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人輕呼一口氣,似乎鬆弛了下來,她斜了她一眼,低聲哼唧:“無非就是……又親又抱又摸罷了。”很好,聽到這話,原本鬆了口氣的女人呼吸一滯,抓著被褥的手用力彎曲,骨節泛白,像是在壓抑著什麽。顏吟漪穿好衣裙,滿意地收回了目光。從床上爬起,穿上鞋襪,來到女人麵前,探出指尖,勾起了那瘦削的下巴,使她仰頭望著自己,“乖阿梧,沒事的。咱們是朋友,親一下又沒什麽。”說著,便俯身而下,嫣紅的唇輕輕啄了一口女人紅腫的嘴角。蜻蜓點水般觸碰一下,便又直起了身子,朝呆滯的女人挑了挑眉,“快穿衣服吧,杜若在外等了你許久了。”不等女人回應,她轉過身,嫋娜的背影消失在了裏屋。來到門口,她拉開了房門,朝等待著的杜若點了點頭:“讓你久等了。”……今日是長公主府傳來了急信,不然杜若也不會在如此情況下敲響房門。“你說什麽?”在聽到杜若回稟的話語後,孟溪梧擰緊了眉心。自打那小紈絝秦巍回到了京城後,就將她收集到的證據都呈交給了朝廷,攬過了她的功勞。代為監國的五皇子樓便給了他許多賞賜,甚至封了個小官兒給他。而後對長公主府象征性的安撫了一番,還打算給死在昌平的她辦個風風光光的葬禮,隻是她的母親在外做戲,隻說是不相信她已身死,不許五皇子給她辦葬禮。而後也躲進府裏,日日焚香祈禱。外人隻以為長公主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神誌不清了。故而心下稍安的五皇子也沒再理會長公主府,將全部注意都放在了朝堂之上,借著昌平貪汙一案,大刀闊斧地繼續安插自己的人手。得意了許久的樓感到十分暢快,甚至將目光放在了在國寺祈福的太子身上,暗搓搓地將昌平的一些罪證安在太子一黨頭上。今日早朝時,便有大臣上書太子參與了昌平貪汙,眾多銀兩都入了太子的口袋中。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明所以的其餘朝臣紛紛請求太子回京接受查探。樓假意推辭一番,最後才假惺惺地說請太子回京,好洗清身上的嫌疑。出京請太子的人還未走遠,此事就已在京城中傳開了,百姓們不知事情真假,但涉及到皇家,他們雖不敢肆意攀談,但私底下也已對太子有了些不滿。另一邊,得到了消息的太子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長公主府也暗中派了人來此,讓孟溪梧盡快趕過去接應。“太子殿下明日一早才能抵達,且攜帶的暗衛並不多,恐怕五皇子會在暗中出手,長公主殿下讓您帶著府內的暗衛,與太子匯合,一同回京後,也能讓您還未身亡的消息傳開。”這樣既能將太子完好無損地帶回京城,孟溪梧還活著的消息也能打五皇子一個措手不及。事情緊急,孟溪梧沒有耽擱,同顏吟漪道別之後,就飛身上馬,領著趕來的暗衛踏上了迎接太子的路。茫茫飛雪飄落,模糊了眼前的視線,杜若回身看向一臉擔憂的少女,朝她行了個禮,“姑娘不必擔心,郡主武藝高強,攜帶的暗衛都是府內的佼佼者,即便是對上五皇子的人,也不會落了下風。”“您先隨我回府等候吧,明日郡主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去了。”顏吟漪自覺幫不上什麽忙,便隻得上了馬車,先回去等待孟溪梧的好消息了。……馬蹄踏上官道,揚起紛飛的塵埃。好在山下氣候不算太冷,便是騎著馬吹著寒風,也不至於凍得手腳僵硬。孟溪梧一路趕去,到了傍晚時分才在一處密林裏聽到了激烈的廝殺聲。她眸光微沉,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匕首,領著一眾人衝了過去。烏雲密布的林間,血腥味濃重,刀劍相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騎在高頭大馬上,孟溪梧遠遠便看到了被暗衛護在馬車上的太子,眼見著一群黑衣人齊刷刷地揮舞著長劍,不要命地朝太子襲去,她一聲令下,與帶來的暗衛加入了戰場。憑借著靈活的輕功和矯健的身姿,眨眼睛她便飛掠到了神色沉著的太子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眼鬆了一口氣的人,她擋下襲來的招式,低聲說道:“樓要將你截殺在京外,營造出你畏罪自盡的假象。”“父皇可知曉此事?”太子樓玨嗓音低沉,即便身處險境,端正的姿態也從容沉穩,隻是問出這話時,仍舊保留著一絲期許。孟溪梧手中動作一頓,隨後搖了搖頭:“你知道的,舅舅自打沉迷長生一道後,便極少再理會朝政的事了。所以,樓下這樣的命令,舅舅大約……是不知情的。”閑談之間,孟溪梧帶來的暗衛已和護著太子的人一起絞殺了大半的死士。