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車外頭看著不怎樣,裏頭卻是實打實的舒服,座上鋪著軟墊,紅泥小火爐燒得正旺,清水中帶著淡淡的竹香,讓人有種置身於幽幽竹林中的錯覺。“大人的茶藝真叫學生念念不忘。”賈赦喝了一口茶後,讚道。章桁斜著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真要念念不忘,他那章府大門天天敞開著,也沒見他打門前走過一朝,衍聖公那評論的確對,這解元郎的確是伶牙俐齒,而且,不但伶牙俐齒,還心口不一!“大人怎麽這麽看我?”賈赦被章桁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別是臉上有髒東西吧。“沒什麽。”章桁喝著茶,岔開了話題,“我倒是有一事想要問你,不知你可否替我解惑?”“大人直問便是。”賈赦難得心情好,便直接答應了下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隻是我想知道你是怎麽說動衍聖公的?”章桁將茶杯擱在茶盤上,細長白皙的手指搭著茶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美感。賈赦頓了下,抬起眼皮看向章桁。章桁這問題問得可真是巧妙,既不會過於冒犯,又在表態他們的同一陣營。“怎麽?不能回答嗎?”章桁笑了。他笑得清淺、平靜,反倒叫賈赦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他對章桁本不該那麽有戒心的,隻是章桁地位太高,對他的態度反而那麽的平和,這才是他這些日子一直抗拒和章桁接觸的原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過,現在看來,是他想太多了。“沒有不能說的。”賈赦淺笑著說道,“隻不過是告知了衍聖公此次來於他是百利而無一害罷了。”“是嗎?”章桁起了好奇心了,衍聖公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人物,能說服他來,連他也好奇到底是怎麽說的。“是的。”賈赦直視著章桁,他低聲道:“衍聖公雖然是孔聖人的後代,但是其心思頗大,更一向頗為不滿本朝對衍聖公的待遇,此次進京,他乃是待價而沽,想來一招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隻是可惜七皇子,衍聖公看不上,太子殿下,衍聖公又接觸不到。若再不做出點兒名聲來,衍聖公即便是族長,也難以麵對族人,故而學生就給他提了個建議。”章桁的眸子底下泛起漣漪,他垂下眼眸,那漣漪便也漸漸消去。然而,心裏卻掀起了波濤巨浪。賈赦說錯了嗎?不,沒有,恰恰相反,他說的太對了!對到遠遠超過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政治敏銳。章桁自問,即便是他在賈赦的這個年紀,都未必能把一個人的心思算計得這麽清楚。尤其是算計一個地位如衍聖公這般高的人。他此時心裏萬分慶幸。賈恩侯是他天然的盟友,而不是敵人。賈赦毫無察覺章桁的異樣,他接著說道:“學生給衍聖公剖析了下利害,他親自到公堂來,非但不會辱沒衍聖公的地位,而且還能讓人覺得他平易近人,在世人的心中留下好印象。而且,我還跟他保證,我願賭服輸!”章桁點頭,他喝了口茶,來遮掩住自己驚豔的神色。不得不說,即使他在衍聖公這個位置,就算明知道別人算計了他,也絕不會因為這個計謀而生氣。因為,這個計謀對他來說,就如賈赦所言——百利而無一害。“很好。”章桁沉默了許久後,輕輕說道。“什麽?”賈赦沒聽清楚章桁的話,下意識地抬眼看去,正好對上了章桁的視線。章桁的容貌中以雙眸最為出挑,若不是他素來不解風情,對那些男男女女的心思全然不放在心上,章府的門檻怕是早就被人磨平了。賈赦耳根一紅,忙低下頭。章桁並無察覺到賈赦的異樣,他笑著給賈赦斟茶,“我誇你很好呢,你可高興?”“……高興。”賈赦在章桁的視線下不得不說實話。賈赦在心裏默默記下一個教訓——不可直視章大人,因其容貌委實太過俊美。第60章 “那我就送你到這了, 改日要喝茶到我府上來找我吧, 想來你應該知道我府上怎麽走。”章桁調侃地說道。“……好。”賈赦道。賈赦目送著馬車走遠,才轉過身, 往榮國府內走去。林文、林武二人早就在大門口候著, 見到他平安無事歸來, 都鬆了口氣,露出喜色迎了上來。榮慶堂內。賈代善微合著眼睛, 半睜半閉。賈政也估摸不出他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賈政心裏暗暗嘀咕,這老大去了這麽大半天了,都沒回來,怕是真出事了吧。他正這樣想道,就見到賈赦遠遠走來。賈代善睜開了眼睛,沉著聲道:“回來了。”“是。”賈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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