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完成失敗,完成度百分之十一,即將強製接受懲罰任務...”“任務完成失敗,完成度百分之十一,即將接受懲罰...”“篩選中...篩選中...”“本次任務失敗懲罰,五感漸失,總逢惡事。”......沈縝仰躺在地麵上。她眼中的係統平麵圖正像老舊的電視一樣卡頓閃爍,幾息之後就消失不見。不過在消失之前,已經可以看到上麵的紅色光點抵達了她所在的位置。沈縝沒有在意消失的平麵圖,她的目光穿過淺淡的血霧,遙遙注視著那半空中踏在一塊冰紋上的紅衣女子。太阿門,校服赤緹紅。遠遠地、遠遠那戴著半副麵具的女子,向低空投來一瞥。無數道聲音響在沈縝耳邊“師妹,我等結陣!”“沈醫師,沈醫師,快來止血!”“諸位道友,我們也來相助!”“徐兄弟你如何了?”“好厲害的怨靈!”“這邊來個人......”可是沈縝嗡鳴的腦中隻模糊有一句...“阿縝想考較妾什麽?”七年啊。沈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阿縝,若有一日,妾因你也會如此,你會如何?”“叢綣,你該去往太阿門。”“叢綣,我已經放你離開了。”那是一場因動心和不確定而生的讓步,短暫仁慈、想要逃避。可她把選擇權丟給叢綣的時候,就在想,這人應該是會回來的吧。是一場賭,她這端的籌碼,是那微小的、或許早在不知哪個時候就消散掉的動心,和她“神秘”身份能帶來的利益。血霧聚攏翻滾,神像被攔在古老的陣紋之中。丈長的冰劍在女子手中凝結成型,她衣裙獵獵,立在了所有人之前,向著詭異微笑的神像驟然刺去!“叢...”綣。兩個字終究隱沒在唇齒中。沈縝墜入了無盡的黑暗。“你好宿主,我方綁定了您。”“您需要扮演世外高人,在這片山穀中建造住所。”“宿主,記憶並不是我方權限。”“為保證您的生命,請您抽取任務且前往完成。”“是的,潛力值、健康值、精神值三者任一清零,您將會再度死去。”“我救不了你。”“但你可以救你。”那雙冰涼的手顫抖著,許久,它的主人終於蘇醒。這是一間陌生的屋子,但在窗邊,坐了一個不陌生的人。光影將她籠罩,沈縝看不見她的神情,隻聽得一句:“你醒了。”第80章 相望無言那人站了起來, 緩緩走出光影。當夜在血月下的那一眼,很容易讓人以為她的衣服盡是赤緹紅,而今細看卻發覺不然, 黑紅兩色交錯、繁複金紋流淌,側腰處繡著金烏振翅,每個細節都彰顯著仙門魁首的不一般。她仍舊戴著那半副麵具,麵具通體金色,像展開的鳥羽,眉心的地方嵌著紅寶石, 又在耳朵處綴著黑紅絲帶、珠玉獸骨,飄飄長至胸前。光在她身後,她在明暗相交中踱步而來。像一尊無悲無喜的神祗。沈縝如被灼傷, 微微眯起了眼。校服麵具, 是太阿門弟子入世遊曆必需的裝束,但唯有內門弟子,她們的麵具才會在額間嵌上紅寶石。七年, 於人很長, 於修士卻很短。而就在這對修士來說可能才算入門的短短七年,她卻已然站到了此世風景最好的地點。潛力值百分百的人,果然是天驕。兩相對望須臾,沈縝注視著那雙鳳眸,展顏。她撐著床榻, 雖然費力但還算順利地半坐了起來, 感受著身體的狀況, 唇邊的笑凝了凝, 偏頭看向女人:“...我睡了多久?”女人靜靜看了她半晌,捋裙於榻邊坐下, 才開口,聲音泠泠:“十一天。”沈縝沉默。“叢綣,”她抬眸,“我的心脈肺腑...你渡了許多靈力給我。”不是疑問,是極其肯定的陳述。姻緣神像那一擊,雖然被叢綣結的冰屏卸下了大部分力,但巨大石鎖砸在身上的那一瞬間,肋骨斷裂,沈縝就明了自己的健康值將會直逼死亡線,而非現在...十一天,傷勢就已經和緩了下來。叢綣沒有否認。她隻淡淡看著眼前完全是一副陌生相貌的人,不發一言,片刻,視線下移到對方幹裂的嘴唇,定了定,然後抬手隨她指尖所碰,沈縝唇上沾染濕潤。微涼、但令人精神一振。又是靈力。沈縝心下那絲複雜就在這刹那驀地散去了。而後,升騰上新的複雜。她靠在床頭,盯著榻邊這人,許久,輕聲開口:“你應該已經知道,四年前,我的名字傳遍了神州。