眼看著有人殺紅了眼,想要拚死一搏刺殺太子,她手中發力,擊退了一個又一個衝著太子而來的人。最後她手腕翻折,用刀背砍在了看起來像是死士頭領的人後頸處,將他劈暈在地,及時卸下了他的下巴,防止他醒來咬破嘴裏的毒藥自盡。“留個活口,或許有用。”其餘死士見此,自知大勢已去,連忙服下毒藥,不留被人活捉的機會。冷風吹過,廝殺聲漸漸停歇。空寂的林裏,濃濃的血腥味彌漫,幹枯的枝幹上沾染著無數的血跡,記錄著此處截殺的凶險。孟溪梧朝文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帶些人到前麵去開路,將其餘危機扼殺在搖籃裏。“你還好吧?”她回頭看著一臉冷肅的太子,上下打量著她。樓玨坐得端正,眸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微光,“無妨,先回京吧。”孟溪梧拍了拍她的肩,低聲安慰了幾句:“如今眾多眼睛都放在你的身上,你還是打起精神來,好好應對才是。畢竟如今舅舅的心是偏向樓的,你若是一味地沉溺在舅舅的絕情之中,終究是不利的。”樓玨本就身份敏感,若不振作起來,便是她和母親鼎力支持,恐怕也不能為她擋住朝中的洶湧浪潮。樓玨扯了扯嘴角,輕嗤一聲:“我隻是沒想到父皇也想讓我死。”明滅的微光在她身上閃爍,漆黑的眸底暈開一片冷漠,她同樣拍了拍孟溪梧的肩,“走吧,我明白你的意思。”留下幾人在此收尾,孟溪梧踏上了樓玨的馬車,接過她扔來的手爐抱在懷裏,攏緊了身上的錦袍,才慢慢從冰冷中感受到了一些溫度。披著玄色大氅的樓玨斜了她一眼,“在溫柔鄉裏待久了,連這點兒冷都受不住了?”孟溪梧嘴角抽了抽:“什麽溫柔鄉?你又聽誰胡說八道了?”“你不是帶了個貌美少女回京?”孟溪梧張了張嘴,想要爭辯幾句,解釋那隻是她帶回來的朋友而已,可腦海裏忽然閃過晨起時,少女那滿是紅痕的胳膊,她漲紅著臉,有些狼狽地別過了頭,低聲呢喃著:“她叫顏吟漪,是昌平前任知府顏海林的獨女。”難得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露出這樣一副羞答答的模樣,樓玨驚訝得不得了,原本端正的身子側了側,靠近後,近距離地看清了女人燒得通紅的臉頰,她嘖嘖兩聲,頗為好奇地開了口:“表妹,你不會真喜歡這個女子了吧?”第36章 孟溪梧神色一言難盡, 此刻她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如何能回答這個問題。索性瞪了一眼還想試圖八卦的樓玨,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將她推搡著坐回了軟墊上, “你還是話少一點比較順眼。”見她臉頰緋紅, 樓玨心下了然, 頓時來了興趣, “我這是關心你, 難得你如此喜愛一個人,我還不能多問幾句了?”若她語氣裏的戲謔意味沒那麽濃重,或許孟溪梧就會相信她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了。迎著樓玨打探的目光, 孟溪梧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關心我?”隨後輕歎一聲, 似笑非笑地轉移了話題:“那你還是多關心關心我的堂妹吧, 聽說堂叔已經囑咐了嬸嬸為她相看了。”孟溪梧的堂妹孟清韻早已及笄,隻是因著與太子樓玨有一些糾葛, 故而一直未曾相看。從前孟溪梧不懂堂妹和樓玨之間的感情糾葛,隻以為堂妹是少有知曉樓玨女子身份的人, 又能與樓玨說上幾句話,便覺得她們隻是尋常的閨中密友。可自從遇上顏吟漪, 自己體會過那種情感後, 她也回過味兒來了堂妹孟清韻和樓玨之間的感情恐怕一點兒都不清白啊!這不, 一聽說孟清韻在相看了, 樓玨原本還戲謔的神情立馬變了個樣兒,“什麽?!”孟溪梧兩手一攤:“你知道的, 因著我父親的緣故,我那堂叔在朝堂鑽營多年, 如今也隻是堪堪爬到正四品而已。他可不甘心如此,便想借兒女姻親攀高枝……據我所知,他比較中意的是周太傅家的嫡次孫。”說來孟溪梧的堂叔孟子昱也挺淒慘的,本來一腔抱負,準備在朝堂上大展拳腳,可惜自家兄長被長公主看中。本朝有旨,尚了公主的人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故而孟溪梧她爹繼承了定安侯的爵位後,便徹底躺平了。可尚公主的弊端還不止這些,孟家其餘的人也不好再在朝堂上擔任要職,這也是孟子昱年過四十,一身才學,汲汲鑽營多年,卻也隻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緣故。他一直想往上爬,奈何他上頭有個躺平的兄長壓著,他憋屈極了,最後隻能寄希望於子女姻親,攀個高枝,能拉他一把。