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被史氏裝病拖延了十幾日,直到某一天賈赦受不了他們惡心的嘴臉,悄悄寫了一封信塞給賈瑚,叫他交給塗淵。 於是,第二天宮裏就來了一隊禁軍以及幾名禦醫。 然後,麵對史氏三人的黑臉,禦醫給史氏診脈,斷定她已病愈。 有了太醫的診斷,史氏不好再繼續裝病。再看看周圍一撥目光冷銳的禁軍,不管史氏三人願不願意,接不接受,最終他們都隻能灰溜溜的搬出了榮國府。 原本由於那天皇帝從賈赦身上得到了靈感,回去之後的第二天就催著文武百官歸還欠銀,導致朝中上下兵荒馬亂,沒心思了解別的事情。 是以,大夥兒並不知曉榮國府分家的醜聞。 如果史氏三人肯低調搬走,興許還能保住一點臉麵和聲譽。 然而,經由史氏和賈政夫妻這一鬧,引來了禁軍。 這下子,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史氏不慈、榮國府二房鳩占鵲巢心懷不軌的醜聞。 別說是往常同他們交好的人家了,就連賈家的旁支都遠著他們。 不再是朝廷命官,頭上失去了榮國府的光環,賈政一房的處境日比一日艱難,日子十分的不好過。 想想從前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那麽一瞬間的後悔自己當初的那些所作所為。第50章 時下春光融融,綠草如蔭, 鶯啼燕語, 百花飄香。 恰是個外出遊玩踏青的好時節。 早春時候, 皇帝送了一處位於香山的莊園給塗淵,他便選了某日不必去尚書房的日子, 邀了賈瑚去遊玩。 當時莊園李子林花開正好,朵朵白若玉雪,賈瑚一眼就喜歡上了。 後來, 知曉那片李林他日會結出成片成片的李子, 想象著那樣豐收的畫麵, 賈瑚就嘴饞了。 回去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跑去問塗淵李子熟了沒有。 賈瑚問多了, 失落歎氣的次數也多了, 塗淵看著頗為不忍, 挑了某一閑日又邀了他去莊園。 躺在馬車上, 小腦袋墊著塗淵的大腿,賈瑚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摸著母虎的尾巴, 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十三哥哥, 你今日邀我去莊園, 是咱們的李子終於熟了嗎?” “瑚兒要摘六大籃子,一籃子留給自己吃,其他的送給阿爹、阿娘、太後奶奶、皇帝伯伯和莫先生!” 他脆嫩的聲音裏滿含興奮, 還沒摘就已經想好了要送給什麽人。 沉默少頃,塗淵語氣猶豫道:“現下李子還是青的, 吃起來酸得要掉牙,得再有一月才能熟透。” 聞言,賈瑚瞬間變包子臉。 塗淵見狀戳癟了賈瑚臉上鼓起的兩團包子,趕忙補救道:“不過,青的李子也能吃,摘回去做糖醃李子,脆脆甜甜的,味道比熟的還好。” “而且莊園裏的桑葚、枇杷、香瓜已經有一批搶先成熟了,等到了地方你愛摘多少摘多少。” 賈瑚因失望顯得黯淡的眼睛一瞬間點亮,恢複為了璀璨的黑珍珠。“真的咩?” “我何時曾騙過你?” 說話間馬車停駐,塗淵掀開車簾快速瞥了眼外麵,拍拍賈瑚的肩膀道:“到了,下車吧!” 賈瑚眼眸炯炯發光,興高采烈站了起來徑直跑出車門。 車旁喬公公伸開手想把賈瑚抱下車,不過賈瑚身後母虎的動作比他快,張嘴銜起賈瑚的後領輕盈一躍而下。 落地,它甩尾擺頭,王之蔑視了喬公公一眼。 “……” 喬公公木著臉,僵硬凝滯於空的雙手上移,麵若無事地扶塗淵下車。 四周的宮人低頭看地,紛紛嘴角上揚,忍著不讓自己發出笑聲。 