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展開,江棲辭甚至覺得,哪怕下一秒自己死了,這個男人恐怕也隻會流幾滴鱷魚的眼淚,然後拿著她的遺產,歡天喜地地供養他的老娘和哥哥一家。就像隻自願走上祭壇的羔羊,可憐又可恨。江棲辭的麵目逐漸平靜,對他的感情也在一次次拉扯中消磨殆盡,隻說了句:“江承是在詐騙。”“怎麽就詐騙了?”江奶奶急哄哄一陣搶白:“不就是替你收了幾個學生的錢麽?”“是啊,小辭。”江明哲應和,苦口婆心地勸:“你哥他也是好心,這不也為了讓你多幾個學生麽?”江棲辭被他逗笑了:“為了我?請問這一百多萬,我有見到一分麽?”“不是全都被江承輸在賭桌上了麽?”“什麽你的我的。”江明哲訕訕:“一筆寫不出兩個江字,都是一家人,鬧到法庭上不是給人看笑話麽。”“小辭,你就當幫爸爸個忙,就說是你授意你哥替你收學生的,隻是憑證弄丟了,你也忘了和你哥核對。”聽到這裏,翟星眠也差不多明白發生什麽事,江承那個混蛋打著萬卷考研的名號收學生,收了人家的錢,不給人提供服務,數額還挺大,人家受害者一合計,就把他告上了法庭。不過……江棲辭這爸,臉真不是一般得大。“對!你得幫承承。”江奶奶說:“你要是不幫承承,我們就上節目曝光你不孝……”“媽!”江明哲怒斥一聲,眼睛瞪大,示意她別說話了,這隻是他們商量過後的底牌,現在又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不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他又和氣地笑了下,側身,手捂著話筒,以免江奶奶再出幺蛾子:“你別聽你奶奶的,她就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他軟硬兼施道:“這事咱們爭取還是關上門自家解決,你奶奶確實也年紀大了。”他歎了口氣:“如果承承真出什麽事,她還不知道怎麽發瘋呢。”言外之意就是江棲辭不幫忙,江奶奶就要發瘋。江明哲以為江棲辭會害怕,畢竟江棲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正斟酌語句。誰知她隻是平靜地說:“那你去告吧。”江明哲錯愕地舉著手機。“最後說一次,我不會幫江承這個猥/褻犯的,以後別再來找我了。”江棲辭似乎想到了什麽:“還有,好心提醒一句,江承把你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抵押出去了。”“接下來我也會上訴,關於江承侵犯我們工作室名譽權一事。”江棲辭目光淡漠:“我們法庭見。”“江棲辭!”“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白眼狼……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出生就把你掐……”戛然而止。江棲辭猛得掛斷電話,還不忘把他們一家人都拉入黑名單。江奶奶尖銳惡毒的嗓音在臥室回蕩,翟星眠看著她一通操作,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她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這樣惡毒的字眼形容自己的孫女。沉默須臾。江棲辭對上她目光,笑了下:“好了,別這麽看我。”她拉開翟星眠的手臂,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縮了進去。翟星眠摟住她薄薄的脊背,指尖搭在她細膩的皮膚上:“嗯。”她想起來,江棲辭曾告訴自己,她不願做那個囚徒,她已經擺脫了那家人,這是件好事。她又有些擔心:“江明哲不會真的上節目誣陷你吧。”“沒事。”江棲辭闔上眼眸:“這些年我每個月都給他打錢,近幾年也出過類似和父母關係不好被吸血的事情,後續都反轉了,大眾對這種事應該都挺謹慎的。”“大不了就發個說明,宣揚一下他們幹了什麽好事,江承的案底就是明晃晃的證據,得不到好的是他們。”翟星眠沉默了兩秒,撫摸她的長發,心疼她自揭傷疤,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說或許會有人罵你,又或許會有人來騷擾你。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變成對江家眾人的厭惡。翟星眠的眸色柔了再柔,將唇抵在江棲辭發間,隻露出眼睛,好一會兒,嗓音微啞:“……他們好過分。”江棲辭躲在她懷裏,忽然笑了下:“其實……是我偷偷讓小瑞找到所有受害人一起起訴江承的。”翟星眠愣了下:“嗯?”江棲辭解釋:“不然金額太小,如果被江家逐個擊破,是可以撤訴的。”翟星眠眼底的笑意漸漸加深,誇讚她:“江老師好棒。”語氣真誠得一塌糊塗。像是哄小朋友。江棲辭聽她這樣說話,耳根發燙,竟有些害羞,抿了抿唇,輕咬她鎖骨。“你好誇張。”翟星眠低笑,蹭她發頂的發:“肺腑之言。”笑聲順著耳膜傳入到心底,江棲辭有些不好意思,心髒怦怦亂跳,她咬了咬嘴唇,視線羞赧地瞥向一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總覺得翟星眠對她的濾鏡太過,好像她做什麽都很棒的樣子。好一會兒,才聽翟星眠問:“對了,剛才江老太太說的幫沈家的忙是什麽意思啊?”