而周太傅身為三朝元老,門生眾多,在朝中聲望極高。若能與周家結親,想必能被提攜一二。馬車內沉默了許久,樓玨臉上的笑意早已斂起,薄唇緊抿,思忖片刻,吩咐了外頭駕車的人提了速,她要連夜回京。……本該第二日午後抵達京城,可因著樓玨的囑咐,一路上奔波的速度就沒減下來,硬生生在晨光熹微時就進了城門。孟溪梧看著越來越近的家門,突然有些不知該怎麽麵對顏吟漪,想著要不隨樓玨去東宮躲些日子,可轉念一想,她怎麽能如此沒有擔當,那日已經因為要緊的事而拋下了顏吟漪一次,這次她怎麽也不該躲著不見她。長歎一聲,孟溪梧下了馬車,偏頭看了一眼同樣焦慮的人,頓時便又覺得自己的處境似乎也沒那麽壞了。與樓玨一同去了雲舒苑,向母親請了安,商議了接下來朝堂上的事後,孟溪梧便將她送了出去。看著樓玨那寥落又焦躁的背影,她搖了搖頭,表姐的情路怕是比她的要坎坷得多,畢竟在外人眼裏樓玨是男子,是一國太子,即便如今五皇子監國,把持朝政,但名義上也是下一任繼承人,所以她的親事自然是要慎重許多的。她剛感慨完,準備回去清洗滿身的汙穢,一扭頭就瞧見了站在朦朧日光裏的俏麗少女。一襲月白牙水煙長裙,同色係的絲帶束在腰間,顯得腰身格外苗條,寬大的衣袖垂落在側,和著長長的烏發隨風輕輕飄蕩,耳畔的小白花也顫動幾許,日光落下時,在俏嫩的側臉上投下片片陰影。“這麽早就起床了?”孟溪梧望進那雙清泠泠的眼眸裏,便不自覺耳根發燙,稍稍移開視線,才能姿態淡然地同她打招呼,“可用過早膳了?”“還沒,剛得知你回來的消息,就出來了。”顏吟漪來到了女人身邊,十分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瞧見上麵有一些細碎的小傷痕,便抬起頭凝望著她,“其他地方有沒有傷著?”孟溪梧搖了搖頭。顏吟漪沒再開口,沉悶地低下了頭,牽著女人默不作聲地回到了碧沁苑。“先用早膳吧。”孟溪梧一整日沒怎麽進食了,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且顏吟漪也沒用膳,正好就一起了。顧及著孟溪梧手上的傷痕,顏吟漪本想先為她清理傷口,但見她一聞到菜肴的香味兒後,就不自覺放亮了眼眸,便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牽著她踏進了飯堂裏。約摸一刻鍾後,剛墊了墊肚子,宮內的消息就傳到了長公主府。“……得知您還活著,皇上從丹房裏出來了,說要見見您。”杜若來傳了話。皇帝傳召,孟溪梧簡單清洗後,換了身得體的衣衫,在連綿的微風中,坐上馬車進了宮。離京已有數月,掀開車簾看著外麵的景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在皇上的寢殿門口,孟溪梧見到了五皇子樓。這人還是從前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淺笑著將她引進了內室,“許久沒有見到表妹了,還以為表妹當真歿了,沒想到表妹是藏了身份去迎接太子了。”這話怎麽聽怎麽都覺得陰陽怪氣的,孟溪梧本就和樓不對付,這會兒也沒憋著,挑了挑眉,懟了回去:“我知道你的德行,你沒必要裝模裝樣地在舅舅麵前同我寒暄。”當然,她的舅舅也是知曉她的性子的,所以她也沒必要和樓虛與委蛇。輕飄飄地收回視線,孟溪梧沒再理會神色驟然一變的男子,施施然地踏進了內室。一進屋裏,煙霧彌漫,刺鼻的丹藥味兒撲麵而來。對於這些,孟溪梧都已習慣了,她神態自若地來到了軟榻邊,朝著正閉眼假寐的帝王行了個禮。“舅舅。”興安帝剛過四十,但兩鬢已花白,慢慢掀開滿是細紋的眼皮,露出的雙眼比同齡人還要渾濁。打量著垂著腦袋的人,他慢慢坐起身來,聲音平淡,卻透露出深深的無力來,“受傷了?”孟溪梧手上細小的傷痕不足掛齒,便搖了搖頭:“臣身手好,沒有受傷。”“截殺太子一事,朕已命人查探。”興安帝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緩了多久,又接著說道:“朕會給你和太子一個交代的。”“多謝舅舅。”孟溪梧可沒打算把皇帝這話聽進耳朵裏。畢竟有單膽子敢派人刺殺太子的人無非就是那位,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可沒有證據,朝廷又被樓把持著,無人敢把此事擺在明麵上來說。而且皇帝本就更加偏心樓,就算真查到了什麽證據,那也是會幫著樓抹掉的,又怎麽可能真的會為了太子而處罰樓呢?所以啊,這敷衍人的話,聽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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