塗淵朝賈瑚展開右掌,說道:“手呢,伸過來我牽著。莊園裏頭不同宮裏、家裏,許多路道不平坦,你走路總愛蹦蹦跳跳的,我牽著你安全一些。” 賈瑚快速將手藏在身後,“手不見了。” 緊隨著,在一陣清嫩的笑聲中,賈瑚邁著他的企鵝步,敦敦敦跑了進去。 不消一會兒,塗淵便看見他又敦敦敦跑回來,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上,笑得好看極了。 塗淵心中無奈又覺得好笑,用另一隻手戳了兩下賈瑚的眉心,牽著他往裏頭走。 莊園內花香和果香混雜,聞之不禁令人心生沉醉。 往果林的路上,賈瑚提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籃,鼻子一抽一抽地嗅著空氣裏的香味,不時的停步摘幾朵路邊的野花。 不多時,他的籃子裏便挨挨擠擠的,塞滿了五彩繽紛的花朵。 塗淵見他興致勃勃的,也不阻止他,破壞他的好心情。 橫豎隻是一個籃子,塞滿了後麵侍從手裏還有大把的竹筐、竹籃,再拿就是了。 塗淵想法剛一閃而過,那廂賈瑚就提著滿當當鮮花的籃子嗒嗒嗒跑去喬公公身邊,跟他換了一個空竹籃。 等到賈瑚第二次提著滿是花朵的籃子跑到喬公公麵前時,後者遞給了他一個編製好的花環。 “喬公公還會編花環嗎?真好看!”賈瑚驚喜地抱著賞看了一會子,餘光納入母虎的身影,踮起腳戴在了它的頭上。“大虎,你是個女孩子,送給你戴!” 塗淵忍俊不禁,上前正了正花環,拍拍母虎的腦袋,點頭道:“不錯,像個姑娘模樣了。” 喬公公忙不迭滿臉諂笑地衝著母虎拍馬屁,“虎姑娘,你戴著這花環真真好看,就像那天上的仙虎似的,美得無與倫比。” 塗淵抿了抿唇忍笑,旁聽的侍衛、宮人嘴角連著抽搐了好幾下。 “吼吼吼!”母虎翹著尾巴,高興地麵朝喬公公低吼幾聲,旋即緩步走到侍衛、宮女、太監們麵前,直到每個人都誇過了一遍它,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賈瑚身邊。 塗淵突然歎息一聲,“你父親不知道為什麽越來越臭美了,連帶大虎跟著他玩的時間久了,似乎也染上了你父親愛美的毛病。” “大虎不是一直很愛美的咩?”賈瑚歪歪頭,眨巴一下水潤的葡萄眼,又道:“我阿娘說了,姑娘家都這樣,就我阿爹一個男的變得比她們還愛美,是一朵奇葩花。” 一路花雨紛紛灑灑,一片粉色花瓣隨風飄落到了賈瑚頭上,塗淵抬手摘下,道:“知道你父親奇葩就好,你千萬不要學他。” “阿娘可嫌棄阿爹了,瑚兒一定不學。”賈瑚乖巧點頭,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忙補充道:“瑚兒本來就很好看!對吧!” 塗淵捧起他的臉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慢慢悠悠的,走了小一炷香的時間方抵達果林。因著是邊走邊玩過來的,倒是不怎麽感到疲累。 “哇!好多果子!” 抬頭望見一大片碩果累累的李子林,還不帶塗淵說什麽,賈瑚便提著自個兒的小籃子飛撲了過去,小身軀一跳一跳地抓枝丫上垂下的青李。 “你們兩人為一組,帶著一個竹筐到處走走,看見早熟的果子都可以摘下來。屆時,我和瑚兒帶回家中送給別人。” 塗淵看著賈瑚的背影搖了搖頭,吩咐一句身邊的宮人侍衛,提起竹籃走到了賈瑚身旁,一邊看著他,一邊給他摘青李。 摘下兩籃子賈瑚就手酸了,被塗淵打發到樹下休息。 和母虎在綠草上滾了一圈,賈瑚發現果樹葉子間,幾隻鳥雀探出小巧的鳥腦袋偷看他,於是甜甜笑著從竹筐裏捧出來半籃子熟桑葚小跑過去。 “下來,瑚兒給你們果子吃。”