作者有話說:快要收尾啦。第103章 翟星眠低了低眉, 嗅著江棲辭發頂好聞的味道,她隻是隨口一問,心軟得仿佛棉花糖融化,甚至想要時間永遠靜止在這一刻。她的唇在濃密烏黑的頭發上輕輕啄吻, 手指也撫上江棲辭的肩胛骨。半晌沒等到她回複, 翟星眠有些意外,低頭看懷裏人:“不方便說麽?”“沒有。”江棲辭解釋:“隻是沒想到你會問起,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所以這真的和沈照有關?”江棲辭睫毛輕顫, 鼻腔中發出長長的“嗯”,她和翟星眠一樣, 前段時間一直受到沈照的騷擾, 不僅是沈照, 還有江家一家。相比江家, 沈照還要臉, 隻是故意想惡心她,不像江家人,在培訓基地外頭一哭二鬧三上吊。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某次江奶奶胡攪蠻纏, 在大庭廣眾下撒潑,一直罵她不孝,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江棲辭看得太陽穴突突地跳,直接放了狠話。把他們弄走後, 沈照又來了。江棲辭緩緩開口:“我當時被搞得很煩,覺得她可能是太閑了……”翟星眠眉頭輕擰, 琥珀色的瞳孔定定地直視著她, 眼裏有埋怨又有心疼:“你怎麽都不告訴我。”江棲辭實在喜歡她的眼睛, 眼窩深邃,又像水一樣波光粼粼,被她這樣看著,江棲辭有些受不住,抬手擋住她的眼睛。“不想在你麵前提起她的名字。”翟星眠被她這句話瞬間哄好,捉住她的手,往唇瓣上淺碰,帶了些許笑意:“嗯。”她眉心一跳,忽然想到了什麽。沈照也總是去她那找她,該不會……她是因此才消失的?“然後呢?”“她之前那個傳媒公司不是倒了麽?她家裏有個小公司,家裏人讓她回去工作,我這些年也認識不少人,就給她們家的小公司使了點絆子。”江棲辭說得風輕雲淡,似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頗有大佬風範。翟星眠眨眨眼,心重重跳了兩下,突然發覺江棲辭這些年發展得真的很不錯,已經是這個領域的頭部,同是耶魯大學的畢業生,和沈照簡直是雲泥之別。麻煩被伴侶不動聲色地解決,絲絲縷縷的安心自心髒出蔓延,攀升到身體各處。“她大概是頭腦清醒了,意識到我們已經不再是朋友,我也不會再容忍她。那段時間還是總是去找我,但是卻是來談條件的,答應我以後不會再來找我們麻煩,條件是我放她一馬。”“我還給了她一張卡,大概就是這時候被我奶奶看見了,樓上樓下也沒什麽秘密,沈家的公司起死回生,就以為我幫了她什麽忙。”江棲辭猶豫了幾秒:“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念舊情?”話剛出口,江棲辭便有點後悔,和翟星眠在一起後,她每一天都如置雲端,總是希望展現給翟星眠更完美的一麵。她不想和沈照之前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沈照曾經幫過她。可是除此之外,她沒有旁的辦法,隻能借此為她和翟星眠的生活掃除一些障礙。“不會啊。”翟星眠說,她敏感地覺察江棲辭似乎有些低落,安撫道:“你是我女朋友,在我心裏,你做什麽都是對的,別說錯不在你,就算是你真的有錯,我估計也會埋怨別人,幹嘛要招惹你。 ”“再說,你本來也就是嚇她一下,也沒給她們家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我要是你,肯定不會這麽輕飄飄放過她。”江棲辭辨別她語句中的真實性,半晌,低笑了聲:“……你好雙標。”她笑的時候,唇角淺淺上揚,彎起小弧,露出一小截白白的牙齒,眼睛也完成一道月牙,渾身洋溢著喜悅,乖巧得不行,哪裏還看得出平日沉穩端肅的模樣。翟星眠實在是喜歡,忍不住湊上前親吻她:“你怎麽這麽可愛。”兩人又鬧了會兒,翟星眠說:“但是她……”她立刻改口:“沈照這個人恐怕沒什麽信譽可言。”江棲辭感覺到她的停頓,美眸流轉,嗔了她一眼。“暫時的也好。”江棲辭說:“我猜她大概想著東山再起,等不再受掣肘,才會出爾反爾。”翟星眠想了下,點頭:“也是,沈照這個人還是蠻現實的,要不然當初也做不出把我當替身的事。”“惡心我們和她未來優渥的生活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嗯。”江棲辭說:“我也這麽覺得。”翟星眠低了下頭,淺色眼眸和她對視著,慢慢的,眼裏彌漫起暗色。她看了下表,時間還早,怎麽能讓情人節就這麽平淡地度過。她身子往下竄了竄,手也向下探去,在江棲辭耳邊低語:“江老師,瞞了我這麽久,我是不是該收點利息?”室內又是一片春色。……很快就到了三月份,訓練基地門口的樹葉黃了,飄飄蕩蕩地灑了滿地的金黃。街道景致錯落,四季齊聚,有的鬱鬱蔥蔥,有的隻剩枝幹。哪怕已經待了兩年,翟星眠還是有些不適應這邊居然是春天落葉。今日是江承庭審的日子,毫無懸念的,由於江棲辭的寸步不讓,江承詐騙數額巨大,證據確鑿,被判處十二年有期徒刑。結果出來的那刹,江奶奶一陣暈眩,仿佛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癱倒在地,一邊捶打著地麵,一邊怒罵著江棲辭。江明哲和江大伯一左一右上前攙扶她,紙張紛飛,江明哲目眥欲裂,猛得衝上前,想要教訓一下他這個不聽話的女兒,但卻被人及時攔下。