛苦地哀嚎一聲。


    這是劉太公有史以來打劉邦下手下的最重的一次,若不是劉喜勸住,估計劉邦的屁股都得報廢。


    呂雉瞥了瞥嘴,下意識地用更輕的力去塗抹劉邦受傷的地方了,並一邊抱怨道:“男子漢大丈夫的,有什麽好叫的,又不是女人。”


    “就你們女人會叫。”


    “不過話又說回來,老爺子為什麽要對我發那麽大的脾氣,他是瘋了嗎?明明我......”


    “隻因你那聲朕叫得很威風。”


    呂雉湊到劉邦耳邊,用著女人獨有的口吻,輕聲道。


    “什麽?朕?”


    劉邦疑狐,愣了愣,恍然大悟:“哈哈,這我倒是忘了。”


    “那老爺子也不應該因為這個打我!”


    “在場的都是自己人,又沒有其他人,至於下那麽重的手嗎?”


    “我可是他親兒子!”


    劉邦感到有些不滿,要是自己之前沒做什麽東西出來,老爺子打他,他倒沒什麽意見,可如今自己既做了紡車,又做了曲轅犁,就算自己做的再怎麽不好,也不應該這樣對自己吧。


    “蕭大人是自己人嗎?”


    呂雉歪著腦袋,好奇地問。


    “是,是自己人啊!他那會不是有事去了嗎?”


    “應該沒聽到吧。”


    “他不是有事去了,是被你氣跑了。”


    “哦。”


    劉邦感到有些委屈,不過好在聽到這句話的不是曹參,不然有得他受了。


    呂雉伸手輕撫劉邦的背,有時候還幫劉邦揉揉肩,替劉邦舒活舒活筋骨,並道:“其實,在沒嫁給你的時候,我爹也經常這麽說我。”


    “還說,女人不要讀那麽多書,讀那麽多書沒用,要把心思都花在紡織上。”


    劉邦將嘴一揚,抬起驕傲的頭顱,道:“那你爹說的是對的。”


    “你看我,我打小就不喜歡讀書,經常逃課。”


    對於讀書,劉邦有自己的一套經驗:“讀書對我來說,枯燥無味,關鍵是我不知道讀了這些書,能幹什麽。”


    “我還記得小時候,每次一逃課,老爺子就拿著棍子追我,說要打死我,那個時候的老爺子很年輕,走起路來別提有多快了。可我呢,心裏麵害怕得很,也知道跑不過他,不過好在我聰明,直接往阿母的屋子裏跑,一閃身,就躲到阿母的後麵。”


    “然後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


    “然後阿母把我摁在床上,接過老爺子的棍子,狠狠地抽在我的屁股上,就像下午那樣。”


    “哈哈哈,好笑吧!”


    在那未知的記憶中,他得知女人在懷孕的時候比較容易壓抑,於是乎,自打呂雉懷孕後,他每天晚上都要給呂雉講講笑話,講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讓呂雉開心開心。


    劉邦伸手摸了摸呂雉鼓鼓的肚子,看著眼前的這個新誕生的小生命,竟覺得有些迷茫,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也不知道肚子裏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那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呂雉問。


    “我都行,如果是男孩的話,就不許他讀書,因為讀書會壞腦子;如果是女孩的話,就要給她多讀書,這樣的話她就會整天呆家裏,埋頭苦幹,就不會被別的男人騙走了!”


    “這叫什麽來著,這叫‘書中自有黃金屋,乃公欲往金屋藏嬌’!”


    “哈哈哈!”


    劉邦笑得很開心。


    呂雉無奈地看著劉邦,都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你就不怕你女兒變成個木頭人嗎?”


    呂雉咬咬牙,狠狠掐了掐劉邦的手,劉邦怒了,翻身將她摟住。


    “喂,小心孩子!”


    “那都不是事兒!”


    對於孩子怎麽養,劉邦早就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經驗了。


    另一頭,劉太公躺在床上了,又開始起了他的輾轉反側,眼睛裏淚水盈眶,嘴裏還時不時的發出陣陣低吼,並咬牙切齒的盯著劉邦的那屋。


    “這逆子,唉,該如何是好啊。”


    “我那天上的老伴,你倒是托個夢,管管你這逆子呐!”


    .......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劉邦醒來的第一時間,叫上群賢抬著曲轅犁,直接跑去蕭何家裏請罪。


    在蕭何家的院子裏,蕭何站在劉邦身前,看起來很生氣,臉色看起來也是非常冷酷無情,不像是劉邦認識的那位讓人值得尊敬的蕭大人。


    “蕭大人,我......”


    “不要說我,說朕。”


    “不不不,我,不,草民叩見.......”


    “得,別來那套,今後注意就行了。”


    每當劉邦對蕭何使出耍流氓這套,蕭何是又氣又想笑,氣的是自己真拿他沒法子,被他拿捏的死死的,笑的是,索性這小子嘴角利索,不然的話,自己就算是秦始皇,也撈不了他。


    “對了,你手上拿著的家夥,我已經看了,等有機會上報給縣令,再讓縣令轉告給朝廷,就說,是我們泗水亭亭長大人劉季做的。”


    蕭何氣來的快,消的也快,畢竟這是為官者的基本素養。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搭上了劉邦的肩膀,羨慕地看著劉邦,道:“你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我要是有你這能力,我早就不是小小的主吏掾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劉邦拍了拍胸脯,道。


    他隻喜歡做那種小小的官,那種大官,就是打死他,他也不願意做,因為大官,要管的事特別多。他做官,是為了耍威風的,可不是為了跟個犯人一樣坐在屋子裏,每天朝九晚六。


    “縣令跟我一樣,很看好你,有機會你也去拜訪拜訪他。”


    “唯。”


    劉邦恭迎,接著又對蕭何咧嘴,笑道:“對了,蕭大人,有興趣加入我們劉家......”


    “滾!”


    “唯。”


    “嗬,土匪窩,你這土匪頭子遲早要被我滅了。”


    “唯。”


    劉邦屁股還沒,哦不,是站都沒把地站熱,就被蕭何趕了出來。


    曲轅犁被放在了蕭何的院子裏,至於蕭何家裏的兩頭牛,蕭何決定送給劉邦了。


    劉邦帶著兄弟們去了自家的院子,並吩咐他們從盧綰家把竹簡都搬過來,劉邦要好好看看,他們這幾天都寫了些什麽。


    “......至令沛公跪,罵沛公不道,欲陷其家......”


    劉邦狠狠將竹簡一摔,大罵道:“我呸,盧綰,朕是這樣的人嗎?老爺子是這樣的人嗎?”


    “寫的什麽玩意,讓未來的後輩怎麽看我們?”


    “拿下去改,統統給朕改了!”


    盧綰撿起地上的竹簡,將它收回懷裏,看著劉邦,麵露苦色:“大哥......這竹簡,太貴了。”


    “就算我們兄弟四人傾家蕩產,也買不了幾份竹簡。”


    “是啊大哥,那家夥可不是我們兄弟能負擔的起的!”


    樊噲也跟著抱怨道。


    是的,這個時代的家裏有書的,一般家裏都很富裕。而那些家裏沒錢的,根本就買不起幾卷書。


    劉邦陷入沉思,是啊,眼前的兄弟幾個,包括自己,家裏都不是很富裕,那這劉家學派的香火傳承,豈不是要斷了?


    從那未知的記憶中,劉邦一瞬間又想到了什麽,興奮的一拍大腿,大叫:“群賢,我們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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