他坐下來,小小的身子瞬息間陷入了野花叢裏。 幾隻鳥雀對著彼此清脆地叫了幾聲,看起來似乎是在商量下不下去。 很快,它們就商量出了結果,一齊展翅飛翔落在了賈瑚的手臂上,張嘴小口小口啄著他手心的桑葚吃。 塗淵摘完一籃青李,轉身看不見賈瑚身影,霎時慌了。 等目光搜尋到不遠處一棵大樹下母虎的身影,他才心安稍許。 塗淵快步跑過去,低頭往野花叢裏的凹處一看,果不其然尋到了賈瑚的身影。 隻見賈瑚衣服頭頂上沾了幾片淡色花瓣,周圍五顏六色的鮮花借風搖動身軀,鳥雀安心地停留在他的手上啄食桑葚,千姿百態的蝴蝶圍繞他翩翩飛舞,端的像隻自然孕育出來的純潔精靈。 塗淵不忍上前打攪這幅和諧祥美的畫麵,悄然走遠,繼續提籃摘果。 然而他的一番好心還是付之流水了。 一陣錯亂急切的腳步聲快速接近,打破了此處的靜謐,驚跑了蝶雀,弄碎了賈瑚周身美如畫的景象。 來人是賈家的小廝,許是跑得急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前襟和袖擺處沾打了不少幹草和褐色的泥土。 “發生了何事跑得這般急?”塗淵凝眉問道。 “不好了……”小廝一麵急喘氣一麵道:“外頭太太院裏的下人來稟,說太太今日發動了。胎位不好,恐有難產的風險。” 難產?他的母後當年就是因為難產離世的。 塗淵心裏登時一緊,連忙扔掉手上的籃子,跑去抓起賈瑚的手就走。“快回榮國府,你母親要生了!” “大虎,阿娘要給咱們生弟弟了,我和十三哥哥跑不快,你快來載我們一程。”賈瑚腳步不停,腦袋轉向身後,召喚樹下的母虎。 “吼——!” 母虎喉頭發出一聲巨吼,咻的一下疾馳到了賈瑚同塗淵旁邊,一個個叼著丟到後背,隨即身體化作一道疾風飛躥遠。 傳消息的小廝隻感覺眼前一花,下一刻,附近就找不到了賈瑚兩人一虎的影子。 母虎此次用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殘影,擦破空氣疾跑的時候帶起了一股猛風,凡是它經過的地方花草悉數被吹得歪七扭八。 經過上回賈瑚、塗淵回城驚嚇事件,守城的城衛均識得兩人和母虎,遠遠看見他們熟悉的身影,攔都沒攔一下。 然後,京城裏的人便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一道黃色的母虎殘影,載著倆人閃電飛馳的驚人場麵,險些驚掉了下巴。 一男子驚愕指著母虎的殘影問:“謔!那是什麽?” 其同伴道:“黃斑斑的,一眨眼就躥得老遠,似乎是一頭豹子?” 男子嚇得臉都白了,“豹子?如此凶獸豈能任由其在京城中亂竄,不曉得要死多少人,快快隨我去報官!” 一京城百姓大嗓門喊道:“報什麽官?那不是豹子,是一頭大虎!” “虎?!那不是危險嗎?更要去報官才是!”男子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虎吃掉,雙腿立刻就軟了。 百姓齊齊鄙視,“少見多怪!沒瞧見虎背上馱著人嗎?那是小仙童的虎,有靈性的仙虎,又不傷人,你怕什麽?” “是極是極,不過往常大虎走得像老太太逛街一樣悠閑,眼下跑得比豹子還快,料想是小仙童遇上了急事方會如此。” “什麽小仙童?”那名嚇得喊報官的男子道:“在下江南來的,今日剛到京城,不清楚情況,還請諸位勿怪。” 周圍百姓們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快語解釋了起了賈瑚和母虎的事跡。“原來江南剛抵京的,這就難怪了,我跟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