人人皆道我是另一個血修羅,或者,就是蟄伏百年的血修羅。獬豸樓早令人緝捕我,隻不過,被我逃脫。”“同一年,元國先太子在邊地遇刺身亡,如今的太子、當時的六皇子隱姓埋名半年,一舉報了殺兄之仇,帶兵圍剿了曾是邊地大患的且末部,整個部族被盡數殺了個幹淨。他以此功,成為太子。”“然而真相是,那年邊地巡視,如今的元太子親手設計殺了他的兄長嫁禍給且末部。而他之所以能那麽快成為太子,也是因為朝中早有勢力。”沈縝頓了頓,繼續:“而兩年前,周岫柏傳信給我,言道他發現有人在查我。不止查我,昔年我在江陵所接觸之人皆被暗中窺察,而後所經乘風郡、袞州徐州等地,都有追查的人。”叢綣終於開口,她紅唇微張:“元太子?”“對。”沈縝頷首,“他名蕭晉,亦化名楊,就是那夜也在的世家公子。”先後攪亂乾國北國東海國的人,這位擅長提早籌謀的太子不會不及早提防。沒有在沈縝“名頭”剛出來的時候就追查,怕是因為恰巧撞上他奪位,沒能空出來手。沈縝知曉叢綣隻需一點就會明白全部,故而沒在這件事上再多講。她默了一會兒,移開看著女人的目光看向窗下斑駁的光影,道:“我們分開後,我便令鴉雀中人去清洗掉昔年你在江陵的痕跡。但太多人見過你的麵容,我也曾在傅瑾瑜派來夜闖宅邸的人麵前喚過你的名字...這位元太子,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或許千方百計自許多人口中拚湊出了叢綣“應有”的相貌;聰明人,或許得到了“姓叢”“綣綣”“泉泉”這樣的字眼。這曾是沈縝覺得可以有的局麵,所以她九年前才未在那夜夜訪的修士武者前刻意隱瞞叢綣的名字。但......讓人辨不清意味的女聲響起“沈縝,你為何篤定我會在仙門也用曾經的名姓?”室內寂靜,沈縝慢慢收回落在光影上的目光。她沉默許久,回轉目光直視眼前人:“我不篤定。我隻是覺得,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了。所以想,總要說一些話,來顯得自然一點。”床上蒼白消瘦的麵容一點點改變,從眼睛,從鼻梁,從嘴唇,從墨發。幾瞬之間,她褪去了所有的虛假,成為了叢綣記憶深處裏的那人。清清冷冷的眼睛,眼尾自然沾染粉紅,挺拔的鼻梁,蒼白的嘴唇,如沉凝的山水畫,像病弱的世外人。除卻更加孱弱,與七年前分別時別無二致。沈縝道:“一年前,我得到‘預知’,於是來到此地。但為了掩人耳目,便化作男裝,並尋了人扮成...妻子。她叫謝容,是乾國曾經的端王妃。”叢綣微微抬眸。隔著麵具看不見女人的神情,沈縝頓了瞬,繼續道:“當年重查柳堤案時,我曾與她有過交易,故而事成之後贈予了她一點東西。七年前,我們分開過後不久,承恩侯府謝家卷入儲位之爭中受牽連被貶出京,路上遇刺,因那東西我有所感,於是救下了她和謝家。”於是,有了今日的場景。“你知道她歡喜你。”叢綣平靜道。沈縝坦然:“我知道。”叢綣盯著這人的眼睛:“拉她入局,意在何地?”沈縝瞬間明白了女人的弦外之音。對方十有八九猜出了她在神像前受這一身傷是故意,謝容在這個過程中極其危險,然而這般危險,卻似乎在幫她做實“夫妻”這一點外並無其它用處。沈縝嘴角勾起絲笑。她問,“我若說我本意並非如此,叢綣,你信麽?”四目相對,終究是叢綣率先移開目光。沉默再次橫亙在兩人中間,約小半柱香後,她伸手覆上麵具,將其摘了下來,回眸。鳳眼紅唇,膚若美玉。沈縝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哪怕這一天早有所料,也亦在前不久的怨靈幻象中看見了這副容顏,但當真的再一次、再一次親眼所見近在身邊,她心中還是複雜難言。叢綣應該在進入太阿門後沒多久便突破了仙道門檻,成為了真正的修士,所以相貌並無太大的改變。但不知是否與她的靈根屬性有關,又或者是因...她此刻的心境,較之七年前時而流露的嫵媚,現下這人眉目清冷,十足十的疏離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